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休弃之争 6000(1 / 1)

承认了吧,纯粹的,简单的,只是心里有了小昭这个男人而已。

有下人拿来棉被将湿漉漉的添香裹住,船掉头,急急的回西苑,陆昭想抱着她进舱里暖和暖和,添香摇头,她想问小乔怎么样了?可一听说有鳄鱼的事不过是陆礼放出来的烟雾弹,不动声色的戳穿了她和小乔的逃跑计划,她由一开始无奈的苦笑逐渐转变成熊熊怒火。

这就是陆家,这就是陆礼掌权的陆家,翻手为雨覆手为雨,她和小乔不过是某一晚调剂生活的笑料,日后谈起可能连笑资都算不上,云淡风轻的不过一场闹剧。

“陆礼……”缩在棉被里依旧冰冷的手紧紧攥成拳头,平生第一次恨一个人恨的咬牙切齿,耍人是吧,好,骑驴看场本,走着瞧。

“什么?”陆昭没听清,只觉得添香一张脸青白的扭曲着,下颌紧绷,像要撕烂猎物的小豹子,就差留出尖利的小牙。

添香仿佛吃了定时炸弹,不到时辰不爆炸,之前便一味的摇头。

陆昭还想问什么,就在这时突然就听河面传来一阵娇笑,“呵呵……这大晚上的二郎是在游船吗?”

陆昭和添香同时看了眼对方,齐齐转头看向船对面,只见黑沉沉的河面上挂满标有乔字红灯笼的船正徐徐的正对着他们驶来,火光耀目,在这河面照出星星点点的光亮,水面攒动,好像一波又一波碎落的金子,而迎风立在船头那一长溜的五彩流苏下的女人正手捧熏笼的笑睨着他们。

“是三娘。”陆昭深深看了眼添香。

乔氏?添香一愣,心里刚刚有点什么念头,余光里突然瞥见一条英红的影子,她随即转过头去,目光全落在那人身上,陆昭回头张望,乔氏身边立着的正是三爷陆乔。

他发髻光顺,纶巾飘展,长袍工整广袖裹风,没有一丝落水的痕迹,更不见逃跑失败的狼狈,和船上裹着大被的添香比完全是风马牛不相及,陆昭看过去,他的眸子微微一闪,嘴角与乔氏如出一辙的轻柔抿笑道:“二哥这是赏月还是吹风呢?”

陆昭轻笑一声,云淡风轻道:“看戏。”

“哦?这大晚上的,眼瞅着就要来雨,在这水面上有什么戏可看啊?”陆乔笑的娇柔媚骨,杏核眼却微眯着深冷的光。

“两只鱼翻腾的厉害,不想一只落荒而逃,剩一只便无趣了,不看也罢,回去睡觉。”陆昭说着看向乔氏,微施礼,“二郎先行告退。”

乔氏嗤笑一声,捂着帕子挡住鼻口,“二郎别急着走啊,若没记错媳妇今儿应宿在小乔这儿,怎么我瞧着媳妇在你船上呢?这是……怎么回事?”

陆昭一怔,反应了一下突然脸一沉,盯着乔氏看了一眼转而看向陆乔,眸光中现着不可置信和恼怒,这目光他们母子应该全然明白,陆乔却是淡淡的别过头去,而乔氏则脸不红不白的笑容越来越大。

“小乔,别做的太过分!”陆昭声音冷沉。

陆乔扯着唇笑的有一丝苦涩,笑痕转瞬消逝,淡淡道:“做错事就应当承担责任,谁都一样。”

“你……”要不是隔着一段距离,又有乔氏在场,他一定跳过去揪住陆乔的脖领子狠狠的打一架,这一架他早就想动手了。有了这种想法,他不自觉的两手扒着船辕身子向前倾俯,衣角突然被人一扯,猛然扭头,却见衣衫湿透的添香在夜风中瑟瑟发抖的看着他,脸苍白的一点血色没有。

“小昭,让我过去。”添香说这话冷的好像裹着一场大雪,陆昭不知道什么感觉,她不像愤怒更不像悲伤,是让人无法忤逆的语气。

隔着水,隔着船辕,添香突然觉得自己和小乔隔着千山万水,中间有一道无法跨越的时空,心念起伏,那些甜蜜、依恋和那些山盟海誓都在另一个世界,一个他和她无法回去的记忆里,她觉得心酸,应该大哭一场,之前做的所有的努力似乎都变成了委曲求全和毫无意义。

她觉得有什么东西在心里颠倒了黑白,明明抗拒却又不得不承认,她和他的过去真的已经过去了,恨也好,无奈也好,命运也罢,总归是回不去了。

船放了横踏板,从小昭的手中一点点的抽出自己的手,就在浑浊动荡的河面上一步步的走过去,身上湿透的衣衫仿佛冰冷的利刃将她的心掏空,冷风穿膛,再没有比这儿更让她清醒的时候,清醒的女人想不理智都不成,而理智的女人则能将自己的得失利害算的精细无比。

可她却说什么也算不清到底是谁负了谁?

她的脚步一落在乔氏的船上,立时有侍从上来,一边一个按住她的肩头,她像一只断了线的风筝,盘旋着找不到方向,抬起头,眼睛盯着小乔,不,应是陆三爷,一场作秀,让她陷入此不尴不尬,有违妇道的地步。

“你是故意的。”身子太冷,她唇瓣哆嗦着。

陆乔似怔了怔,久久的望着她,迎着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他心如刀绞的沉声应,“是。”

“为什么?你明知道我是真心要和你走……。”添香咬着唇瓣强制自己的声线不再那么颤抖。

“为什么你心里有数!”陆乔突然截话,几尽低吼。

“就因为**?”添香无法理解他是怎么爱着自己,或者曾经爱过自己,难道爱人就是如此的不信任?

“还好意思说出来?”陆乔眸光一斜,冷漠道:“如果不想让人知道你不是帛添香,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你自行思量。”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心挖开的疼也不过如此吧,她刚才还怕损坏他的名声即便怕的要死也没喊出名字,现在她却因此被威胁,想想都觉得好笑,可她就连一丝笑都扯不出来。

“死也许不可怕,生不如死的滋味你一定不知道。”陆乔深深的看着她,好像要从眼睛看到她心里。

添香终于笑了,点着头,看着他笑的两腮僵硬,“一起离开是一场陷害,走过数遍的水路却恰能碰见陆昭,行至河中央突然被绑架落水,然后再褪掉那身夜行衣没事人似的站在我面前,这会儿是准备压我去大夫人那儿领功了,陆乔,仅为我负心的报复是不是做的太幼稚了?”

陆乔始终盯着她,等她说完,他除了眸光更深似乎不见一丝波澜,没有报复后的快慰,更没有喜形于色,冷冷的,淡淡的,一字一顿的道:“是否幼稚一会儿到了大夫人那你就知晓了。”

“还跟她废什么话,靠岸,有什么冤屈尽管向大夫人诉去。”乔氏不屑的斥喝一声,玉指一晃,船身缓缓向着河边靠去。

陆乔不再看添香,一张娇柔的容颜在添香看不到的地方沉若苍冥,眸子幽深的好比这锦玉河浑浊不清的冷水。

乔氏的船靠岸,陆昭这个本就打着大夫人名号出来的必然也要靠岸,一时间死寂的河面灯火通明,吆喝着靠岸的小厮吵杂的响起,陆昭眼看着添香被人自后面扭着手臂的推搡下船,顾不得船舱里主导这一切的男人,纵身先一步跳下船,几步跃上去就想把添香带过来,乔氏眼快的娇笑道:“果然是英雄难过美人关。”

陆昭伸出去的手顿在当空,乔氏摆动婀娜的身段,衣带生香的自他身边走过,无不嘲讽的调侃道:“又不是赶着生孩子,急什么?在大夫人面前自然是有冤必伸,有愁啊,必报。呵呵……”

陆乔紧随乔氏身后走过陆昭身边,陆昭僵硬的手蓦地攥成拳头,上去就给了一拳,陆乔没躲,也许是躲不开,也许是本就没打算躲,身子趔趄的一下撞到旁边的下人身上,他一声没吭,倒是被他撞倒在地的下人及两边的人顿时像炸了锅的鸭子,大呼小叫的惊叫起来,“啊!打人啦!二爷动手了!”

“三爷您怎么样?三爷……。”下人们一阵骚乱。

被推搡在前的添香顿下脚步回头看,陆乔匐在地上正抬头冷冷的朝陆昭笑着,诡异的是自己儿子挨揍了乔氏却没上前拉架,只看了一眼就快步朝添香走过来,添香身子一颤,立时明白即将要发生什么。

乔氏上前二话不说扬手就甩了她一个耳光,“啪!”只一声所有的**都停滞,陆昭揪着陆乔的脖领子半倾着身子,与所有人一样懵然的转头,乔氏就立在添香身前,众目睽睽之下抬手又掼到她脸上,恰都打在左脸颊上,瞬间高肿一块。

添香躲不开,手臂被两个侍从箍在背后,就这么结结实实的挨了巴掌,这是乔氏第二次对她实施动手教育,不知道是心麻木了还是脸麻木了,她只一开始挣了挣身子而后便一动不动了,带着一丝不解的看着乔氏,她的不解不是不懂乔氏为什么打她,而是不懂为什么受伤的总是自己?

看起来像一个问题,其实是两个问题,就像乔氏理所当然的说:“蛊媚兄弟情谊,引致兄弟不睦,只给俩巴掌算是小惩大诫,等去了大夫人那再行发落。”

陆乔和陆昭果然收手不打了,他们打不打添香似乎也麻木的没有感觉了,只在思索自己为什么总受伤?凭什么乔氏就能这么对自己?

离开陆家,不是要和小乔私奔,亦不是要逃避什么,而是她本就不应该进来。

添香的淡漠让乔氏微有怔愣,推搡了一把,“快走!”

今晚必定是个不眠夜,所有的人似乎都在等着看戏,或是等着粉墨登场,这么晚了,前厅大亮,大红的灯笼在房檐下摇晃着,添香立在下面轻蔑的笑了一下,随即被侍从推了进去。

她被推着跪到地上,侍从自后面钳住她的身子不让她乱动。

乔氏走到一边落座,陆乔跟着母亲坐下,陆昭则选择站在了添香身后。

过了片刻,大夫人被孙婆子扶着徐徐走出来,衣着素雅,发髻上只有一支簪子,看神色略显倦意,似才从睡梦中被拉出来,大夫人用袖子遮着打了个哈欠,仿佛没注意到下面跪着个人,坐下后,伸手先接过来一盏茶,润了润吼,稍显精神了方慢声细语的问,“怎么回事啊,大晚上的不睡觉折腾什么呢?”

“大姐,陆家出了这么个媳妇谁睡的着啊。”乔氏怪笑一声,细白的手指挑了挑手里的汤盅,大夫人喝茶的工夫她的侍从便递过来一盅甜品,不知是什么做的,从添香的角度能看到红红的小果子浸在粘稠的汤里,想必是极甜的东西。

“什么?”大夫人一愣,手里还端着的茶盏突然撩到案上,半起身忙问,“香儿怎么衣衫湿成这样,快些扶进去换洗。”

“慢着。”乔氏手一摆,把想要上前的丫鬟叫住,看向大夫人道:“媳妇犯了家规,该罚。”

“哦?”大夫人像是这会儿才缓过神来,眼底闪过精光,端起坐姿颇具威严的看着乔氏,温和道:“规矩是慢慢教的,若她触犯了三妹妹什么就让我这个大娘代她道声知错了,圣人云,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她既已知错就稍后计较,先让她换身干衣裳,这么沓着恐要受寒了。”

“今儿应是小乔与她相守的日子,可不想天才抹黑这人就不见了,下午我曾去见她,算是好言劝训了几句,晚上小乔便来朝我要人,我这个做婆婆的可真是跳井也辨不清清白了,好不容易安抚住小乔,便整个院子的下人都打发出去找人,直到方才在锦玉河上见到我这媳妇,竟是自己衬着夜色驾着小船往连接护城河的源头走,被二郎截住才算没逃脱。这不,掉进河里还浸湿了衣裳,若不是二郎救她,这会儿早成水鬼了。”乔氏说的轻巧,语调中隐含怨气,做足了一个婆婆的委屈相。

大夫人听完像是反应不过来,看了乔氏半晌又转目看添香,仿佛要在她脸上看出画来,开口问旁边的孙婆子,“少夫人可是受屈了?怎么想着要离开陆家?”

孙婆子严肃呆板的脸上也是一阵迷茫,摇头,“奴才失职,奴才不知下人哪里做错了让少夫人受了委屈。”她顿了顿,突然恍然道:“哦,对了,下午因着紫歆、瑾乐两个奴才少夫人确实脸色不大好,奴才觉着是少夫人性子过于柔顺,被这些毛手毛脚不知分寸的奴才气着了才会如此吧。”

“果然是这样。”大夫人也似恍然大悟般的点头,然后对乔氏说:“媳妇离家远了些,嫁进陆家就是陆家的孩子,有什么错做长辈的多提醒、多担待点,刚才孙妈妈也说了,媳妇性子柔顺,那些个奴才必是有见人下菜碟的势力走狗,只怕是媳妇拿捏不住又不好向我们几个老的诉苦,如此看媳妇就算有错也是我们失察在先,这样吧,就罚她到塔楼抄经文十卷,何时抄好何时出塔。”

“大娘,如此不妥吧。”乔氏张着嘴还没说出话,一旁的陆乔淡淡的接话道。

“我们兄弟几人本来见她次数就不多,如今又要送进书塔,合着大娘罚她连带把我们也罚了,特别是二哥,要相思成灾了。”

旁人说话添香就像事不关己的在听天书,而陆乔的话一下子激起了她的神经线,即便她不想再对他**,可还是控制不住心念意动,细听,不觉间皱眉,他这话什么意思?

陆昭的脚步往前挪了挪,刚要说什么忽然身后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杂沓而来,“这大晚上的,怎么这么热闹。”添香回头,却见柳氏身着打扮整整齐齐的走了进来,虽看起来神**神却还是让她发现柳氏眼白处有些泛红,不知是没睡好还是……哭过?

柳氏直接坐到乔氏对面的椅子上,然后向着陆昭一招手,“到娘这儿来。”

陆昭看了柳氏一眼,蓦地把头一低,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添香的后脑勺,闷声道:“我陪着她。”

柳氏一愣,随即晒然的讪笑,自我调侃道:“还真是有了媳妇忘了娘。”

周氏见柳氏进来脸上的表情有一瞬有些不自然,却是转瞬即逝,沉默了片刻,这会儿孙婆子让人给柳氏上了茶,柳氏端茶亦沉默起来,就听周氏道:“不为别的,媳妇犯了一点小错,没曾想两位妹妹还都上心的大晚上过来我这儿。”说到这儿她的眼睛向两边瞥了瞥柳氏与乔氏,忽而一笑,“就说不是什么大事,她还是个孩子,怎么也不能罚的太重,就去书塔抄经……。”

“我不同意。”陆乔站起身突然道。

陆昭眼底现出几缕狐疑,左右看着却一时想不明白问题关键。

陆乔道:“就算长辈刻薄下人无理,这也不足以让已为人妻的帛添香逃跑,这要是传出去陆家颜面何存?”

添香真不知道她到底让陆乔有多恨,势必死咬住不放非让她受伤不可。

乔氏也在一旁添油加醋,“可不是,蛮夷之地的女子到底是带着一身野性习气,留着只怕后患无穷,将来不定惹来什么是非。”

“为免将来出丑不如就此休弃!”

大夫人几次想说话都被这对母子截住,最后陆乔的话彻底打破了四周的平静,柳氏脸色骤变,偷眼望着周氏,周氏则有那么一瞬眸光阴冷,缓过来神色又变的温婉和气,看着乔氏母子轻轻一笑,“至于吗?”

这话听起来说的轻柔,可乔氏母子却同时蹙眉,添香看的清楚,只觉得两母子真的神态样貌都很像,就连这眉宇间的隐忧和担心都如出一辙,隐忧?他们担心什么?担心她会供出陆乔吗?其实陆乔应该明白,她不会说,即便没有帛添香冒名的威胁她也不会说,何必呢,要死还拉着垫背的,其实对陆乔,她没有恨,更多的是遗憾,也许还有的就是心空了一大块。

陆乔像是下了决心,不顾乔氏的眼神示意,坚决道:“大娘,我要休了她,求大娘做主。”话落,紧抿着唇,撩下摆咚的一声,硬生生的跪到地上,幽深的眸子看不出喜怒,一张脸更是沉的没有一点表情。

“我不同意。”是陆昭。

添香耳边豁然的又响起咚的一身响,她虽没看这人跪下,眼角却跟着狠狠的一跳,诡异的氛围像流沙一般无孔不入的侵入脑袋,沉甸甸的完全混乱了思考,谁能告诉她,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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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本文甜加小虐,真的不是什么大虐文,请大家放心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