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章 开过荼蘼(1 / 1)

马蹄嘚嘚,枯燥的车轮缓慢的转动着,车窗外两旁的树木随着阵阵秋风打着旋的飘零漫天落叶,枝头半青半黄的叶子虽固执的想继续厮守,却也终究要与枝干分离,一场秋雨一场寒,北国的初秋展开了一张色彩分明的画卷,快刀斩乱麻的斩断夏天的尾巴。

路上行人极少,她就这么肆无忌惮的望着秋的景致,倒退的景色让她的心里说不上什么滋味,有一点眷恋和不舍,却又理智的认为本该如此,就应如此。

“爷,这些人只离着咱们三丈远,不紧不慢的跟着,眼瞅着咱们的车队要出北国境内,他们似乎没打算离开。”有随从骑马过来,声音不高不低的与澹台潇回禀,正好车厢里的她也能听清。

澹台潇瞥了眼一脸平静的添香,微微叹了口气,道:“随他们吧。”说完转过头来正视添香,没等开口,车帘子飘飘然的落下,将女子的容貌掩在其后。

他也只能再次叹气的份,眉头紧了紧,一夹马腹,调转马首“嗬”了一声,踢踢踏踏的向后小跑而去,马蹄踏飞路面上的残叶,车帘子猝然被撩起,女子探出头张嘴,似想喊,眼睛落在那些残叶上,眸光随之一暗,慢慢合上唇,又坐了回去。

澹台潇拦截住后面的车队,灰呢子马车前并驾齐驱的两人都不是旁人,首当其冲的一身蓝白锦缎长袍的俊美男子正是陆家三爷陆乔,而与他同时勒马看向澹台潇的则是姚任。

顺着两人中间的空当,能看到灰呢子马车的车帘子微微动了动,澹台潇知道,那里面坐的是陆家老二陆昭,他抿了抿唇,终于在他们跟了三天后说道:“要出关了,再往前走就是熹颜国境内,实不相瞒,我们并不打算去幽州,所以与你们并不同路,就在这里分手吧。”

姚任闻言脸上闪过一丝动容,可也转瞬即逝,偏开头未曾言语。

陆乔看着澹台潇,眸底有着让人看不懂的复杂神色,缓缓开口,“她……她愿意跟着你去封地吗?”

澹台潇微微翘了翘唇角,虽无得意之色,却也让对面的男人们个个脸色发黑,就听他道:“也许她喜欢江南水色,也许她喜欢西北大漠,可她最后选择的是穷山恶水的地方,喜欢的不一定选择,不喜欢的也不一定一辈子不喜欢。”

陆乔痛苦的绷紧了下颌,一双黑亮的眸子沉静如湖,他抬眼远望,看着前面还在徐徐前行的车队,凝望良久,也不见车厢里的女子探出头来,哪怕是一下,只回头看一眼也是好的,起码能给他继续跟下去的信心,可没有,那车稳稳的仿佛未曾载人,让他心底一片悲凉。后气与回。

“你说的对,只要是喜欢的人在一起,不管江南还是西北,都没有分别。”灰呢子车厢里传来一声低弱沙哑的声音,紧随着是一阵咳嗽“咳咳咳……”。

澹台潇皱眉,刚要问一句,车厢里传出一女子低转急切的声音,“小昭哥哥,你怎么样?”

澹台潇眸光一闪,面色骤冷,嘴角勾出一抹鄙夷的弧度,冲着陆乔抱了抱拳,转而冷冽的看了眼姚任,再没多说一句废话,勒缰转马首,“嗬,驾!”追着自家的车队跑了回去。

他的马蹄声惊醒了沉浸在回忆里的添香,终还是没忍住反射性的撩开帘子,一抬头撞上澹台潇阴霾与怒火交织的眸光,她一愣,才要转头去看,澹台潇勒马靠近,低沉道:“别回头!”

她看他,他的眸子已经变的平静,看上去好像幽静的潭水,波澜不惊,却又固执的一片死寂,看的她心头不住的下沉,对视了一阵,她不得不放弃,苦笑着垂下眼帘,缓缓缩回身子。

在自己答应与澹台潇回封地的一刻起,她与陆家兄弟的缘分便是彻底尽了,此刻还有抓着不放的理由吗?

枝头的叶子飘飘荡荡的落下,不偏不倚的沾在澹台潇的肩头,她的目光也顺着落在他身上,男人挺拔的身姿傲然立在马背上,湖绿色的锦缎衣裳在青黄萧瑟的季节,好像弥留的一道生气。

添香眼底渐渐氤氲,不知是在看他,还是在透过他看着离她越来越远的过去。

开到荼蘼花事了,还是……放下吧。

两年后,伊娜城。

一年之计在于春,柳絮飘飞的季节,地里的佃户们也正忙着春种,根据这里的土质和气候,在伊娜城,城主推广种植麦子,去年已经有好收成,不少伊娜城百姓吃到了自家磨出的白面,自是喜不自胜,今年便有更多的人投入耕种。

在城外走了一圈,眼看着春种热火朝天,澹台潇的脸上漾出一抹明媚的笑来,他本就姿容过艳,一双沉静的狭长凤眼,经过两年来的风雨历练更透着内敛妖异的光芒,与两年前不同的是,此时他就算笑的再轻佻,也不容人轻视了,那种浑身上下散发出的尊贵与自傲,绝不容任何人亵渎。

“王爷,咱这儿是回府还是去凤祥楼?”子乙眼里瞄着主子爷的神情,见他脸上笑意加深,便跟着嘿嘿一笑,没再问,转头大声吩咐道:“去凤祥楼。”

御夫驾马,也跟着嘿嘿乐着,谁不知道他们这位主子爷每日必去凤祥楼报道,风雨无阻。

繁华街市,商铺林立,凤祥楼是一家百年老字号的酒楼,两年前被马添香接手,如今搞的有声有色,已然成了伊娜城的招牌酒楼,凡是打马从这儿过的商旅不来凤祥楼吃上一顿,就算白来了。

别看是鱼龙混杂的地方,因着凤祥楼背后的靠山是伊娜城城主澹台潇,没人敢起一点歪心思,这两年伊娜这个地方又被澹台潇带动起多项经济产业链,凡是想做生意的也没那个精神和钱过不去。

凤祥楼开店做声音,没有闲下的时候,添香不愿露面,便把打理前台的事交给玉云了,澹台潇每次来都从后门进,直接去她住的院子。

一进门,宽大窗台上放着的琉璃鱼缸便将他的目光吸引过去,几条锦鲤快活自在的在里面摇头摆尾,对于他的到来好像也已经习以为常。

“咦?这两条是初来咋到吧。”这鱼缸里养了几条鱼,都是从哪来的他一清二楚,是以他一眼就盯住不放。

抚着发髻嫣然浅笑的女子亭亭玉立在里间门口,白了眼男人,边走近边道:“就你眼尖。”

澹台潇抬头,漆黑的眸子泛起浓浓暖意,故作上下打量,啧啧道:“锦鲤若与娘子比,却是不够看的。”他转到添香跟前,低头深深的嗅了一口,享受般的回味道:“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姿容冶丽,香气逼仄……,都说凤祥楼老板余香千里,果然名不虚传。”

“滚一边子去!”添香没好气的推了他一把,嘴角却扬起笑来。

她哪里真使了力道,澹台潇感觉不过是挠痒痒,嬉皮笑脸的凑在她身边,撩下摆与她同坐在炕上,两人瞅着琉璃鱼缸,就听添香道:“金鱼有招财好意头,既然有人愿意送,我便收。”

刚才还笑呵呵的澹台潇闻言笑容一僵,脸色缓缓沉下来,以他们的距离添香不可能注意不到,可她只看着鱼儿,澹台潇没办法,扯了扯嘴角,夸张的叹气道:“你看你年纪也大了,我也不小了,我未娶你未嫁,不如咱俩凑合凑合得了。”

添香笑,抬手往鱼缸里撒了点鱼食,素手芊芊的状似随意的点着鱼缸,“王爷莫不是忘了什么叫食言而肥?”

澹台潇一怔,彻底垮下脸来,身子靠后坐直,端起一旁几案上的茶就往嘴里灌,虽说先下春意融融,可这一杯冷茶下肚还是让他禁不住皱起眉头,重重的撂下茶盏就喊,“怎么侍候主子的,凉茶也敢让你家主子喝?不怕喝出病来!”

立在门口的小丫鬟们吓的面面相觑,没人敢接话,倒也没都吓跑了。

添香慢悠悠的摆摆手,道:“我还没说呢,我好不容易凉了一杯茶都让你喝了,我没急你急什么?”suzh。

澹台潇腾的站起身,一把抓住她的手,分明是一脸的气急败坏,“你不急我急,两年了,你为什么就不肯跟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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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一更哈,明儿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