添香终于忍不住抿嘴无声的笑了,陆烨亭与陆白可不就是叔侄关系吗?也难怪陆白一张发作不得的苦瓜脸。
他们是叔侄,具体从哪攀论的世人都不清楚。
澹台潇在西北的另一个名字叫陆烨亭,自打陆烨亭十二岁开始就接触陆家生意,逐渐上手打理,西北陆家与雒阳陆家有些隐晦的关系,澹台潇一直在质疑自己的身世,认为当年姚贵妃是带着遗腹子改嫁给临武帝的,自己本应该是西北陆家的子孙,而这一点认同正与雒阳陆家有关。
雒阳陆家嫡脉陆白这一支,早年陆白父亲说是与陆烨亭是结拜兄弟,其实不然,陆家藏有一幅画,画上男子神情容貌与其相类,陆烨亭打听到画上人正是姚贵妃入宫前的其中一个丈夫,使他疑心加重,虽说之后再也没查到别的证据证明自己是西北陆家人,可单从陆白之父对他的关爱程度来看,已经是昭然若揭。
先不说几百年前西北陆家与雒阳陆家本是同宗,却说半个世纪前,两陆家人进行过一次为了利益的联姻,西北陆家与雒阳陆家各出子孙联为姻亲,而陆白之父曾是西北陆家人。
十几年前知实情人已是死的死,散的散,查无实据,转眼又是数年,澹台潇已经放弃查证,特别是在临武帝驾崩之后,他心里的疙瘩算是解了,再不用满心别扭的叫一个父亲身份模棱两可的人作父亲,自己也成功避开了争位这趟浑水,如何还放不下?
若还放不下,连他自己都要怀疑自己是否对那个位置不甘心。
他一直的行事作风,是自己的谁也别想拿走,不是自己的看一眼都属多余。
对皇位如此,对他第一次动了真心的女子亦是如此。
澹台潇自斟自满,举杯等了半天不见陆白有动静,抬眼懒懒的看了眼,道:“装什么纯情小白兔,这些年你骗了陆家所有的人,骗了女帝,还想骗我吗?”
陆白拉直的唇抿出深深的弧度,一言不发的转身回来坐下,端起酒毫不客气的给自己斟了一盏,不等澹台潇再开口,仰脖灌了下去。
添香一愣,暗暗蹙了蹙眉,想说这酒不能喝的这么急,可又觉得两男人之间气流涌动,非比寻常,她不进反退的向后靠了靠,微笑道:“二位爷聊着,我前面还有事。”说完转身出门,她身姿清丽,背影干脆,虽没有往昔的直爽自信,却也没了萎靡依附之态,了然淡定,仿若随风般轻袅。
身影已无迹可寻,两个男人的目光就都定格在了那还微微扇动的帘子上,沉默的各自又喝了一杯。
“照理说,我是你叔,你认不?”澹台潇一抹轻佻挂在嘴角,半是调侃半是认真的说道。
陆白躲了这人两年,看意思今儿是躲不过去了,澹台潇与添香的情义纠葛他多少知道点,可那不是他能帮得了的忙,解铃还须系铃人。
“王爷。”他一开口就尊称了一声王爷,碰上澹台潇闪烁嘲讽的眸光,陆白眼角一抽,故意装看不见的慢声道:“王爷不过是个尊称,叫王爷还是叫叔叔,这对陆白来说都没什么打紧,想必对王爷来说如今也已经无所谓了。”
澹台潇挑高眉骨,嗤笑的撇了一下唇,“你撇那么干净做什么?王爷也好,叔叔也罢,我想要她,这些虚名阻止不了。”tibs。
闻言陆白先是皱了一下眉,慢慢抿了杯里的酒,酒似乎还没下肚,他就释怀的舒展了眉宇,轻而又轻的扯了扯唇,又兀自好笑的摇了摇头,“你说的对,什么都没干系,重点是她,她怎么想。”
两个都是聪明人,用不着直来直去的说,澹台潇的意思是不论添香怎么选择他都不会撒手,就算一妻多夫也无所谓,王爷和叔叔的身份都代表不了什么。陆白转瞬释然,也是因为添香,若她忘不了情,他还做他的四郎又如何?
澹台潇恣意无谓的神色终于变了变,空了的酒盏在他手指间把玩,瓷器细腻的莹白缓缓流转,突然手指一顿,带着一种萧索的语气从他唇畔飘出,“两年前的事,不是妩娘的错,是我不够在意添香,未曾想不过一个无足轻重的女人会让她如此决绝,那时我不仅是怨,还有点恨,半年后妩娘病逝,我突然就……茫然了,后来我有一次见她与你同坐在葡萄架下,那种流年静好的安宁才让我明白,我失去的是什么。”
陆白有些意外的看了眼澹台潇,更意外的是澹台潇眼底那股惆怅、自嘲、痛苦还有不明的闪烁光芒,似在追忆往昔,又似在期翼未来,让他这张妖异的脸透出几分孩子气来。陆白奇特的微张了张嘴,而后快速的抿上,把差点溜出嘴边的安慰人的话咕隆咽了下去,他不过是尊重添香的想法,绝对没义务同情怜悯情敌。
澹台潇没等来知音,喟然一叹,倒酒,喝酒,把一个寂寥、悔意深沉的男人形象体现的淋漓尽致。
陆白忍不住又张了张嘴,就听澹台潇萎靡道:“悔不当初,倘若时光能倒流,如何也不能再让她受委屈。”这也恰是陆白的心里话,想不产生共鸣都不行,当下举杯与澹台潇对碰,极为感慨的道:“我何尝不是如此想。”
“哎……”两人不由的一起叹了口气。
过了一会儿,陆白试探的问,“你与妩娘的孩子……。”
澹台潇一愣,随即眸光沉郁,往日的潇洒倜傥全没了踪影,带着几分不舍与无奈道:“孩子……,总之我对不起她。”
陆白斜睨他捏着酒盅的手指,青白一片,也不知他这句对不起,是对妩娘说的,还是对孩子说的,或许只是对添香,哎……,不由的也是幽幽一叹。
酒楼柜台前,穿了蝴蝶兰襦裙的玉云正吃力的抱了一摞子账本往案上撂,才松一口气就道:“主子也真是的,不待见就让他们走得了,何必累自己看账本,等天暗了,眼睛哪里受得了。”
添香懒懒的靠着柜台,软绵一笑,“事情都让你做了,我这个甩手掌柜不过是做做样子,怎么,连样子都不许我做?”她眼儿一抛,闪出一抹只有玉云看得到的晶亮眸光,抽过一本账册挡住别人窥探的目光,调侃道:“像你这么强势的女人,小心把人家吓跑,到时候成了老姑子哭都没地儿去。”
玉云顺着添香抬起的美好弧度的下巴看过去,刹时脸一热,门口朝着她这边暖笑着看过来的不正是刘琪正吗?
当年维亲王府那个年轻的刘管事,如今沉稳有度,样貌清俊,也算是人上之姿,也不知什么时候起,刘管事的常到玉云身前转悠,说些既不轻佻又有趣的事给玉云听,一来二去玉云动了心,只因刘管事的年纪比玉云小上三岁,玉云踟蹰的下不了决定。
不过两人都是有情的,是以添香才拿玉云逗乐。
“等会儿我求陆四公子留下来帮您看账,您慢慢乐去吧。”玉云双眸明明春情荡漾,偏偏嘴上不饶人,把添香逗的真想马上就让刘琪正把这小妮子娶回家。
玉云使劲使了个眼色,添香这才发现刘琪正已经走过来了,慢慢站直身子,把账本放好,淡淡道:“一会儿送我房里来。”然后水过无痕的瞟了眼刘琪正,刘琪一见玉云就笑的有几分腼腆,这让她十分放心。
身有子然。“夫人。”她才要走,刘琪正上来先给她行礼。
添香微笑的点点头,与对澹台潇、陆白时的客服式客套要温和一些,这也许是她自己都没发觉的。
“夫人……。”她要走,刘琪正有些为难的低唤了一声。
添香只得留步,询问的看向玉云,玉云一愣,也是不明所以,两人一起看向刘琪正,刘琪正更显难色,沉默了一阵,低声道:“小少爷病了,侍候的妈妈无法了求奴才向夫人说说……。”他话还没说完,玉云那边啪的把账本摔倒案上,不咸不淡的讥讽道:“我家主子又不是你家少爷的娘,这话怎么地也和我家主子说不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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