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的回响虽然不及仇恨和谄媚的呼叫来得洪亮,但仍然要谴责沙普尔滥用征服者的权势。我们听说身穿紫袍戴着枷锁的瓦莱里安,被展示在群众的面前时完全是一副落魄王侯的可怜相;还听说只要波斯君王上马,脚下就要踩着罗马皇帝的脖子。尽管所有的盟邦都在劝他,要记住命运的兴衰无常,提防罗马会东山再起,要让有身价的俘虏成为和平的保证,不能只当作泄愤的对象,但沙普尔却完全置之不理。等到瓦莱里安受不了种种羞辱和悲哀死去以后,他的皮被剥下来填进干草做成人的形状,好几代都保存在波斯最著名的庙宇里。比起爱虚荣的罗马人经常建立的铜像和大理石像,是更加真实的纪念碑。这个故事非常感人更富于教育意义,只是真实性值得怀疑。现在仍旧保存着东部的王侯写给沙普尔的信,经过推断都是冒名伪造。再说身为充满猜忌的君王,为了对付竞争的敌手,如此公开侮辱帝王的尊严,也是完全不通情理的事。至于瓦莱里安在波斯受到什么待遇不得而知,然而可以肯定地说,他是唯一落到敌人手中的这位罗马皇帝,在监禁当中悲惨度过绝望的余生。
伽利埃努斯皇帝长期以来都忍受着严厉的指责,对于他的父亲和同治者的遭遇,虽然得知消息以后心中暗喜,但外表看起来不动声色,只是说道:“我深知家父只是个凡人,他表现得如此勇敢,没有让人感到任何遗憾。”罗马为不幸的君王悲痛不已,身为人子丧失人性的冷漠态度,却被一些奴性十足的廷臣当成坚强的英雄气概和斯多噶精神而加以赞扬。伽利埃努斯成为帝国独一无二的皇帝,他轻浮多变和颐指气使的性格,真是让人无法恭维和描述。任何一种技能只要他想学,以他天赋的才华都可以做得很出色,但由于他极其聪明却缺乏判断力,变成想到什么就做什么,除了作战和治国这两项最重要的工作不会,他通晓很多新奇而无实用价值的技能——他是辩惊四座的演说家,也是风格典雅的诗人,是善于养花莳草的园艺家,也是手法出众的厨师,却唯独不是个合格的皇帝。当国事危殆需要他亲临指导和加强呼吁时,他却与哲学家柏罗丁高谈阔论,时间被消磨在琐碎和无聊的消遣上面,不然就是准备体验希腊的神秘仪式,或是在雅典的最高法院参加辩论。像他这样极度炫耀自己的天分,等于在侮辱那些缺乏才识的普通人。他对胜利装模作样的嘲笑态度,更是加深了公众受到的屈辱和无奈。他对于接连不断传来的入侵、战败和叛变的报告,只用淡然一笑表示接受,并装出无动于衷的神情,拿来一些丢失行省的产品,然后不经意地问道:“要是得不到埃及的亚麻布和高卢的阿拉斯挂毯,难道罗马就会毁灭了不成?”不过在伽利埃努斯的一生当中,有几次因为受到强烈的刺激,而变得像一个英勇的军人和残酷的暴君,直到对血腥感到满足,或对抗争感到疲倦,他才又会不知不觉恢复天生温吞慵懒的性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