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金瞳点亮。
瞬间整个大厅蔓延开令人失语的威压,头上的巨大吊灯摇摇晃晃,地面仿佛在颤动,豪华的墙面出现细微的裂缝,像地底的巨大生物被惊醒、翻身。
“看来你真的有好好掌控加图索啊。”庞贝叹息。
“不得不掌控好,加图索是一个庞大的温室,任何的裂缝都会让里面的生命冻死,我从来不敢懈怠。”弗罗斯特目光平静,“但我发现这个温室从一开始就是裂开的,我只是在用自己的肉体挡住它,现在挡不住了……卡塞尔对加图索宣战了,整个密党倒向卡塞尔。”
“看来这次有点太过了。”庞贝沉思。
“那么你究竟是谁呢?初代种?”弗罗斯特死死的盯着庞贝,“还是当年那个人?”
“我不是太子。”庞贝摇头,他当然知道弗罗斯特在问什么,只是简单的喝了口水,然后说,“我也不是什么初代种,我就是庞贝。”
“哈哈哈。”弗罗斯特大笑起来,“庞贝!庞贝!”他瞬间变脸,“如果你是庞贝,那凯撒身体里的那个家伙是什么!?”
长久的沉默。
“凯撒是加图索未来的继承人,也将是颠覆这个世界的君王,唯一的君王。”庞贝面无表情,“这是整个家族的共识,凯撒将是未来的皇帝。”
“原来如此。”弗罗斯特呢喃后,突然大笑起来,“原来如此!这就是你的目的嘛?原来如此!!”
凯撒在出生的那天就成为了加图索钦定的继承人,上一代的元老一致认定凯撒的地位不可动摇,并毫不吝啬的培养这位少爷,原来他们从一开始,就达成了共同阵线。他弗罗斯特掌管加图索一生,居然才是那个客人。
“你们!背叛了加图索!”弗罗斯特凶狠的看着眼前的老男人,“背叛了密党!背叛了所有人。”
“弟弟啊……”庞贝叹了口气,“你认为密党建立者是谁呢?”
这句话像一根利剑插入了弗罗斯特的胸口,后者呆住了,片刻后脸色像苍老了几十岁。
“智慧生物的历史,是一本利益斗争的历史,种族只是借口。”庞贝慢悠悠的说,“无论是龙族还是人类,都只是这部历史的配角,主角永远是权柄的掌控者,加图索想成为永恒的历史,必须要掌握书写史书的笔。”
“这就是你们当初和他做的交易么?”弗罗斯特惨笑,“那我们迄今为止做的是什么?”
“闹剧?或者说是盛大的演出。”庞贝耸耸肩,“所以我对这些事情从来不感兴趣啊。”
所有人都以为庞贝只是一个好色的大种马,对权力和金钱不感兴趣,以为这个男人是游乐人间的浪子,直到今天他才展露了片面的样貌,原来他不是对权力和金钱不感兴趣,而是他在追逐更加至高无上的东西。
“你究竟是谁?”弗罗斯特怒吼,“你不是庞贝!”
“弗罗斯特,伟大的屠龙者,你如今可真失态。”庞贝没有回答他的话,自言自语的站起来,回身往楼上走去。
“再艳丽的花朵,终究都是要枯萎的。”庞贝留下了最后的话语,消失在二楼的转角。
弗罗斯特浑身颤抖,片刻后他咬紧牙关看向窗外,此时外面出现悉悉索索的身影,无数的觅食者在角落里伺机而动,那群生物在庞贝离开后开始发出自己的声音。
他终于看清外面的东西了,那是一双双瘆人的黄金瞳,毫无生命迹象的“人”密密麻麻的包围了加图索。
那群生物爬满了整个庄园,有穿着仆从制服的,有西装的,也有休闲服的,各式各样,就像一个城市里的人突然集结到了这个地方。
如果从空中往下看,会发现这片山中城市已经成为了无人区,因为这里生活的所有人都聚集到了中央的庄园,里一层外一层,宛如嗜血而来的丧尸群。
弗罗斯特这个时候才缓过神,他恍然大悟,原来整个加图索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早就变成了龙族的巢穴,这些往日对他毕恭毕敬的人类,其实都是藏在黑夜里的死侍。
死侍,混血种的血统一旦超过了界限,就会堕落成人不人,龙不龙的生物,成为君王的侍从。
忽然间,有玻璃破碎的声音响起,就像号令枪扣下了扳机,潮水般的生物瞬间涌入了这座象征“权力”顶点的庄园内,他们沿着石柱、阶梯、承重墙往窗户里堆叠而入,扑向弗罗斯特。
弗罗斯特迅速的从沙发位置翻滚到内厅,从里面将门锁死,然后径直走到收纳柜里拿出了一把霰弹枪,身后的大门被锤裂,他转身走向大门,走到一半停下了脚步,又转头回到了收纳柜前。
他深深的看向收纳柜阴暗的深处,如夜般的黑暗传来了莫名的呼唤。
他突然想起了某个晚上,他和哥哥从意大利船港杀逃而出,哥哥拉着他的手跟他说“不用怕,有哥哥在的地方就不会有人敢碰你”,第二天哥哥带着加图索的军队将黑帮一网打尽,然后跟当时只有14岁的他扬眉吐气。
那是多少年前的事情……弗罗斯特有些记不清了,他只记得是14岁,大概…是14岁吧,人的一生既漫长,又短暂,漫长的像看不到尽头,短暂的像逃不掉追上来的过往。
弗罗斯特关上了收纳柜门,他转过身,帅气的上膛后走向大门,大门同时破碎,外面的生物蜂拥而至,他仿佛是面向海潮的勇者。
二十分钟后。
一双油亮的皮靴踩在血泊中,踢开了被镶金匕首刺破的残尸,他一路踩着血与尸首前进,满地的肢体与怪物般的尸体到处成列,整个侯客厅被打烂了,原先的垂拱吊灯在地面上时不时闪着电光,吊灯下压着三具明显被枪械近距离崩碎的肉体。
这双脚的主人继续往前走,来到了正厅长廊,这个地方是整个庄园最中心的地带,每位尊贵的客人前来拜访,都需要从正厅进来,而加图索的主人则会在正厅等候,将客人迎接到候客厅。
但奢华的正厅也破碎了,被强大的外力掰断了承重支柱,2楼的土层往下坍塌,四周的石英墙被某种力量打出了一个大洞,洞口挂着几具尸体,血液顺着洞口的流淌,沿着墙缝在大厅内画出长方形的红边。
最终这双皮靴的主人停住,他站在正厅的入口,看向大门,一个背对他的人影面朝阳光站在大门前,就像等候客人上门的主人。
这位主人站在血泊的中心,所有的尸体都以他为中心向外铺开,再往远处观察,能看到远处还剩几个不知名的怪物,恐惧的看向这里不敢靠近。
皮靴的主人迈开了步伐,他走到了这个人面前,静静的看向这位老男人,老男人的白色大背头凌乱不堪,夹杂着红色的**半掩着暗淡的黄金瞳。
“弗罗斯特,加图索的主人啊。”庞贝轻轻叹息,他替这位劳累一世的弟弟整理凌乱的衣衫,先将翻转的袖子抽平,然后丢掉其手上已经断掉的斩首刀,最后帮这位男人整理头发。
他温柔的帮弗罗斯特将白发梳到脑后,白红交加的大背头显得莫名妖异,然后又从地面上捡起支离破碎的眼镜,重新戴在了这个男人脸上。
“你已经做的足够好了。”庞贝的声音低沉,像是哀嚎,但又像是祈祷,他的声音竟能听出重音,似乎有两个声音重叠在一起,都是属于庞贝的。
弗罗斯特静静的面向大门而立,那个位置仿佛在俯瞰这座城市的一切,他像位主人一边欣赏着自己的家,一边细数过往的一生。
这个男人从成年开始就执掌加图索家族,为了家族和学院的运转死命抠着那几块钱的账单,为了屠龙者的荣耀不惧一切敌人,他似乎一辈子都在奔波,从未停下脚步。
“好好休息吧,亲爱的……弟弟。”庞贝轻声说。
他最后合上了这个老男人的眼眸,那双早已暗淡的黄金瞳再也看不到加图索的大门。
密党成员、加图索代理家长、屠龙者称号拥有者弗罗斯特·加图索,战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