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要是因贝利撒留的死亡而感到欣慰,那么在他38年的统治和83年的寿命中,也不过只享受到8个月最卑鄙的乐趣而已(565年11月)。这位君主在他所处的时代并非是最光彩耀目的人物,我们很难弄清楚他的性格和为人,一名仇敌曾经详加叙述,可以看作是他的德行最可靠的证据。恶意中伤的说法是查士丁尼极像图密善的雕像,两人同样有匀称的身材、红润的气色以及和蔼的面容。他是一位平易近人、耐心受教、谈吐高雅、态度亲切的皇帝,也是一位能控制愤怒情绪的主子,须知“王者之怒”可以在专制君王的心胸激起暴虐的行为。普罗柯比赞扬他的脾气,只是为了谴责他不动声色和谋定而动的残酷。
更为坦率的批评者会认同查士丁尼的公正,称许他的宽厚而不是借着阴谋事件对他的权威和人身妄加攻击。他纯洁而节欲的个人操守可说无人能及,爱美的天性比起对狄奥多拉的夫妻之情,倒是不会带来更大的遗毒。他饮食清淡,这种节制出于对僧侣的迷信而并非哲学家的智慧;用餐时间很短而且极为节俭,举行严肃庆典的斋戒期间只进饮水和蔬菜。他的精力旺盛充满干劲,可以经常连着两天两夜不进食物;对于睡眠的控制十分严格,休息一个时辰就会自动醒来,开始走动或进修直到天明,这使他的寝宫总管大为惊愕。毫不松懈的起居生活让他有时间学习知识和处理政务;过分的琐碎以及反常的勤奋,也使得政府的正常运作受到干扰,就这方面而论应该受到指责。
皇帝把自己看成音乐家、建筑师、诗人和哲学家,也是律师和神学家,即使调停基督教各派系的工作未获得成功,罗马法的整理综合也使他的精神和勤勉获得了最高贵的纪念碑。他在帝国的政府中不是那么的精明和干练,施政也没有多大的成就。那个时代非常不幸,人民受到压迫心怀不满,狄奥多拉滥用权势,任命的大臣多为平庸贪婪之辈,受到讥讽说他欠缺“知人之明”的智慧。查士丁尼生前不受人民爱戴,死后无人哀悼。追求名声是深植于他内心的目标,然而贫瘠的野心只能屈从于空洞的头衔和地位,在当代人士的赞扬中感到满足。他努力想要获得罗马自古以来四海归心的称颂,却丧失了普罗大众对他的尊敬和爱戴。阿非利加和意大利战争的规划富于胆识又能贯彻执行,靠着惊人的洞察力从军营拔擢贝利撒留,还在皇宫发现纳尔塞斯的才能并加以重用,然而皇帝的名声为两位胜利的将领掩盖以致心存不满。贝利撒留活得够久却给自己带来悲惨的晚年,皇帝受到斥责背上嫉贤妒才和忘恩负义的恶名。
人类总是偏爱征服者的天才,赞誉君王领导臣民进行武力的斗争。腓力二世和查士丁尼最为人知的特点,是他们都怀着喜爱战争的冷酷野心,却又规避战阵的杀身危险。然而一座巨大的皇帝骑马的青铜雕像安置在七级台阶的基座和高耸的铜柱上,皇帝身穿阿喀琉斯的服装和铠甲,摆出朝向波斯进军的雄姿,矗立在圣索菲亚大教堂。这里原来放着7400磅白银铸成的狄奥多西纪念柱,已被贪心而虚荣的查士丁尼移开。后来的君王对他的名望有比较公正的看法,可以说是更加宽容。14世纪初安德洛尼库斯二世重新整修美化了他的骑马铜像,等到帝国灭亡,这尊纪念物终被胜利的土耳其人熔化,用来制造了炮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