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9日,就罗马历书来说是个大凶的日子。这天瓦伦斯皇帝把辎重和军用金库都留了下来,在强大的卫队护驾下从哈德良堡出发去攻击扎营在12英里外的哥特人。由于命令的失误以及对地形的不熟,他的右翼也就是骑兵纵队已到达看得见敌人的位置,可左翼还在相当距离以外。士兵受到夏日炎阳的暴晒,又被迫突然加快脚步,行进的队伍极为混乱,花费了很长时间才排出战斗序列,造成了毫无必要的延误。哥特的骑兵派到邻近地区去放牧,哥特首领弗里提根还是继续施展他那骗人的伎俩:派遣和平使者、提出建议事项、要求安排人质,这些都是用来争取时间的手段。罗马大军毫无遮掩地暴露在烈日之下,口渴、饥饿和难以忍受的疲劳正榨干士兵的意志和体力。皇帝被说服,也派了一位使者前往哥特的营地,热心领命的里绍默值得嘉许,只有他敢接受这项危险的任命。这位内廷伯爵身着代表使节的华丽服饰,旗帜招展地前进了一段距离,到达两军之间的空地,这时他被会战的警报突然召回。巴库里乌斯和伊贝里安指挥一群弓箭手和盾牌兵突然发起仓促而草率的攻击,毫无章法地一拥而上,蒙受损失后又很不光彩地退了下来。就在关键的时刻,阿拉瑟乌斯和萨弗拉克斯飞驰的骑兵队,就在哥特将领的引领期盼中迅速赶了回来,从小丘上方像旋风一样扫过平原,为蛮族军队奋力向前的攻击增添了声势惊人的力量。
哈德良堡会战给瓦伦斯和帝国带来了致命的打击,可以用几句话加以描述:罗马骑兵军队不敌退逃,留下步兵面对危险的情势。要知道,步兵一旦在开阔的平原遭到数量优势的骑兵包围,即使射术精良、勇敢坚定也难以全身而退。瓦伦斯的军队面对敌人雷霆万钧的攻击,惊慌之际只有各自为战,壅塞狭小的地区根本无法展开列出阵式,甚至就是短剑和标枪,也无法发挥近战武器的威力,陷入喧嚣、砍杀和忙乱的处境。皇帝被溃逃的卫队所抛弃,已经受伤,也可能身中流矢,只能寻求兰斯阿里人和马提阿里人的保护,只有他们的军队仍能坚持不退奋战到底。忠心耿耿的将领图拉真和维克托,发现皇帝身陷险地,于是大声呼叫,除非能把皇帝救出来,否则就会全军覆没。军队受到忠义之言的感召,拼死冲上前去抢救。但在一块浸满鲜血的地点散布着成堆折断的武器和零乱的尸体,不管是在活人还是死者当中,他们都没有找到蒙难的瓦伦斯。
有几位史学家叙述皇帝的死事,要是所记详情属实,那么从开始他就没有幸存的希望。瓦伦斯在随从的照料下,从战场被移到邻近的木屋,想把伤口包扎后再找更安全的地方避难。但敌人很快包围了简陋的藏身地点,正准备破门而入,但箭矢从屋顶上射下来,这使蛮族战士怒气大发。他们不愿再拖延下去,就堆起干柴放火烧屋,烈焰立刻吞噬了整间茅舍,罗马皇帝和随从全部遇难。有一位青年从窗口跳出才逃得性命,证实了瓦伦斯被火烧死的悲惨结局。这个消息同时传到哥特的营地,他们过于鲁莽而丧失了奇货可居的战果。
许多勇敢而知名的将领在哈德良堡会战中丧生,实际损失和罗马过去在坎尼平原的惨败不相上下,只是对后世的影响则远过之而无不及。骑兵和步兵的两位主将,宫廷两位显要,以及35名军事护民官全部被杀,这次灾难的始作俑者塞巴斯蒂安也在战死之列,倒是罪有应得。罗马军队大约损失了三分之二的兵力,剩余人员趁着黑夜的掩护,惊慌之余逃得性命。只有维克托和里绍默率领的军队,在千军万马的混乱之中,沉着应战,遵守纪律,能够井然有序地退却。
这场令人悲痛和恐怖的战争印象仍旧留存在人们的心中,当代最负盛名的修辞学家要为伤亡殆尽的军队和不得人望的皇帝写出用在葬礼的悼词,后来有位异乡人登上了瓦伦斯遗留的宝座,坦诚的利巴尼乌斯说道:“指责皇帝没有自知之明,把国家的不幸归罪于军队缺乏勇气和训练,其实都毫无必要。就我个人来说,要对于他们昔日的功勋致以最大的敬意;我对他们在阵列中英勇接战,坚持不退,奋战到底,光荣牺牲,致以最大的敬意;我对他们殒身疆场,使蛮族血流成河,致以最大敬意。表现将士荣誉的碧血会被雨水冲刷,所留下的成堆白骨都是将领、百夫长和无畏战士的忠骸,确能名垂千古。国君自己在阵线的前列对决,力战身亡。本来他的随从可以从皇家马厩牵来脚程最快的骏马,载着他立刻逃脱敌人的追击,请求他保存宝贵的生命,继续为国效劳,但怎么说也是徒然。他始终存有这样的信念,丧失了这么多勇敢而忠诚的臣民,他也不能苟且偷生。高贵的君主已经葬身在杀戮的战场,因此我们不能冒天下之大不韪,硬要把蛮族的胜利归于罗马军队的畏惧、懦弱和轻率。首长和士兵为祖先遗留的德行的激励,在纪律和兵法上占有优势。他们靠着热爱荣誉的支持才会奋勇杀敌,同时还要战胜酷热和口渴的考验,抵挡烽火和刀剑的威胁,到最后不惜一死来免于败逃投降的耻辱。我们只能说,神明的恼怒是敌人胜利的唯一原因。”
历史真相与这篇悼词大有出入,也与瓦伦斯的性格和战场的情况不尽吻合,但这位安条克的雄辩家口若悬河而且气度宽宏,当真最好的赞颂之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