瑾泷的惊叫让刚刚安静下来的绽香苑又沸腾起来,满院子的侍从乱跑,有的去找自己的管事的,有的则跑去给几位夫人报信,恰这时陆白回府,还没进二道门就听到这个消息,立时叫人把府上的郎中都叫到绽香苑去,他心里则带着一丝侥幸的心理先走一步。
既然探子来报母子平安,不可能不足两个时辰的工夫孩子就没了,那么多人侍候着,他还真不信周氏真敢胆大的明晃晃的下毒害陆家子嗣。
听侍从说添香还在睡,除了身体虚弱没有生命危险,便一猫腰进去见孩子,此时郎中还没到,那孩子就躺在**,青紫的肤色如同纸糊的假人儿,七孔流血,面目凄惨恐怖。
陆白当即脸就成了土灰色,一把揪住瑾泷的衣领,近乎咆哮,“怎么回事?”那样子简直要吃人。
瑾泷本就惊吓不小,到现在也没缓过神来,陆白一问他顿时涕泪交加,“生出来还好好的,婆子……婆子说孩子不会哭,估摸是哑巴,可……可孩子是好好的,突然……我一转身就七孔流血……,四爷做主啊,这可如何是好?我们主子为了生下小主子……连命……命都差点搭进去,怎么会这样?奴才……也不知道,呜呜呜……。”
陆白的脸色越听越沉,听到最后仿佛狂风暴雨般阴沉的可怕,手一推,将瑾泷丢到地上,自己则立在那儿僵挺了好一会儿,才冷声道:“等大爷回来,这事儿查明白决不罢休!”
陆白的话正是陆礼要做的,陆礼回府先去看了帛添香,并未等到添香清醒便把人交给了陆白,转身开始调查。
刚生下的嫡长子没了,岂能就这么算了的?他大张旗鼓的在陆府排查,从绽香苑一层层、一个个的逐次向东南西北四大院落查下去,这里面自然也包括四位夫人的院子,这次他不仅要查,而且查到就要办,抓住这条线,他要抓的是深水里的那条大鱼。
一天一宿,绽香苑从没这样大门洞开,仿若衙门一样,不停的有剑客拎了人来,审问、恐吓外加套话,人哪有没有**的,一来二去问出了不少隐秘之事,陆礼命人一一登录在册,他看着记得密密麻麻的册子,缓缓站起身,阴暗的眸子闪过箭矢一样的寒光,沉声道:“是时候了。”转头吩咐,“请几位族长过来。”
剑客应了出去,与那剑客擦身而过又来一人,一看是玉顺,陆礼倏然敛起神色,不待玉顺开口抢着问,“夫人醒了?”
玉顺点头还不忘给陆礼行了礼,像霜打的黄花,脸色苍白道:“夫人想见大爷。”
陆礼何尝不想在她身边宽慰她,给她温暖依靠,可越是如此他越是怯怕,抿着唇,再问,“知道是什么事吗?”
玉顺怔了一下,道:“夫人只说想要见您……”他已哽咽的说不下去了,只用一双渴盼的眼眸盯着陆礼,就像添香抓着陆白的手却用一双渴盼的眼望着他一样,平日里笑盈盈的眼此时全被支离破碎的泪水盈满,那一串串止不住的泪把他看的满心酸涩。
“族里的几位掌势的马上就到,我……我一时走不开,你回去让四爷多多宽慰她,孩子没了……这件事我会给她一个交代。”陆礼说的结结巴巴,说完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说的是什么,要表达的又是什么,隐在袖子下的手一直在抖。
玉顺又渴盼的看了眼陆礼,陆礼轻声咳嗽着,掩饰性的背过身去,玉顺觉得有什么不一样了,可又说不上来,期翼的等了一会儿只得失望的离开。
陆礼看着玉顺离开的背影,仿佛看到了添香哭红的眼,怯生生的向他伸出手来。突然间心如刀割,仿佛抽筋断骨般的痛传遍全身。他要怎么办?难道这辈子都不见她?可如今……他还怎么去见?
陆礼的心事没人知道,他的行为更不能让人理解,特别是陆白,他看着添香因孩子夭折哭的快要瞎了的眼,几度喉咙哽咽,眼圈发涩。
一个女人还能在什么时候需要男人的呵护和依靠?她知道自己盼不来小昭和小乔,只想见一见陆礼,也许在她心里,陆礼给他的是山岗、松树一般厚实的依靠,就这么点渴求都不行吗?
陆白暗暗埋怨,嘴上却只能说着安慰她的话,“等一会儿,这府上现在乱着呢,大郎一会儿一定回来的,他心里惦记着你呢。”
添香翕合着唇,哭红的眼,脸颊上全是擦不干的泪痕,唇瓣已经破了,是她生孩子的时候无意识咬破的,可就算牺牲自己也不能挽留那个小生命,她只要一想便是下.身的痛和唇上的痛都不能比拟,皮肉之痛根本掩盖不了心痛。
她嘤嘤的像个被人遗弃的小猫不住的哭泣着,她不敢大声的哭,就算有再多的痛苦与不甘她也不敢像在父亲身边那样嚎啕大哭,也许是长大了,长大了便不能肆无忌惮的想什么时候哭就什么时候哭,也不能想怎么哭就怎么哭,孩子没了,她却还要如此抑制住感情,只觉得无尽委屈,泪说什么也止不住。
陆白拍着她的手,说不尽的轻柔暖言,“别哭了,月子里哭可不要把眼睛哭坏了。”
添香不迭的点头,眼泪却一点也没收住。
陆白心里长叹,安慰她的话翻来覆去说的已经词穷,就在这时玉顺回来了,陆白像看到救星般急匆匆回头,然而却不见陆礼的身影,皱眉问,“大爷呢?”
玉顺偷眼瞧了添香,于是闷声闷气的将陆礼的话转达了。rmes。
还在抽泣的添香听了怔愣的停下来,陆白更是眉头深锁,忽就听身旁的添香急切道:“别……别为了我得罪周氏……孩子没了,是我与他缘浅……,千万别让大郎去惹周氏。”
陆白紧要牙堂,硬生生的压下想要愤然去找周氏的冲动,却与添香惶恐的神色不同,他直接表达出愤慨,对玉顺道:“你去回大爷,这儿有我呢,让他势必抓住凶手,以牙还牙,以血还血!”玉周看儿。
玉顺听的身子一抖,腿脚不利索的转身跑去传话。
添香的手无力握紧陆白的,手指虚弱的合拢,一时哭的更凶,只这无声的落泪把陆白心疼的肝肠寸断,像在油锅上煎一样难受。
陆礼从绽香苑向外排查,这一查大大小小的事不下百件,挑了几个对周氏极为不利的摆在了明面上,等到陆氏掌权人都到了,陆礼只沉痛的以直叙的方式讲了妻子难产、孩子夭折事件,似不经意的带出这件事的蹊跷与诡异,先引起众位长老的高度重视,这毕竟是嫡长子,而且如果只是孩子天生不足导致陆礼不会这样提起,几人当即都皱起了眉头,后来自然而然的带出嫌疑人周氏。
如此一来,几个族人坐不住了,纷纷让陆礼拿出证据来,不可污蔑养母。
陆礼证据确凿,矛头齐齐指向周氏,先是揪出下药的孙婆子,就是她的药把才出生的嫡长子害死,中毒引致七孔流血,另有小侍从和安郎中从旁作证。
即便如此族人仍旧不敢轻易下定论,提出要当面对质。
陆礼让人去绑了孙婆子,家丁却而复返,道:“大夫人说,除非她死了,否则休想动她的人。”
长老们诧异的同时都站了起来,陆礼面露痛苦的难色,道:“母亲亲信之人做了这样的事,她老人家恐怕一时想不透彻也是有的,可我儿惨死,也不能任由凶手逍遥法外,几位看……怎么办好?”
其实陆礼清楚他们的想法,只要不涉及自身利益,根本没必要对周氏咄咄相逼,可今儿这事确实又急又蹊跷,不得不应付,善言辞的二长老道:“那我们就去大夫人的院子叨扰了,看看是怎样的刁奴,竟敢唆使主子如此袒护。”
陆礼暗暗冷笑,孙婆子是周氏近身亲信,以前也常受指派去见这些长老,如今一转身就成了刁奴,可想人情如纸薄,只有利益才是最保险的。
几人向着周氏的院子去,而此时撑着额头的周氏正不知如何开口训斥孙婆子的马虎,竟然留了把柄让陆礼查到她们,嫡长子没了,她无论如何也不能沾上这事儿,她闭着眼睛半晌一字未吐。
孙婆子跪在下首,突然一个头磕在地上,砰的一声吓的周氏眼皮一跳,再抬起头的孙婆子额头一块红印子,赴死般沉沉道:“夫人别想了,奴才愿一力承担,这件事是奴才自己的主意,就是看不惯大爷对夫人不孝顺,所以我才对孩子下了手,要杀要剐朝奴才一个人来,与夫人没半点干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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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两更完,明日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