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弹幕短暂担忧过的降谷零,此时此刻,他正在切生鱼片。
海洋绿洲号共有19家各式餐厅,包括6间免费的主餐厅、4间特色收费餐厅和9座咖啡馆。降谷零就在四家收费餐厅的其中一间工作,唯一的任务是把鱼片切好。
他现在的名字是安室透。
事情还要从几天前说起,安室透遛狗回来,忽然被一行人闯进公寓……带走他的人是忽然出现的。按理来说,他的居所由公安经办,本来不该被任何人知道,可出了有人强行撬锁翻找账簿的那件事后,这种名义上的隐蔽性也名存实亡。
安室透正蹲在玄关给哈罗擦脚,背对着门,忽然听见白色的柴犬对着外面汪汪叫起来。不等安室透起身,眼前已经被一块黑布蒙住。
一个明显用了变声器的嘶哑男声说:“我们来带你走。”
以往他遇到这种事,大概会先行假装就范,再伺机偷偷逃走。但安室透却没有反抗的念头,尽管他的小臂就绑着一把匕首——他平举双手,以行动示意自己不想反抗,末了又说一句:“能帮我栓一下狗吗?”
等他再醒过来,已经到了一个双人间的船舱上。
“安室透是吧?赶紧起来,集合了。”
一个络腮胡刷着牙,含糊不清地催促他。说完也没管安室透的回应,自顾自换上制服。
同样的制服,在他床头也有一套。安室透对眼前的情况暂时还摸不清头绪,就学着络腮胡他的动作,拿起衣服穿上。
抖开上衣时,他瞳孔微微一缩:
尽管制服折叠起来的外观十分相似,但领口的装饰还是暴露了两者的不同。
这颗绿宝石属于波本。
……安室透惊疑不定地跟着络腮胡来到走廊上,才知道这是邮轮的员工培训。
也就是说,在他昏迷期间,有人将他以“安室透”的身份塞进了邮轮新入职的员工里,又在床头放下了波本的制服。
可这人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带走他的势力属于组织、公安,还是游离在外的其他人?
安室透的心底有一个模糊的猜测,但始终难以成形。半天时间,他旁敲侧击清楚其他员工的身份,作为在船上打工的普通人,他们对组织和公安都一无所知。第二天他从贝尔摩德的电话里得知这是组织的总部考察;第三天,邮轮泊驻东京港。
既来之则安之,既然没有告诉他要做的事,安室透就把侍应生的身份扮演好。
领班一开始将他分配去扫厕所,安室透略施小计,在他面前展现出自己精湛的刀工,于是免费餐厅的后厨有了他的一席之地。第二天,另一个主管端详着他的脸,到了晚上,安室透已经成了收费餐厅的一位侍应生。
他只需要切三文鱼,随后将刺身送到客人面前。
听上去似乎是一份再简单不过的任务——如果不是送餐的客人他认识的话。
在他面前是一人高的屏风,绘着山水花鸟的布面将一个个包厢围挡起来,形成半开放式的私密效果。屏风留下了一个两人宽的口子,供人来去通行,现在,他已经在入口站了半分钟,里面专注调情的男女还没有注意到他的到来。
“啊——”
一只素手虚托在下,将蘸着酱油的寿司递到男人面前。男人半白的胡须颤动着,头往前伸,像拱食的肥猪那样扫完食物,末了咀嚼着看向一旁的和服女性,露出一副餍足的、飘着红晕的迷醉神色。
这张脸安室透十分熟悉,如果没有那副色眯眯的表情,男人五官的组合本该是正气凛然的不怒自威。
尽管他并不记得自己,安室透还是一眼认了出来。
正是他入职公安时,台上发言的一个人。
……
唐沢裕:“……”
系统:【……】
电子音默默停下了在脑海中哔哔嘟嘟不停的小喇叭,毫无起伏地说:【啊,宿主,您醒了】
唐沢裕:【我觉得还是再睡一会比较好。】
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他在昏迷前还开着系统界面。于是,在他清醒过来的第一时刻,挤挤攘攘的弹幕已经迫不及待地跳入眼球:
【嘶——虽然但是,好糟糕的姿势】
【嘿嘿不用多说我都懂,这就打开蓝色软件】
【前面的不要走!(扯住)给我指路!我要那个链接,就是,蓝蓝的!】
【呵,我就不一样,单手打字以示清白】
【甚至不用到明天,可以想到,推上肯定铺天盖地的都是本子……】
【谁叫老贼实在是太懂了(尖叫)这可是失忆唉!绑架,胁迫,嘿嘿嘿提取关键词,我首页灰了多年的太太甚至都揭棺而起,知道我刷到推送有多激动吗?!!】
唐沢裕:……并不太想知道。
通过漫画他才知道自己的处境,一张俯瞰的大场景,显示足以容纳二三十人的套房中,FBI正围成圈商量什么。
只有唐沢裕自己被反绑双手,蒙眼仍在床头——怪不得他睁眼什么都看不见!
至于背在身后的手腕,那里已经快没有知觉了。
唐沢裕耐着性子翻看弹幕列表,原本的目的是想知道自己昏迷期间发生了什么事,漫画却根本没有把这些收录进去。在他一手刀昏迷后,画面紧跟着也是一黑,下一格就是这这页场景。
至于赤井秀一是怎么把自己带走、又是怎么对柯南解释的,漫画直接跳过了这些事。
【这是什么新型的留悬念模式,放开我我想看FBI是怎么瞳孔地震的啊!】
【果然主线永远也不会让我失望,上一秒还在说组织总部潜入困难,行动要小心谨慎,下一秒阿卡伊:(手刀)】
【看看柯南!小侦探的眼镜都快要吓掉了!!!】
【我好幸灾乐祸,直接在组织的老巢抢人,该不会糖糖醒来已经被带着到处躲追杀了吧?】
【笑死,我敲木鱼我先说,虽然缺德但,有点想看】
显然追杀FBI的人没有到,不然他也不可能这么安稳地躺在这里。
唐沢裕腹诽系统:【所以你为什么没有扫描功能?】
但凡电子音预警一下,他也不可能阴沟翻船成这样。
系统平铺直叙的合成语调说:【非常抱歉,本系统无法接触外界,暂时不具备扫描功能。】
【既然你无法接触外界,那漫画又是怎么来的?】唐沢裕心底呵了一声,【别告诉我它是自然出现。肯定与你有关。】
电子音瞬间噤了声。
不过唐沢裕没有发现——一道脚步声悄然靠近,临到近前他才察觉到其存在。他的身体在逐步恢复感知,先是反绑在身后的手,因为被绳子压迫太久,指尖传来蚁群咬噬般的麻痒感。
目光的注视是有感觉的,唐沢裕维持着昏迷状态的呼吸频率,感觉那人在身边站了一会,目光上下打量了自己一圈。
紧接着,他忽然微扬声调:
“你醒了?”
……
唐沢裕第一时间转向声源的方向。
对方已经察觉了他的状态,继续装睡下去就成了一件毫无必要的事。他的视野仍然是一片黑,好在有漫画作弊一般的功能让他看清:赤井秀一在眼前,稍一抬手,打断了一旁众人的交谈声。
他的目光从下眼睑落下来,沉静如水的审视意味,锋利如手术台寒芒闪闪的手术刀。唐沢裕觉得自己像亟待切割的解剖对象,略感不适地向后退了退。
他先问:“你们是谁?”
赤井秀一没出声,漫长的静默里,唐沢裕的下颔不易察觉地收紧了。
过了一会,他又说:“或许我不该这么问。”
“你们想要的是什么?”
黑发的男人终于道:“你从哪里来。”
这句疑问的措辞相当微妙,既能理解为登船前的住址,也可以回答邮轮上的歇脚处。不过,唐沢裕自然不会让他的旁敲侧击得逞,他干脆以字面意思回敬道:“如果我没猜错,你应该跟了我有一段时间。——怎么,还需要我再复述一遍路线吗?”
赤井秀一有了动作,他将重心换到了另一条腿,五指规律地敲击着。
“你从那时就发现了。为什么不采取行动?”
“你觉得我该做什么?跟着我的人多了去了。”唐沢裕语带讥讽,“难道还要我一个个赶?”
他现在在众人眼里是看不见的,柯南发现,赤井秀一的嘴角不易察觉地向上扬了扬。
“那我该这么问。”
他说,“来中央大街之前,你从哪里来?”
唐沢裕瞬间沉默了一小会。
“你们想去那里?不可能,你在找死。”他不安地侧过头,似乎想借此看清眼前的人,同时再一次重复了这句话:“不可能。”
赤井秀一说:“总要试一试才知道。”
“我没兴趣陪疯子一起死。”唐沢裕的语气冷了很多。
谈判似乎陷入了一个僵局,柯南偷偷用眼神去暗示他,只不过那端的赤井秀一似乎并没有接收到——他依然是那副居高临下的神色,只是目光里多了几分若有所思,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空气里藏着一触即发的薄刃。
过了一会,唐沢裕垂在床边的小腿向里收,从床头借力让自己坐直了。
沉默是一种无声的交锋,心理与耐力的双重比拼,按理说唐沢裕行动受制,理应处于弱势的那一方,但他在气场上却并没有显出颓势,片刻后,还是赤井秀一先出声:
“你之前问,我们是谁——”
他话音稍顿。“是你可以信任的人。”
唐沢裕抽了抽嘴角:“我该礼节性微笑吗?这是个糟糕的冷笑话。”
“没和你开玩笑。”赤井秀一平静道,“你还记得什么?”
这句话似乎直击要害,可谁也没反应过来,他没有留给另一个人以回应的时间。话音未落。赤井秀一倾身过来,摘掉了他的眼罩。
唐沢裕立刻撇过头。
已经有漫画界面亮在眼前,可比起突如其来的光线还是太刺眼。黑暗持续太久,他甚至觉得眼角有一点湿。
——靠坐的男人因他的接近而向后躲了躲,半长的黑发散落在脖颈间,下颔的肌肉无意识收紧。那原本束在脑后,现在却因为动**而散掉了。
赤井秀一的视线不动声色地扫过去,在颈部的伤口停留两秒,又悄无声息挪开。
他说:“我知道你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