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昨个儿下了一天的雨,今晚的天空亮的耀眼,漫天洒满星子,银河的璀璨仿佛能把人的魂魄吸附进去,明月半弯,皎洁而静谧。声可在没。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添香仰头瞅着天宇咕哝的念着,整张脸有着超出年龄的老成沧桑,一边的陆白抻了抻她的衣角,皱眉的“嘘”了一声,她这才想起自己正藏匿在灌木丛中等目标出现,属于完全不对场合的瞎感慨。
又等了一会儿,终于见前面的高草簌簌的动了,陆白微微探出脑袋,伸手拉住添香往前方凑过去,扒开草丛看,是一艘彷如那天她和小乔坐着逃跑的又细又窄的小船,船上有人带着帷帽扭身看过来。
添香和陆白都是一怔,来人不像陆烨亭,一身黑衣包裹的身材玲珑有致,虽手摇折扇却举止小气,陆白刚要说什么,添香一把按住他,低声道:“是个女人。”
“我约的是小……是陆爷啊。”陆白状似比她还不解。
添香也不明白怎么几天不见陆烨亭就变身了?突然就见那女人转过身来,虽看不清目光却能感觉到她已经发现了他们,果然,就听那女人轻柔慢语的问,“是帛娘子吗?”
有一瞬添香以为那人等的是旁人,帛娘子三个字让她反应了片刻才明白过来是在叫她。
陆白在她反应过来前应声,“你是谁?”
女人折扇指向马添香,“我在等她。”
“我?”
“你不是约了我家爷吗?爷这会儿没闲工夫来,吩咐奴家来打发你。”女人悠悠然的坐到船头,水面上微有徐风,她摇着折扇不屑的看着已然傻愣的帛添香。
添香是愣了,扭头瞅陆白,她现在十分怀疑陆白是否把信亲手交到了陆烨亭手里。
陆白立时下保证道:“我是亲手交到陆爷手里的,陆爷看了信还让我传话给你,就是今夜子时积水亭。”
添香越听眉头皱的越紧,目光四顾,身侧有青石凳铺就的路径,延伸十米远正有一处六角亭,听说因锦玉河在雨季偶有涨水现象,最高可漫到积水亭最上面的那个台阶上,故名积水亭。
没错,约的就是这里,可陆烨亭什么意思,派个女人来和自己打交道,还是个醋意十足的女人。
要说女人的直觉是最准的,一看就猜到这是个爱慕陆烨亭的女人,且好胭脂水粉,夜风袭面,香气扑鼻。添香眉头皱的更紧,自己当作可以托付命运的大事到了陆烨亭那里居然成了拈酸吃醋的小事,何以抒怀?反正她没那么大肚量,顿时觉得憋气恼火,转身就要离开。
“帛娘子且慢,还没说上一两句话怎么就要走了?”那女子啪的合上扇面,一只手拄着下颌,面纱撩拨,媚眼如丝的挑衅道。
添香背对着女人,深深沉下一口气,“我要见的不是你。”
女人嗤笑,“你要见的没闲工夫见你,奴家能出来见帛娘子也是费了好多唇舌,**帐暖,爷不放奴家走呢。”
是有一种尖锐的东西冲破耳膜,迫使她的后脑勺串连着脊椎骨都在刺痛,更多的是胸腔发闷,现在只怕舌根底下都押着火,一不留神张口就能喷出来。
好你个陆烨亭,若不想帮忙就直接回复,何必搞个女人出来?
添香猛然回身,就见那女人僵了一下身子,她突然觉得这种像缠枝藤蔓的女人除了可怜就剩可悲了,故而轻笑出声,“那你真是辛苦了,刚做完运动还要替你家爷跑腿,这陆烨亭也真是的,一点也不知道心疼人儿,大半夜的被鳄鱼叼去怎么办?”
“什么……什么鳄鱼?”对于添香一反常态的牙尖嘴利,她有点发懵。
“陆白告诉她,什么叫鳄鱼。”添香一扯陆白的袖子,陆白好像也有点反应不过来,愣愣道:“就是……就是在水里,很长,食活肉的畜生。”
“听见了吧,所以你一定要扶好船,那折扇就别耍了,弄不好掉下去喂了鳄鱼连尸骨都入了五脏庙。”添香说完还不忘赏一剂怜悯的眼神,也不管人家能不能看到,反正她心里舒坦了不少,扭头对陆白无比撼然道:“可怜见的,也不知道有没有命回去。”
陆白的脸是白了青,青了红,最后很不厚道的噗哧一笑,猛点头的附和着,“嗯嗯,大爷的几只鳄鱼也不知跑哪去了,别是饿的急了把人活吞了也说不准。”
“啊!”后面船上的女人好像真看见鳄鱼了似得短促的惊叫了一声,随即道:“帛添香你别得意,爷心里只有我们姐妹七个,将来就是要娶亲也不会娶你们熹颜国的女人,你死了那条心吧!”随即就听她急急的催促开船。
直到身后的划水声渐弱,添香才停下脚步回头瞅了一眼,夜色中,那漆黑的小船已经没入远处,银亮的星辉洒在河面上,波光粼粼的荡漾出一圈圈痕迹,可留在空气中的香气却能真切的提醒她,确实有个女人代替陆烨亭来赴约。pkog。
“她是谁?”也许只是好奇的问一句。
陆白摇摇头,“陆爷身边倒是有女人,不过不像是这个人。”
添香糊涂了,“你确定是亲手将信给了陆烨亭?”
陆白不满的瘪嘴,口气近乎撒娇的道:“难不成还要发誓许愿才肯信我?”
“没没没……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觉得诧异,我在信里明明说了有至关紧要的事,还提到了典当行未来的发展规划要详谈,对于陆烨亭这样的生意人来说很难不动心,且他既亲口应了怎么就打发这么一个女人来?前后种种都不像他的作风啊。”
陆白见她蹙眉,不以为意道:“那有什么不可能的,北国的男人做事向来不靠谱,特别像陆爷这种有身份有地位的人,酒色财气总要都沾一沾,美色当前,醉酒夜塌,忘了赴约也是情有可原的。”
“等等……”添香眉头拧的更紧,抓住陆白的手腕停在原地,诧异道:“我以前听闻北国也是兄弟共妻,怎么陆烨亭身边会有七个女人?”如果她没听错的话,刚才那个女人说‘爷心里只有我们姐妹七个。’没错,她是说七个,这怎么解释?
“这有什么呀?爷们在外面什么事遇不到?不过听说陆爷的女人是家族里安排的,因着陆爷独自一人支撑着家门不容易而陪着陆爷解闷的,这事我也说不明白。”陆白笑着顿了顿,又道:“也许是投其所好呢?陆爷好风月,族里便送了女人。”
听完陆白说的添香更糊涂了,只能从他前言后语中捡几个重点,一,熹颜国与北国虽都是共妻,而显然北国的这门政策是有弹性空间的;二,陆烨亭独撑门户,很可能是家中独子,或者说北国更注重嫡庶之分,而陆烨亭恰是唯一的嫡子;三,在背景宽裕,身份得天独厚的眷顾下,有钱又好风月的他便有了七个女人。
囧哩个囧,添香觉得自己想的逻辑没错,可想出来的答案却是这么的出乎意料。
出乎意料?难道自己在潜移默化中已经认可了兄弟共妻的观念?不然怎么觉得陆烨亭妻妾成群不正常了?
“在想什么?”陆白也发现添香会时不时的发呆。
添香自嘲的一笑,“我在想到底是留在熹颜国兄弟共妻,还是去北国做捍卫婚姻的正妻或整天憋气的小妾。”
“什么?”罔小白童鞋博览群书,她说的话竟是经常有听不懂的时候。
“嗯,陆四,你能接受和几个兄弟共同拥有一个妻子吗?”添香扒开高草,边在前面走边闲聊似的问道。
她身后的陆白脚步微僵滞,又极快的跟上,谈笑般的回道:“自古以来就是如此啊,重要的不是兄弟们共同拥有一个妻子,而是那个妻子是否够贤惠的懂得如何和睦兄弟之情,如何稳固夫妻之情,只要选个好妻子,一起生活没什么不好的。”
“你真这么想?”这话今天听似乎没那么难以接受了,添香甚至有耐心在这个问题上深入的探讨一番。
陆白紧走两步上前与她并肩,扭头道:“如果某个丈夫有不公平情绪,那一定是妻子没能一碗水端平,我觉得这方面少夫人可以向大夫人讨教,大夫人是陆家有目共睹最为贤惠的夫人,大老爷在外面与别的女人生了孩子并带回陆家,大夫人也能大度的让其入宗谱拜祠堂,当下就是男人也没几个能做到的,更何况在大老爷们纷纷战亡后将那个孩子培养成了陆家的掌舵人,堪称当世妇德表率。”
“你说什么?”添香差点绊倒,猛然看向陆白。
陆白则一脸坦然,好像讲了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很少有人不知道大爷并非大夫人亲生。”
“天!”相对比陆白的蛋定添香明显无法蛋定了,这个消息绝对比陆烨亭有七个小老婆更让她震撼不已。“我说怎么感觉他和大夫人之间怪怪的呢,原来是后妈啊!”
“怎么感觉怪了?”陆白眼露好奇。
添香一脸唏嘘的将陆白拉到跟前,差不多鼻子碰鼻子的八卦道:“他对大夫人嘘寒问暖的很假啊,若说是尊敬可也显出过于疏远了,总感觉像是隔着层东西,只看的到表层看不到里层,你看谁家孩子跟妈妈说话还低眉顺眼的,反正我和我老爸就不这样,搞的跟领导人会面似的。”
“什么是爸爸?妈妈?领导人?”好学的陆白一并提出了三个不懂的关键词。
其实在聊天这方面添香是有些郁闷的,说的过于随意呢就有一大堆古人不懂的词汇,说的严谨了自己又不舒服,叹口气道:“就是爹和娘,领导人就是……。”她这话还没解释完,忽就听积水亭上有动静。
陆白警觉的一把捂住添香的嘴,添香也已经听到,配合的点点头,两人肩膀挨肩膀的蹲下身子,让草丛掩去身影,稍稍扒开一条小缝,月色下,积水亭上出现一抹黑影。
添香不由的瞪大眼睛,暗想还真有人啊,这大半夜的不睡觉是来赏月的吗?
片刻工夫,又一道人影闪了进亭子,那人一进来就抱住了之前在亭子里晃荡的人,这么一个动作愣是把添香唬的眼角一抽搐,午夜场吗?看来她赶上好戏了。
“你怎么才来?”被抱住的人抱怨出声。
“这不是走不开嘛,大夫人才歇下。”
之前那个是男人,后来的这个是女人,听那女人的声音有些耳熟。
女人抱着男人耳鬓厮磨道:“想我了?”
男人小声嗔怪,“最近都不见你来找我,那些个势力小人便给我使绊子。”
“又输了?”女人语气中有股子宠溺,手摸着男人的长发,“输了就说输了,别跟我这儿绕圈子,银钱我手里有,跟着大夫人这些年钱我自充裕,只要你让我疼你,我舍得用在你身上。”
“讨厌。”男人软软的哼了一声。
草丛中的添香顿觉鸡皮疙瘩掉满地,碰了碰一旁的陆白,月光下的陆白,双颊满是可疑的红云,她的胳膊肘碰了他一下,他立即一哆嗦,好像受了惊吓的小绵羊也是那样软软的回望了她一眼,只一瞬,添香立时傻了。
他的眼神不对啊。
凉亭中的两人还在腻歪着说话,男人道:“大夫人怎么这会儿才歇下?你不是哄我,不愿意来见我吧。”
“喏。”女人从怀里掏出什么东西塞到男人手里,耳听男人一声低呼,“这么多?”女人笑眯眯道:“只要你把我侍候好了,以后有你享福的。”
虽然今晚夜色很亮,但却看不清女人给了男人什么,添香抬了抬下巴,猜想应是银子一类的东西。
这时就听女人随意道:“最近这几日你也收敛些,只怕要有事发生,若真触了哪位主子的霉头我也护不得你。”
“这宅子里谁人不知孙妈妈是大夫人面前的老人,就算是几位夫人也要给妈妈几分脸面,哪个敢?”男人不以为意道。
“嘘……,小点声,不是嘱咐你不要提名字吗?小心隔墙有耳。”
“大半夜的这地儿鬼都不会来。”男人道。
“还是小心点的好。”
“最近府里有什么事?”男人将东西揣好,反抱住她,脸在女人的颈窝间流连。
被称作孙妈妈的女人混沌不清的低吟了一声,喘息道:“还不是少夫人有身孕的事,哼,本是个毫无背景的女人,当初夫人挑中她也是冲着这点,怀孩子,怀的哪位爷的,什么时候该怀那都是大夫人说的算,这会儿来就是多余……,总之你小心点,别给我惹事。”
“我晓得了,你放心。”男人又往上凑了过去,孙妈妈的身子便抵上了凉亭柱子,一时间周围只剩下低喘和鱼冒出水面翕合嘴的啪啪声。
草丛中,添香和陆白的反应完全不同,也许是对于这种‘公园接吻’司空见惯,添香的重点在孙婆子说起的‘少夫人怀孕’的事情上,陆家还有第二个少夫人吗?悲剧是只她一个,这么说陆礼并没危言耸听,她怀孕真的成了大夫人的眼中沙?
反观陆白则就大不对劲,孙婆子与小男人的亲密举动似乎是刺激到了他,不住的脸色发红,浑身燥热,可怜的是他和添香挨着肩膀离的那样近,仿佛连她的每一次呼吸和每一下心跳都能听得见,惹得他不知所措的窘促着。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凉亭内的两人紧紧挨着又说了什么后才分头离开,临去时孙婆子还拍了那男人的屁股一下,添香突然觉得自己也是功力深厚的人,竟然只是胃部翻腾一下却没吐出来。
周围安静且安全了,添香长长舒了一口气,用肩膀撞了一下陆白的,低声道:“平日瞅着孙婆子要多正经有多正经,若不是提起是大夫人身边的老人,我都不敢将两人联想到一处去,这都什么事啊?不行,不能坐以待毙……,可又能怎么办呢?”
她说着话,紧挨着陆白也未觉察出举止过于亲昵,其实这会儿添香只是把陆白当闺蜜了,想起今晚来见陆烨亭也已经失败,不由的又急又恼,紧蹙着眉头搅动脑汁,“陆四,你能听出那个男人是谁吗?或许咱们可以利用一下。”
“咱们……?”陆白的声音轻软的发哑。
“能听出来吗?”添香以为陆四是下人,又是家生子也许能认出那个人。
陆白则为一句咱们兴奋不已,猛点头,“交给我,我去查。”
“那就多谢……了。”添香扭头,唇瓣在陆白的下巴上摩挲而过,一瞬间,像被一股电流烫到,她怔怔的僵愣住,陆白隽美的双眸浮动着悸动的光正深深看着她,对怔片刻,添香连忙掩饰性的垂下眼帘,抬手捋耳畔的碎发,扯着嘴角晒然的想说什么,却听陆白抢着的喘息道:“我想亲亲你。”
“什么?”捋着头发的手顿住,身子突然被他抱住,因为蹲在远处久了腿有点发麻,他突然上前添香出乎意料的跌坐到草丛中向后仰,陆白的手带着她的腰,亲密压上去,也正好覆上她的唇,他一张口裹住,莽撞的探出舌头就要攻城略地。
当唇齿都氤氲着湿漉漉的热气的时候,添香一把推开了他,陆四不是陆昭那样孔武有力,且也没打算强制的要她,她稍一用力就把身上的男人推到一边,身子碾压草丛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正如添香狂乱的心,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不是应该厌恶的抹掉唇上的口水,然后一脚踹上去的吗?可此刻,她只是坐起身,一动不动的处于脸红心跳的茫然状态,她觉得她精神错乱了。
男人滚落下去便只躺在那,也是一动不动,睁着眼睛望着天,突然痴痴的笑了,在迎来添香诧异的眼神时,他笑的更欢实,添香终于怒了,低吼,“陆四!”
陆白却越笑越开怀,朝着天空猛的大声喊,“添香,我心悦你!”
添香什么都顾不得的一下扑过去,严严实实的捂住他的嘴,“别喊!”
只一会儿手心浸满他温热的气息,他还在低低笑着,透着她的指缝好像小虫一样飞到她耳边,耳膜嗡嗡的响,四周簌簌的麻,那感觉就像什么东西钻进心里,挠痒般的一下又一下的撩拨着。
她更加不敢看他的眼睛,那双淡然的眸子不知何时燃起两簇火焰,炙热而耀眼的让人不敢直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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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还有一更,k继续写,熬夜了啊,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