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阿历克塞的诱导策略和处理方式(1097年)(1 / 1)

东方的故事中有一则寓言:牧羊人向上天祈祷获得水源,恒河转向流到他的土地上,结果羊群和木屋都被洪水冲走;看来世人的意愿达成却反而身受其害。所以对希腊皇帝阿历克塞啯科穆宁而言,十字军东征会带来好运,同样会让他感到忧虑。他的使臣在普拉森提亚的宗教会议上请求给予适度的援军,差不多1万名士兵足矣,现在却来了这么多势力强大的首领和宗教狂热的民族,他们的到达让皇帝大为惊怖。阿历克塞处于希望和恐惧、勇气和怯懦之间,心中忐忑不安,我们不能相信也无法洞悉,一个他误以为聪明实则不当的策略是要夺去法兰克英雄的生命和荣誉。我们也无法辨别这是不是他在背后策划了整个恶意的阴谋活动。

隐士彼得的乌合之众是一群野蛮的禽兽,缺乏人性和理智,对于他们遭到歼灭的命运,阿历克塞不可能加以挽救或表示哀悼。希腊皇帝对戈弗雷的军队和他的战友不会轻视,但也一定会产生怀疑和猜忌之心。他们的动机或许纯洁而又虔敬,但他清楚博希蒙德的野心,加上对这位山北高卢首领的认识不深,他同样要提高警觉增强戒备。法兰西人的勇气不仅盲目,而且鲁莽,可能会被希腊的奢华和财富所引诱,认为自己有无可抗拒的实力而得意忘形,君士坦丁堡的景象使他们不再记得耶路撒冷。经过长途行军和痛苦禁欲,戈弗雷的军队在色雷斯平原扎营,听到他们的弟兄韦尔芒德瓦伯爵被希腊人打入监狱,大家不禁怒火中烧。公爵被迫同意其他人的要求,可以自由采取报复和抢劫的行动。阿历克塞用顺从和恭敬的态度安抚他们的不满,答应供应营地的需要。他们拒绝在冬季渡过博斯普鲁斯海峡,就将这座狭窄内海岸边的庄园和宫殿充作进驻的营舍。

但无可救药的猜忌仍然使得这两群人心存芥蒂,他们相互藐视对方为奴隶或蛮族。无知的人不能认清状况就会产生疑惧,每天都会激起愤怒的情绪。偏见使人盲目,欲念使人耳聋,阿历克塞受到指控,说他把拉丁人安置在了一个危险的地点,那里四面为海水围困,企图将他们饿死或是发起攻击将他们杀害。戈弗雷吹起号角冲破了包围网,军队遍布平原开始袭扰郊区,君士坦丁堡的城门戒备森严,防壁上布满弓箭手。经过一场难分胜负的冲突后,双方愿意听从和平与宗教的呼吁。对于西部的异乡人而言,皇帝的礼物和承诺能够逐渐缓和他们凶狠的脾气;阿历克塞以身为基督徒的武士自许,再度燃起他们的宗教热诚要完成神圣的事业,何况他提出保证,要用军队和金钱来大力支持东征的行动。等到春天来临,戈弗雷受到游说,要在亚洲占领位置良好、供应丰富的营地,等到他们渡过博斯普鲁斯海峡,希腊船只马上被对岸召回。同样的方式对后续赶到的首领也沿用下去,阿历克塞一直加强戒备,防止同一时刻有两支大军在君士坦丁堡的城下会合。等到庆祝五旬节的盛典,已没有一个拉丁朝圣者留在欧洲海岸。

这支威胁欧洲的军队可以用来解救亚洲面临的危险,在博斯普鲁斯海峡和赫勒斯滂海峡的邻近海岸击退塞尔柱突厥人。从尼西亚到安条克的丰饶行省成为罗马皇帝新的产业,古老和永恒的主权要求仍旧包括叙利亚和埃及王国在内。阿历克塞保持着热切的情绪,抱着雄心万丈的气概想要亲自率领新的盟友,推翻这些东方藩王的宝座。但理智与性格使他打消了念头,不要让尊贵的君王涉险,不能轻信不知底细、无法无天的蛮族。只要想尽办法得到法兰西诸侯的效忠誓言,他的谨慎或自尊就算感到满足了。他同时还要获得他们庄严的承诺,他们就像罗马帝国谦卑和忠诚的部将,要恢复并且维持对亚洲的征服行动。十字军的首领有独立自主的精神,提到这种来自外国和自甘堕落的奴性就会火冒三丈,希腊人运用礼物和奉承双管齐下的技巧,使得这些西方的诸侯只能陆续屈服。最早改信基督教的人员成为口若悬河和成效卓越的传教士,也使得他们的同伴备感羞辱。韦尔芒德瓦的休伯爵在囚禁的时候受到礼遇,能够安抚他的自尊心,对于法兰西国王的兄弟来说,休的归顺得到认同而且极具分量。布永的戈弗雷内心抱持着理念,就是任何人性的考量,都不得有损上帝的荣耀和十字军东征的成功。他用坚决的态度抗拒博希蒙德和雷蒙的**,两位首领极力劝说他要攻击和占领君士坦丁堡。阿历克塞尊敬他所具备的德行,理所当然地称他为帝国的捍卫者,为了使戈弗雷的效忠显得更加高贵,皇帝收他为养子,并且举行了收养的仪式。

君士坦丁堡的统治者也接受了可恶的博希蒙德为忠实和长久的盟友。皇帝也提醒他记起过去的敌对行为,但只是为了赞许他所表现的所向无敌的骁勇气概,以及在都拉斯和拉里萨两次会战中的光荣事迹。款待这个吉斯卡尔的儿子并为他安排住处,都使用了皇家的豪华排场。某一天博希蒙德经过宫殿的走廊,有一扇门没有关好,看到室内有无数的黄金和白银、丝绸和宝石以及精美昂贵的家具摆饰,杂乱无章从地面堆到屋顶。野心勃勃的守财奴叫道:“只要拥有这些财富,还有什么国度不能征服?!”一名希腊随员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回答道:“这些全都是你的。”博希蒙德犹豫片刻,抱着纡尊降贵的神情接受贵重的礼物。这个诺曼人受到奉承保证要给他一个独立的公国,但他竟敢要求担任皇家内卫统领或主将的职位,阿历克塞用委婉的方式加以拒绝。

两位罗伯特分别是英格兰征服者的儿子和三位皇后的亲戚,他们轮流觐见,在拜占庭宝座前躬身行礼。沙尔特斯的斯蒂芬有一封给皇帝的私人信函,表达他对皇帝的敬仰之情,称赞皇帝是最杰出和慷慨的大人物。皇帝让他相信他已经是宠臣,他年幼的儿子可以来此地接受教育和照顾。圣吉勒斯和图卢兹的雷蒙伯爵在他的南部行省,对法兰西国王据有的至高无上的统治权,表现出隐约认同和默许的态度,这位外国君王的血统和语言与雷蒙都不是同源同种。雷蒙率领的军队有10万人,公开宣称他只是基督的士兵和仆人,希腊人应该对联盟和友谊的平等条约感到满足。他固执的抗拒态度使得他的顺从显得更有价值和分量,如果根据安娜公主的说法,他在蛮族之中发出的光芒如同天国群星里的太阳。皇帝厌恶法兰西贵族的吵闹和无礼,怀疑博希蒙德别有用心,就把自己的看法告诉了他信任的雷蒙。这位年迈的政治家能够辨别是非,了解即使皇帝的友情虚假不实,他对萨拉森人的敌意仍旧一如往昔。坦克雷德的侠义精神最后才被降服,能够坚持公正的骑士精神,没有人认为他的做法有违情理。他藐视希腊国君拿黄金当成笼络的手段,当着皇帝的面攻击无礼的大公。他穿起普通士兵的衣服来到亚洲,最后还是带着无奈的神色,为大局着想,只能屈服于博希蒙德的权威。

十字军最冠冕堂皇的理由就是,没有阿历克塞的许可及其所支援的船只,他们就不可能渡过海洋和完成誓言。他们暗中抱着希望,只要能够踏上亚洲大陆,就用刀剑擦去贫穷的羞辱,解除诺言应尽的义务,何况从拜占庭这方面来说,也可能没有如实履行所承诺的责任。他们的效忠典礼像是在表达感激之情,希腊人长久以来认为傲慢是权力的替身。皇帝高坐在宝座上面,沉默不语而且视之巍然,拉丁诸侯推崇他的庄严和伟大,听从礼仪的安排亲吻皇帝的脚或膝盖。描写十字军的作者提到,这有伤国格的举动,感到非常羞辱,但又无法否认。

私相授受或公开赐予的利益平息了公爵和伯爵们不满的怨言,但有一位法兰西贵族(可能是巴黎的罗伯特男爵)竟敢登上宝座,毫不客气地坐在阿历克塞的身旁。明智的鲍德温不愿事态扩大,立刻加以斥责,男爵很愤怒地用蛮横的腔调大声叫喊:“谁这么没有教养,自己高据上座却让英勇的军人站在他的四周?”皇帝仍旧不动声色地掩藏心头的怒火,他询问通事身边这位贵族说话的含意,虽然从姿态和表情可以猜想一二。阿历克塞在朝圣者离开之前,一直想要知道这位大无畏男爵的姓名和状况。罗伯特说道:“我是法兰西血统纯正和历史悠久的贵族,我们国家的武士都用一对一的决斗证明自己的勇敢,大家会向上帝和圣徒祈祷,希望能有敌人出现在眼前。我经常去一座在领地附近的教堂,没有一个敌手敢接受我的挑战。”阿历克塞在让这位莽撞的挑战者告退之前,对他即将从事的战事提出谨慎的劝告。处在十字军的时代和国家,诸如此类鲜明生动的例子真是不胜枚举,让人感到趣味盎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