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我~的~女~婿~啊~(1 / 1)

第二日天还未亮,众人打着火把便下了山。

蜿蜒曲折的火龙在山间闪着明亮的光,晨间空气湿冷,攥着火把的手都被冻得通红。

依旧是卫大虎带路,卫老头压阵,怀揣着要去找场子的心,大家伙倒不觉得累,一路还在嘀咕商量待会儿到了小沟村脸上该挂啥表情,若实在不会装相,那就哭,若哭不出来,就拉着脸闭上嘴站在旁边挽袖子。

反正气势要摆出来。

一路歇了两次,天亮后能瞧见路便把火熄了,临近中午时还在路上啃了饼子,肉馅的饼,两三个下肚便饱了,再喝上一口竹筒里的水,累了半日的身子瞬间恢复力气。

得保持最好的状态和吴家人干架。

临近山脚下,已经能看见山下小院,直走便能到家,但卫大虎却带着他们绕了条小路,经过村子后山再进山,又走了半个时辰山路,再次下山,抄了两条小道,跨过几条田坎后再次进了树林子。

就这般进进出出,一路躲躲藏藏,便是一开始疑惑他咋不走大路的陈二舅,这会儿也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外甥这是在避着人……或者说,他在避着有可能出现的兵爷。

运气这事儿不好说,若是毫无防备走大路,倒了大霉正好撞到兵爷手头去,别说去找吴家的麻烦,他们这群人怕不是得被一网打尽啊。

还得是他外甥,心有成算,宁愿绕路都不走大道。

“快到了,下面那条小路我记得,吴家在后山沟有两块田,大丫带我来看过。”陈二舅撩开绑在头上的棕榈叶,露出一双肿大的眼,他们也不是傻的,心头也憷,担心遇到兵爷,这一路又是折树枝又是砍棕榈叶,见到个绿的就往身上扒拉。

这会儿一个个跟野人似的,头上腰上身上都挂绑着树杈子,乡下就没几个好眼神,瞧见他们说不定还认为是自个眼花了。

卫大虎被强行带了顶“绿帽子”,大舅母亲手编的,折的树枝绕成鸟窝状,几张绿油油的叶子迎风飘扬,别说,还挺好看呢。

“绕过后山沟就到小沟村了。”卫大虎回头对他们道:“上回我和三石来小沟村特意瞅过这几座山,果真都是相通的,若是遇到啥紧急情况,咱们就往山里跑,就这条路,能记住都记住。”

“啥意思啊大虎?说得怪吓人。”陈二牛听得惴惴不安。

卫大虎低声道:“咱们这回下山冒着风险,人太多了,若是一个不留神怕是真会出大事,小心些总是好的。”

众人忙不迭点头,都表示晓得了,定好好认路。

陈二舅一抹脸,很是羞愧,他们这般冒险都是为了他家大丫,他心头有多感念大家伙,对吴家便有多憎恨,这股火窝在心口熊熊燃烧,当小沟村那几个放哨的汉子看见他们这群人来势汹汹,那日去敲黄家门的年轻汉子立马指着为首的卫大虎,抖着声道:“杀,杀人凶手,你居然还敢来?!”

“你说谁杀人凶手呢?嘴巴给我放干净点!”陈二舅猛冲上去一把抽飞他指着大外甥的手指,唾沫因子喷他脸上,“都给我让开,我是陈大丫的爹,是吴老二的老丈人,你们凭啥拦着我们?是不是吴家做了啥亏心事儿不敢见人,所以才叫你们在村口防着我们娘家人上门讨公道?滚开,我要见我女儿女婿!”

他逮着人便是一通乱喷,把年轻汉子都骂懵了,见他们一个个黑着脸试图进村,连忙回头冲另外几人叫道:“还愣着干啥,快拦住他们啊!”

那几人回过神来,冲过来便要拦他们,一个个手脚还怪不干净,想推大舅母和二舅母,被陈二牛抬脚踹开,怒目圆瞪指着他们:“你们敢上手一下试试,今日就让你家挂白幡!”

仅次于卫大虎的健壮体魄,他长得比卫大虎还凶狠,熟人晓得他憨厚,不熟悉的人看着他横眉竖眼的样子,吓得心头怦怦直跳,那粗壮的胳膊怕是能掰断他们大腿!

但能被挑选出来的都是村里的年轻汉子,有把子力气和胆气,何况卫大虎这会儿在他们眼里就是危险的杀人凶手,咋可能让他们进村!几个汉子对视一眼,速度拎起一旁的家伙什对着他们,满头大汗威胁道:“你们不能进村,尤其是你,你杀了吴老二,你是个杀人犯,等下回官爷下乡,我们定要报官叫他们抓你去坐大牢!”

他们一脸畏惧看向卫大虎,就是这个人,把吴老二的脑壳都削了,前个夜里村里人把火灭了后,在那间被锁住的屋里发现了两具被烧焦的尸体,其中一个脑壳和身子是分开的,那场面骇人到一群见过大风大浪的老人都吓得当场翻白眼晕厥。

吴家二老更是骇得当场腿软摔在地上,哭声震天。

一开始大家伙还以为这场失火是意外,后来看见那颗被随意丢在榻上的脑袋,在场所有人脚底板阵阵发凉,这明显不是意外,是人为,吴老二先被砍了脑袋,火是他死后凶手故意放的。

当时检查另一具尸体时,他们发现那具尸体不着寸缕,肚子平坦,不是怀了孕的陈大丫。

吴婆子当场便冲去另外两间屋子,没看到本该躺在**养胎的陈大丫,她孙子倒是被这场意外吓得哇哇大哭,全家找遍了都没找到陈大丫,她就像凭空消失了一般。

死的不是陈大丫,陈大丫却不见了。

当时吴婆子便觉得事情蹊跷,外人不知,她还能不晓得,死的那人是老二从镇上买回来的丫头,后来被他收做房里人,夜夜伺候他那点不为人知的癖好。她不着寸缕光着身子,他们二人出事时定是在做那档子事儿。

火源也找到了,就是几根蜡烛,男女干事儿时没事儿点啥蜡烛啊,外人只当他们家财大气粗,家中竟然不点油灯,燃的是这等金贵物,她听见后一张脸变幻莫测,却不好说这蜡烛怕是另有用处。

吴家的汉子在榻上多有花样,上到老子,下到小子,几个儿子中,只有老二家的屋子时常会传来媳妇的哀嚎声。这么些年,家里人只当没听见,其实心里都晓得是咋回事儿。

老二出事,儿媳消失,她心里当时便觉得这事儿怕不是陈家人干的!

第二日一打听,白日里果然有个陌生的魁梧汉子来村里,那人声称黄婆子是他姑母,身高九尺的巨汉,十里八村只有一人符合这个特征。她不由想到陈大丫娘家有个表弟,那人是个猎户,当初两家相看时,老二曾见过他,回来还当个稀罕事儿说。

去了黄家,敲门无人开,吴家人翻墙进院,发现她们家堂屋门被上了锁,母女俩早不知去向。

吴婆子能管着一大家子自然不是啥蠢人,稍微一琢磨便理清楚了前因后果,她想到那日陈大丫无故摔倒,她找来了黄婆子,而黄婆子帮陈大丫往娘家递了信儿,陈大丫那个猎户表弟白日来村里找黄婆子打听情况,夜里便翻进他家把她儿子杀了,还把陈大丫给掳走了!

她想到这儿,额头冷汗直流,既恐惧他居然能悄无声息翻进他们家杀人,又愤怒他居然敢下手杀人!

陈大丫是他们吴家的儿媳,哪家夫妻不闹矛盾,这还是头一回听说出嫁女在婆家受了委屈,娘家人二话不说提刀就杀人的!

吴老二死的太惨,吴家人没咋宣扬,只在别人问咋没看见陈大丫时,吴婆子故意哭着说:“因她怀着孕操劳不得,这胎不轻松,老二心疼她,特意买了个丫头回来伺候她起居。可谁晓得那丫头是个不安分的,老二媳妇怀着身子不方便,汉子家火气旺,他们夫妻俩就因着这事儿闹了些小矛盾,也不晓得她是咋往娘家递的信儿,她有个当猎户的表弟,白日里来找黄婆子的就是他,咱村里一向安生,他一来我家就出了这事儿。老二死得惨啊,你问我老二媳妇,我还想问陈家人呢,咋就这般狠心,老二可是他家的亲女婿啊!”说罢捂着脸呜呜直哭。

这话就差明说,吴老二是陈大丫那个表弟杀的了。

虽是没人瞧见,但人嘛,很容易被别人三言两语牵着鼻子走,何况吴老二是真死了,陈大丫也是真不见了。还有那个丫头,村里人也不是傻子,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吴老二纳了丫头为妾这事儿不是啥秘密。

再经吴婆子这么一说,小沟村的人自觉已经找到了真相,必是吴老二纳妾引得陈大丫不满,于是往娘家哭诉。陈家是个混不吝的,干脆半夜翻进吴家把吴二郎杀了,再把他和小妾捆一堆儿烧了,直接叫他们去地下做一对鬼鸳鸯!

如此一切都合理了。

就是陈家人未免太过心狠手辣,夫妻闹矛盾本是寻常事儿,咋就到了杀人的地步。

拦着陈家人的几个汉子不由打了个冷战,一脸惊惧望着他们:“你们不能进村,我们村不欢迎你们,他杀了吴老二……”

陈二舅毕生的演技都贡献在了此刻,三分迷茫六分愤怒演绎得淋漓尽致:“你这后生在放什么屁,我咋一句都听不懂?你到底在说啥?什么杀了吴老二,一照面你就在胡扯一通,你是不是脑子有疾?你说的吴老二是谁?我女婿也叫吴老二,我可不许你咒他!”

“就是你女婿吴老二,他棺材这会儿还停在堂屋里,灵堂也摆着,村里人都在吴家。”另一个汉子有点混乱了,咋和他想象中不太一样啊,陈家人咋是这个反应,怎么好像不知晓吴老二死了一样?

人不就是他们杀的吗?

“你敢咒我女婿,我跟你拼了!”陈二舅脸色一变,大叫一声冲上去,卫大虎适时一脚踹掉他们手头握着的锄头,陈二牛等人也是一脸愤怒,嘴里嚷嚷骂他们敢咒陈家女婿,和他们拼了。

顿时一窝蜂冲过去,他们人多势众,几个拦路的汉子哪儿抵挡得住,感觉身上挨了好几拳,哎哟哎哟叫唤着。

这一路没遇到人,无人拦路,陈家人不多时便来到吴家。

门口白幡飘扬,人进人出,唢呐声声,还怪热闹。

陈二舅掩下眸中喜意,悄悄往自己大腿根猛地掐了一下,疼得眼泪狂飙。他肘击身旁的婆娘,二舅母不用掐腿根,看着吴家的门楣已是满脸泪。

吴婆子坐在堂屋里,正抹着眼泪和前来吊唁的人说话,忽地听见一声凄凉婉转的哭丧声从大门口传来,那调子抑扬顿挫,哭得人心肝直发颤。

“我~的~女~婿~啊~你年纪轻轻咋就死了啊~到底是哪个害了你啊~”

陈二舅跌跌撞撞冲进大门,看着堂屋里的棺材,脸色一白,双腿一软,眼泪哗啦啦从眼眶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