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6章 6000(1 / 1)

添香被陆四拉着手要起身,可因为跪的时间过长,陆四拉了几下添香只痛苦的呻.吟一声,摇头道:“不行,腿没知觉了。”

陆四无意识的跟着皱了一下眉头,道:“三夫人罚的过重了。”

添香倒不以为意,只是腿和脚确实使不出力,先歪着身子坐到地上,然后一点点的伸展开腿脚,边四下揉捏着边道:“没听说过痛在儿身疼在娘心吗?我今天打了陆乔,三夫人罚我算是轻的,要是我的孩子被欺负了,我一定让那人竖着进来横着出去!”

“你吗?”陆四不相信的弯着嘴角,“你看起来不厉害。”

“那是你没见识!”添香把拳头绷的紧紧的在他面前比划着,“这是什么?拳头,可话说回来,人总是要讲道理的,武力解决的往往是最不可取的。”

“那像你这么说国家岂不是不需要军队了?只靠讲道理就行。”陆四说着坐到她身边,歪着头兴趣很浓的问她。

添香也歪着头,听着晃晃脑袋,道:“军队最大的用途是用来抵御外敌、巩固统治者的政治武器,怎么说呢?一个国家不能没有军队,不过要看这把利器用在了谁手里,用好了万民福祉,用不好,便是灾祸。”

“那你觉得治理国家最重要的是什么?”

“最重要的?当然是以人为本啊!民为贵,君为轻,社稷次之。”添香揉着膝盖的手顿了顿,想是思索了一下,突然一笑,道:“不过说是说,是不是这么想的,而后又是不是这么做的君主可就寥寥不多了。”

“你这么说倒有天下之主的口气。”陆四微微蹙眉的沉默。

添香一愣,也跟着沉默了一下,忙补充道:“若为子民,应引用礼乐?大学所说‘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国;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欲齐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心正而后身修,身修而后家齐,家齐而后国治,国治而后天下平。’如何?”

“有理。”沉头反复咀嚼片刻后,陆四抬头看向添香,认真道:“此一说倒与参悟天机类同。”

“嗯?”

“都那么虚无飘渺。”

“呵……”添香笑道,“有想法总比没想法好,有理想的目标比混沌度日好。”

“说的是。”陆四的眸子一亮,看着她越发的笑容亲和,道:“还痛吗?我扶你。”

“好多了。”添香扶着陆四的手,试着站起身。

就在这时突然就听一声斥喝,“谁在那?!”

不等陆四反应过来,那婆子已经从暗处走出,添香才站直一哆嗦的差点又跌坐到地上,幸得陆四紧紧扶住。

那婆子走近,一见添香身旁的男子,先是一怔,随即就见陆四无声的动了动嘴唇,婆子活了四十多年还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不禁愣住不敢动了,陆四翻了个白眼,道:“刘妈妈,这么晚了还没歇下啊!”

被唤做刘妈妈的婆子只眨巴眼睛,不知道怎么接话,想俯身施礼又见陆四轻轻摇头,这身子便越发僵直的不知所措了。

“刘妈妈这是来做什么?”陆四就没见过这么笨的婆子,只得又道。

刘妈妈呆呆傻傻的答道:“大夫人吩咐奴才请少夫人去偏厅用饭,说是跪也跪了,罚也罚了,规矩可以慢慢教,不能折腾身子。少夫人只管跟着奴才进去,三夫人那自有大夫人去讲,让少夫人别担心。”

陆四静悄悄的点点头,对着添香却是一脸高兴的道:“必是大爷给你求了情,果真如你说的,疼在儿身痛在娘心,大夫人心疼儿子的心疼便对你心疼不已,这是你的福气。”

“呃……”添香只听懂婆子说的了,陆四说的跟绕口令似的,听的头都晕了。

陆四一笑,拉着她的手就走,对那婆子道:“那就请刘妈妈引路吧。”

添香腿还是痛,走的不快,甚至有些蹒跚,陆四边扶着她边道:“你说治国齐家修身平天下,那也就是说齐家修身尤为重要,如陆家这样的大门大户,修自身、齐四家,虽有难处却不是办不到。只要你想做,就能做好,那样也就不必跪的这么辛苦了。”

“什么意思?”添香怔然的扭头问。

“呵……”陆四迎着她疑惑的眸子,浅浅笑着,道:“只能意会不能深说。”

“……”这人不仅外表有着飘逸出尘的气质,就是说话也禅机四伏,颇有仙气呢。

添香只能付之一笑,有时候道理人人都懂,可能做到的又有几个?且现在的问题不是要齐四家和睦兴荣,而是她自身的问题,她在想,该拿小乔怎么办?

这个极有深度的问题在添香一口气吃掉八个糯米饭团之后,满足的眯了眯眼睛,底气十足的决定,‘没有攻不破的堡垒,在她有生之年就不信说不明白两人之间那点问题。’

“在想什么?”陆四的心思很敏锐,一眼就瞧出女子在想着什么,似乎是下了重大决定,一脸决绝的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气势。

添香抬手抹了一下嘴角的油渍,轻快道:“没什么,只是决定了一件事。”

“喏。”陆四递过来一块帕子,然后看了看她的嘴角,轻软道:“用这个,干净的。”

素白的帕子,似丝绸一类的质地,极软极滑,她伸手接过来顿觉尴尬,边听话的擦嘴角边不好意思道:“瞧,我正该学规矩,做什么都没个样子。”

“没规矩也没什么,四夫人说你是个良善的人,我现在也这么觉得。”陆四微笑,真诚道:“我喜欢你的纯粹和直率。”

“有这么好吗?”添香佯装满意的摸了摸脸,眸光一转,狭促道:“我也觉得我很好,哈哈……,你也很好,都说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碳难。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

“朋友?!”陆四若有所思的细细品着,蓦地一笑,“嗯,是朋友。”

“对了,你出来这么长时间没事吗?”既然是朋友了,添香开始担心他身为下人会不会被责罚。

陆四看了看天色,想了一下,道:“是该回去了。”再不回去娘要担心了,他在心里念叨着,看向她道:“那你有空要来看我。”

“嗯,反正我这个少夫人就是摆设,没什么正经事,你在四夫人的院子里当差,那我找机会去看你。”

“好,我等你。”添香突然发现陆四说这话时眸子特别亮,亮的胜过了正午的日头。

陆四先走的,一直磨蹭的添香在刘妈妈不耐烦的催促眼神中不得不慢吞吞的也出了门,刘妈妈立马吩咐一个小丫鬟引路,送她回东苑陆礼那。

按规矩,她要在陆礼房里过三宿,然后到二郎房里,以此类推,回去的路上,添香一直在想这个问题,那要是女人来亲戚了,怎么办?轮到的那个岂不是要郁闷死。

她偷眼看了看挑灯带路的小丫鬟,她要不要问问?这个世界的女人到底怎么过日子的呀?

别以为她闲的没事在想这些没有意义的问题,基于今天又挨巴掌又罚跪的例子来看,自己这个毫无家世背景的少夫人若不能立足根本,很难想象今后的日子会是什么样?若是做持久战考虑,她要怎样才能保护自己不被欺负?最好是到了乔氏面前乔氏也不敢拿她怎么样才行啊!

想到乔氏她便又是一顿唏嘘,到底要拿这个婆婆怎么办好呢?

修身吗?修到不管发生什么都能处之泰然?唉,还真有够蛋疼的!

添香胡思乱想的回到东苑,屋子窗上映着一簇烛火,相比陆礼还没歇下。她不由的又是一叹,不能躲避就只能迎头直上了,进去吧。

屋子里依旧红彤彤的满堂彩绸,她寻觅着,见陆礼一身石青色长袍淡然的立在案桌后,手中执笔,臂腕挥洒在写着什么。

回到人家的地盘自然要打声招呼,深呼一口气,一点点的挪了过去,临近才看清,陆礼正在画画,苍松劲拔,苍茫山脉叠峦延绵,浩渺天际有一弯半月点缀,他下笔刚硬,整幅图出落的磅礴大气,倒看不出他这样一个奸商还有这份心境。

添香撇了撇嘴,闷声道:“我回来了。”

“用饭了吗?”陆礼未曾抬头的问。

“在大夫人那里用过了。”添香说的很自然,陆礼闻言却是笔锋微微一顿,温和的纠正道:“娘子要称她老人家为母亲。”

“有什么关系,反正我不过是个摆设。”她不以为意的淡淡说了一句,转身去翻柜子,记得早上给这男人找衣裳的时候看到有个柜子里装了满满的被褥,即便是打地铺也得舒服点不是?

“你不想当摆设,好啊,在这个宅子里育有子女便不会是摆设。”陆礼漫不经心的说着,转身搁置好毛笔,伏案对着画吹了吹。

添香不赞同的哼了一声,也不搭言,把看好的被褥抱出来,然后往床榻下的驼绒地毯上一撩,拍了拍手,自言自语道:“真不如西北的火炕……。”可一说完又像是触碰了什么,缓缓抿上唇,便连自言自语也没了。

“腿痛吗?”隔了好一会儿,陆礼的声音淡淡薄薄的传来。

已然躺进被窝,把自己裹的跟个粽子似的添香露着脑袋,卡巴卡巴眼睛,却是一声不吭的闭上了。

陆礼皱眉,微叹口气,上手把刚画好的画随后团上丢到地上,然后向着床榻走来,见添香素净的一张脸,睫毛轻颤,便知她根本没睡,说道:“你就打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过?”

添香的眼线一动,依旧没睁开,道:“那也好过你一把推我下台阶的好,万一摔残了,如这般一跪一下午,便是要我的命了。”

“那青石阶不足半丈高,想摔残岂不是白费心思?”陆礼仿若好性子般的解释着,嘴角一翘,又道:“本以为你能借着脚伤向乔氏求饶,是你自己个执拗,被罚又怨得了谁。”

“我从不怨天尤人,也请你以后别再自作主张,我的事情我自己会处理。”

“哦?”陆礼稍稍拉长尾音,别有深意的低笑道:“那敢情好。”

添香一听语气不对,倏然睁眼,道:“只不许你再添油加醋就是最好了。”

陆礼温润的脸挂着一团和气,说什么就是什么的好脾气道:“可以。”说完坐下后一仰身躺好,拽过被子也合上了眼睛。

添香侧目看着他,突然感到奇怪,这人似乎昨天也未脱衣衫和鞋子,好像随时准备离开似的合衣而眠,难不成是防备她劫色?

这时有丫鬟进来灭掉多余的烛火,只留床头挑着的一盏琉璃灯,就在添香纳闷的时候,忽就听折纸的声响,她再一回头踩发现刚才陆礼画的画已被当做垃圾处理掉了,多少觉得可惜,就在丫鬟要退出去的时候,她心念一动,轻声唤道:“喂,你等等。”

丫鬟明显楞了一下,缓缓靠上前俯身垂首,“少夫人有何吩咐?”

“小点声,别吵着大爷。”说着添香贼眉鼠眼的看了眼她手里的‘废纸’,小手从被窝里艰难的探出来,指了指,压低嗓音道:“这个能给我吗?”

丫鬟连忙道:“奴才以为是大爷丢弃的,并非擅自取走,请少夫人责罚。”

“罚什么罚?你们这儿的人还真体罚惯了的。”添香不满的皱了皱鼻头,从丫鬟手里取过那副画,挥挥手打发她出去。

眼瞅着丫鬟半是迷惑半是惶恐的退了出去,她才把画铺展在地上,回头悄悄望了眼陆礼的后脑勺嘿嘿一笑,琢磨着,陆礼的亲笔画市面上值多少钱呢?若在这左下角再盖上他的印章,那就更完美了。

边偷笑边把画压到绒毯下,卖给闺阁小姐应该不愁销路,那就让她这个好心人为他牵一根红线吧,到时候喜酒就免了吧,那时候自己应该不在陆家了。

窗外树梢上仅有的月牙也被单薄的云遮了去,整个夜空彻底黑蒙蒙的,只有风还习习的吹着,让人感到一丝夜晚的凉意。

折腾了一天,困倦袭来,添香很快睡去。

翌日清晨,又是一顺水的小丫鬟被孙婆子领着进来叫添香起身,可能是因为头天跪了一下午的关系,起来后发现两条小腿肚子都肿了,幸得不用上班也不用穿职业装,裹上身的曲裾深衣将腿藏在里面一丝不露,她立在镜子前左右的看了看,忽然瞟到铜镜台上的首饰匣子,想了想问一旁的小丫鬟,“我的衣裳、首饰、贴身之物都放在大爷这儿吗?”

大宅门里的下人耳目最是灵通,一听少夫人这样问,便想果真是西北来的女人,什么都不知道,暗暗嘲笑她无知的同时又感慨人家一个蛮女都能嫁的这么好,可见人的命天注定。

“我问你话呢。”添香眼见这丫鬟一双不安分的眼睛一时露出鄙夷一时又自怨自艾,复杂程度快赶上变脸演员了,不由不耐道。

丫鬟这才道:“少夫人的东西自然都是几位爷给的,自然都在爷手里。”

“哦?那就是说我没有一样自己的东西,便是连我自己也是几位爷的。”添香说的轻巧,语气也淡然,可这心里的火气却压制不住的腾腾的往上窜。

丫鬟低垂着头,鄙夷的撇了撇嘴,心道:不然也是一穷二白的进门来,想谋财那是找错地方了。

“你下去吧。”添香拢着头发淡淡道,那丫鬟才退下,添香转身对孙婆子道:“我的这些贴身仆从是跟着我走还是本就是大爷院子的?”

孙婆子上前道:“她们都是侍候少夫人的。”

“嗯。”了解到这些情况,添香顿时想卖掉陆礼亲笔画的热情全淡了,如此看来卖钱又如何,连个藏钱的地方都没有,而且这么看来,她若真有私房钱让人查出来恐怕也是大忌,就如陆礼说的,要安分守己。

原来他说的安分守己是这么回事……真是悔不当初啊!

待她收拾妥当,这些仆从又集体用殷切的鼓励的目光望着她,示意她去叫陆礼起身。

添香一看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似的,还去?她嫌命长了吧。

孙婆子皱眉,道:“少夫人侍候爷起身正是分内之事,请恕老奴多言了,大爷每日五更起身外出去铺子,往日虽有小林子叫起,可如今却是少夫人进门了,万不可坏了规矩。”

这都什么烂规矩?

添香脸色极难看,左腾右挪的不想上前,这个陆礼明明就是有病,有病不治还等什么,等他掐死人吗?照她看,这一家子都病的不轻。

“少夫人!”孙婆子再次出声提醒。

添香一咬牙,一把扒开挡路的孙婆子,大步上前高分贝喊道:“起床啦!陆大爷!……”声音以立体声环绕式超强穿透力的冲进陆礼的耳膜,还包括周围已经震惊的张大了嘴的仆从们。

“镗……”配合添香喊声的正是五更天的锣响,整个陆宅就在这一声嘈杂的起床号中揭开了新的一天。

陆礼皱着眉起床,脸上宿醉般的痛苦表情,指肚揉着额头,道:“以后不准少夫人叫起。”

他的话顿时让一干仆从黑了脸,而添香则是满脸华彩,一副解.放人.民当家作主的激动、兴奋!

大夫人嘱咐新婚三日陆礼只能陪着媳妇,于是用过早饭,陆礼和添香便坐在那大眼瞪小眼,以前添香为了生计每日里忙出忙进的没有消停时候,现在做了少夫人,吃穿不愁,且哪都不能去,便成了干熬。

就在她不知道多少声叹气后,门外突然有下人禀报,“大爷,大娘子回来了,大夫人让您与少夫人同去叙话。”

陆礼的脸上有一瞬的暖意,问道:“亲家哪位爷来了?”

“未曾见,说是大娘子先到,亲家二爷陪同前往,明后日便也到了。”

“行了,你去吧,告诉母亲我随即就到。”说完放下手里的书,转头让丫鬟找了套青蓝春衫外敞,里面是乳白的素衣长袍穿戴,配了纶巾、镶白玉石的腰带,挂上一块雕瑞兽的佩玉,青绿络子洋洋洒洒的缀着,不但显得他风姿玉立且极为精神。

似乎快出门了才想起添香,道:“走吧,带你去见家姐。”

耶?原来陆礼还有个姐姐。

去的路上陆礼介绍道:“家姐闺名晓,早在六年前就出嫁了,夫家是豫州汝南郡的商户,也是当世最大的香料商。因阖家从商,家姐的几个丈夫不能经常陪着,这次陪同来的是二郎。”

“哦,夫家姓什么?”添香紧跟着问。

“呵……”陆礼这才意识到自己说的条理不清了,笑了一下,道:“姓苏。”

两人说着进了大夫人的院子,还没看见人就听一阵爽朗的笑,“母亲担心的什么,礼儿一个大男人还不知道怎么和媳妇亲热吗?呵……。”

添香的脚顿时卡在原地,尴尬的不知道要不要与陆礼同时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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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今天的留言太给力了,一早扒开眼睛就是冰火两重天啊!也罢,管是女主中枪还是男主中枪,k总归是要继续下去的,还要谢谢大家直言不讳的留言,k会尽心去写。群么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