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体在活动时产生生物电,以动作电位传导神经冲动,在这之中会释放电信号。”
“电与磁互相感应,变化的电流产生磁场,震**的磁场发生电。”
安静持续了一段时间,直到赤井秀一陡然反应过来:“说完了?”
“说完了。”pulque莫名其妙地瞥他一眼,“基本的原理就这么多。难道你还想听什么基础科学的飞跃式突破吗?”
赤井秀一:“……”
和面前的人讨论这些科研领域的基础话题,总给他一种难以言说的微妙感,就像魔术表演的观众,他被幽奥深微的名词唬得一愣一愣,揭开面纱却连国中的知识都不如。
“你还真以为组织的研究领先世界前沿多少啊,”pulque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是,某些领域的确……尤其在作战上。只不过对于基础科学,全世界的研究进度都差不太多。”
“科研又不是什么一拍脑门就能解决难题的领域,一个天才引领世界进步,二战那会的传奇*早过去了。想要成果,就得堆人力、堆时间,即使有新的发现,也会第一时间拿出来共享。至于那些科学家——”
他稍显怜悯地弹了下酒杯边沿,就像嘲笑赤井秀一之前的想当然。
“就算不受雇于组织,也会为了名利,拿出我们想要的成果。”
赤井秀一默然。
某种程度上,pulque对人性的把控堪称尖刻。此前他从未思考过这一话题,科研并不是赤井秀一熟悉的领域,仔细一想却又是事实。
至少在当下,金融、地产等行业能拿出远比科研高千百倍的短期利益的时代,科研圈的内卷简直超乎想象。
即使FBI内部的资料库,涉及保密领域的,也多半是一些课题在反人类层面的成果,换而言之,就是理论的应用层面。
人类在基础科学上共享同一份信息,最新的资料是公开的,只是每个拿到信息的人,未必都有相应的能力去理解、学习和运用。
“所以,”
赤井秀一艰涩地猜测道,“思维跃迁的含义——是通过模拟电信号技术,上传数字意识吗?”
话音未落,就见pulque摇了摇头。
他从容地往调酒柜上一靠,忽然又起了另一个问题:
“你以为,组织研究的目的是什么?”
“长生。”这点赤井秀一回答得很流畅,在一些高官耳中,这几乎是众人心照不宣的公开秘密。
很难说FBI觊觎组织,几分是为了主持正义,几分是为了这个吊在驴面前的胡萝卜,听到这里,pulque又笑了笑。
“既然这样,你就不该往数字生命的方向猜。”
“机器学习的原理是,由多重神经元构成神经网络。训练原理上的确在模仿人脑,但无论上传多少个思维样本,都只会作为隐藏层的分析数据,最后的决策面只有一个。”
“换言之,数字生命是由无数个决策模型所组成的‘泛意识’——就像多重人格在争抢同一个身体一样,”pulque懒洋洋道,“你认为,想获得长生的本人介意吗?”
更不用说,还有物质产生意识、还是灵魂依附于身体这种先决问题悬而未决,意识上传的道路从一开始就被堵死了。
“但你有一点没说错,关于生物电信号模拟。”
Pulque的指背一叩酒柜。“每个人的信号都不一样,它就像你的存在证明一样,是独一无二的。”
……
话到这里,酒吧又短暂安静了一小会。
芋——
覀——
赤井秀一意识到pulque是在等自己说,可他提示似乎已经给的很明显,又好像没说什么。
生物电信号,存在标识——电磁感应。这是电磁波的发生机理,高频振**的电磁场能发射无线电波,但这三者组合,又能衍生出什么技术?
赤井秀一半点没把它与长生的关键词联想到一起,片刻,pulque稍显失望地叹了口气。
“首先,是将个人思考时的脑部生物电提取,作为电信号发射出去,”他有些意兴索然道,“另一个人只要接收到,就能产生相同的思维或想法。”
什……么?
赤井秀一还有些没转过弯,但直觉已经第一时间地感到心惊。
身为FBI探员的敏锐嗅觉让他在一瞬间想到更多,这样做,是否能操纵影响某些高官,譬如,政治人物的决策?
来自电信号的干扰根本无迹可寻,甚至做出决定的本人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想。小到一项免税政策的数字浮动,大到能否按下白宫的核弹按钮——赤井秀一的背后瞬间被冷汗浸湿了。
“所以,这一阶段有个很形象的名字,‘广播’。”
看到赤井秀一的反应,pulque颇感有趣地一勾唇角。“想那么多干什么?我还没有说完。广播应用的范围有限,出了实验室很难做到。”
“每人的电信号各不相同,但总有一些人波形相近,‘广播’能够成功,需要收发双方在思维频段上有一定程度的相似才可以。”
自古就有的传闻——双胞胎之间的心灵感应,正是非实验室状态下的一种广播实例。
一方死亡或遭到重大危机,另一方会有觉察,是因为生死存亡之际,脑部的信号活跃了无数倍,而另一方接收到了这种变化。
“所以你看,”pulque一摊手,“自然状态下,广播的影响很小。即使相似程度极高的双胞胎,也是本人的思考占据主导,来自另一方的电信号,只会引起小幅度的生理变化。”
“那……”
赤井秀一喃喃自语,“‘广播’的下一阶段,难道就是抑制一方的生物电,而放大来自另一个人的信号吗?”
“再往下一点。”pulque偏头看着他。
完全地……抑制一方,而加强另一方。
这种情况推到极限,会发生什么?
“双方思维完全同步,一个人同时操纵两个人的身体?”
推导出这个结论,饶是赤井秀一见多识广,都忍不住下意识一个寒颤。
这种技术应用所隐含的傲慢,和对人权、自由这种人类斗争了上百年所取得的道德共识的,彻彻底底的践踏,让他止不住心头发冷。
出乎意料的,pulque否定了他的猜测。
“并非如此。”
“而是一个人——的思维,在另一个人的身体里彻底重生。”
他说:“谁也不知道是怎么完成的,明明是一个人在同时影响两个人,推到极限时,他的意识却突然出现在另一方的身体中,原有的则陷入植物人状态,就像量子突然间跨越势能阱。”
“为了形容这种现象,我们将其命名为,思维跃迁。”
……
天台事件的半天后,三年前,组织的一处研究所内。
这座研究所的内容似乎与生化相关,从里到外都透着断情绝欲的冷白色。脚步声一路穿过走廊,茶发的研究员边走边摘下医用手套:“成功了。”
等在手术室外的pulque匆匆一点头,与雪莉擦肩而过。
漫画的视角跟着他向前推进,直到看见手术台上的诸伏景光——无影灯下,黑发的猫眼男人双目无神,湛蓝的瞳孔里似乎蒙了层薄薄的雾,只有胸膛机械地起伏着。
Pulque伸手抵住脉搏,片刻,无声地松了口气。
“这人的频段意外合拍,”雪莉微一颔首,“你从哪里捡来的?”
完成这台半夜突发的急救手术后,她并没有走,扔掉带血的医用手套,又抱胸靠在手术室门口,看着里面的pulque。
他双手撑在手术台边,就像卸下了一身装甲,长久以来,绷紧心弦的那一口气力忽然就松懈掉了。他低低地垂着头,显得格外的疲惫沉默。
雪莉的问题没有立刻得到回答,良久,pulque苦笑一下,抬手狠狠地搓了把脸。
“如果我说……是运气,”他嘶哑的声音道,“你信不信?”
“……”
雪莉没有出声,眼神的答案显然易见是后者。
“要请动你这位大研究员,恐怕只有频段合拍这一个理由了吧。”pulque深吸了一口气,“只是我没有想到……”
“编造的谎言成真?”雪莉锐利地点评道,“这可真不像你。顾此失彼,这不是把他往另一个火坑推吗?”
Pulque反问她道:“换成是你姐姐,你救不救?”
沉默的人成了雪莉。
“我是带明美易容和你见面,”pulque叹了口气,“我知道,即使不向上申请,这台手术你私下里也会接……可苏格兰已经死了。”
“想救活一个死人,需要的资源要调用整个组织,根本不是能掩盖的事。”
手术室外传来风声,雪莉的短发被风吹动,她侧头向外看去。走廊窗外的夜空下,直升机打下的光束照得漫山明亮,这里是东京郊外,一座人迹罕至的深山中,所有物资由空运直接调配。
于是雪莉也不再出声。
面前的男人在赌盘上拼尽一切,命运却与他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他以苏格兰的身体适合boss这一理由把人送过来,妄图倾尽一切资源救活他,如果苏格兰的频段不是与boss那么相似——
假设如此,她还能用“人死后器官变质”的理由敷衍过去,顶多pulque上报了一条错误消息,只会得到一点象征性的惩罚。
偏偏苏格兰那么适合,简直像上帝创造的,赋予boss以新生的最佳容器。
来接“容器”的专机马上就到,在此之前,两人什么也做不了,什么也不能做。
其中隐含的嘲弄几乎能令人感到悲哀。
“你有C4吗?干脆我们把研究所炸掉吧,”雪莉突然冷静提议,“你带上他和我走,之后再给我换个身份。就此脱离组织怎么样?”
Pulque沉默了很长时间。
“不是现在。”
“我欠你一个人情,如果离开组织是你的愿望的话,”手术台前的男人回过头,“我会帮你。”
【原来这才是当时救下hiro的全经过吗……艹,什么瞎猫碰上死耗子,才出虎穴又入狼窝,换我我都替糖糖绝望】
【要说是巧合吧,其实意外的又很合理。我真的,我快呆了,现在整个人就处于,想喷剧情又喷不出来的一个大状态】
【对!故事发展到现在,前面的伏笔也铺垫够了,白鸠制药那里出现景光我就觉得不对劲,什么样的任务会让行动组的代号成员在研究所?那不该是研究员待的地方吗?
还有前面的回忆杀里,景光机器人一样的状态,真的,除了实验没办法能解释了!!!】
【……我也是,有了之前的遮遮掩掩,大家的心里其实应该都有猜测了,看到这里只是证实了想法而已。】
【不过反倒是这个发展,为了救人而撒下的谎居然意外成真,很有那种古希腊式的悲剧感啊……】
【要说剧情逻辑通顺,喷不出来的话就喷老贼吧,再多巧合不都是他一手创造的吗doge】
【是哦,角色决定不了剧情,作者还决定不了吗!老贼出来受死!!】
【我这就寄刀片,还我小天使景光啊啊啊啊!!!】
【我看笑了,你们都这么傻白甜吗?没准唐沢裕之前就测过,所以才故意把人留在身边的呢?】
【?不是,你们唐黑也不要太离谱,哪只眼睛看出剧情是这么安排的了?真就编不出黑点贷款骂人啊??】
【疯狗跳脚而已,现在的回忆杀够打黑子们的脸了吧?我都能隔空听到清脆的啪啪声,乐】
【相比之下,这个思维跃迁我居然看懂了唉!猜了好多年组织boss,主流的同人设定都是意识上传吧?哈哈哈最新话一出,推上的太太全都疯了,连夜吃书的就有好几个,我真的好幸灾乐祸哈哈哈哈哈哈】
【老贼也挺能编的,避开了科幻式的机械降神,还能给出一个不掉boss逼格的合理解释】
【说到底,现在量子计算机也还要超低温运行,想要达到数字生命这种地步的算力还远远不够啊,叹气】
【桥豆麻袋……话说和我一起追漫画的都是什么大佬啊?大家的话题都好深奥的样子(呆滞)】
【呃,量子计算机课题项目下小打杂的?】
【草,仰望大佬】
【拜拜大佬!吸吸吸让我物理及格吧求求了qaq】
【《我在柯南学物理》】
【还有生物,md神经电位这学期就要考了,扶我起来!朕还能学!】
【如果我是个高三生,我能丝滑流畅地看懂所有剧情,但我现在是个废物大学生,所以脑子里只有干饭,阿巴阿巴】
漫画在这里插叙了一段剧情,补录了抢救苏格兰的人是雪莉一事,赤井秀一的回忆却对此并不知情。
可pulque说完那句话后,他几乎在一瞬间意识到什么,目光投向一旁的酒吧卡座。
“所以,他就是……”
黑暗里还坐着那个侧影,不言不语,不声不响。
刚才的对峙太激烈,赤井秀一几乎要把这个死而复生的人遗忘了,何况苏格兰的存在感一直很低,他从不说话,不加入任何讨论、甚至一丝多余的动作都没有,只是机械地……死板地坐在那里。
直到pulque说完思维跃迁,那道身影的存在感才陡然又强烈起来。
“他是……boss的,”赤井秀一顿了顿,一时之间找不到什么更好的形容词,“容器吗?”
他难以置信地望向身旁,在他的目光里,pulque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
“容器、备用身体,你想怎么称呼都可以。”他淡淡地说,“现在的广播技术,信号只能同步到十几米开外。再过一段时间,几百米、上千米,甚至几万米也有可能,那时他将成为那个人的……代行者。”
“只不过,人的记忆通过海马体,逐步转存到大脑皮层中。思维能够用信号传递,可记忆不会。”
“只有同时传输两者,一个人才能真正算在他人的身上复生,思维跃迁后记忆丢失,这也是乌丸莲耶迟迟不敢完全跃迁的真正原因。”
他毫不在意地说出了boss的身份和真名,但赤井秀一已经无暇去关注这一点。
现在的苏格兰,就像游戏的一个马甲,一个随用随切的账号。
Pulque说了广播技术只能到十几米,赤井秀一当然不会自作多情地认为boss就在附近,所以苏格兰此刻的表现只有一种解释,就是boss的意识与他断联后,这具身体的自然状态。
“那他现在……”
Pulque冷淡地打断了这个问句,“我在尝试唤醒他的自我意识。”
他抬手抿了口酒,高脚杯杯底终于空了。
赤井秀一表现出一种罕见的踌躇,既想上前凑近去观察苏格兰,又怕自己的动作冒犯到pulque。沉默持续了一段时间,他突然回过神来:
“既然这样,‘思维跃迁’这个名词又是怎么来的?”
他从pulque刚才的叙述里发现了一处漏洞。“既然boss本人不敢完全跃迁,那么之前一定要实验证实过这个结论。组织有双胞胎吗?有血缘关系的人算不算天然相近……宫野?”
赤井秀一瞬间回想起pulque强硬地拆散他与宫野明美的原因。
会不会宫野姐妹也是实验的样本之一,所以他的接近才会让人如此警惕?
Pulque有点好笑地看着他。
“当然不是。我给你举的例子,是思维跃迁的实验成功前,广播在历史上的成功记载。那时这个课题还叫广播理论,之所以援引双胞胎的心灵感应,是为了找到支持它的证据立项。”
“可自从克隆羊出现以后,几十年来,生物技术飞速发展。明面上克隆不温不火,是因为科技伦理的限制,私下里可就不一定了,现行的科技框架下,要试验广播理论,可不需要再费劲找一对双胞胎。”
“……你的意思是克隆。”赤井秀一的声音低到近乎自语。
他怎么会忽略这一点?最像的不是一个人和另一个人,而是一个人和他的克隆体。两者基因相同,在生物意义上同出一源,自然也是跃迁实验的最好样本。
这个时候,他也想到了弹幕中同样出现的疑问。
“一个人……和另一个人相像的概率那么低,苏格兰怎么会那么巧?你放他进入组织,是不是一开始就?”
赤井秀一必须问清楚这个问题,因为这关乎接下来的一切,如何合作,摧毁组织。
Pulque沉默了一小会,他的神色忽然变得有些疲惫。
“别用激将法。这招对我没用。”
他平淡地说:“克隆最初的实验体是我。”
……
漆黑的直升机降落在游轮的停机坪,无数机器人迅速围了上去。
它们就像是为了保卫而制造的,四个轮子以便灵活移动,背上探出两个枪口。可比机器人更快的是伯莱塔,银发的男人掏枪点射,银白的机械如秋收的麦穗般迅速倒地!
他波澜不惊,以一个顶级杀手的素质,一次只开一枪,就像冷酷严密的收割机器,转瞬间清空了一片区域。
保卫机器人没有再出来,取而代之的则是广播。里面传来一个呼哧呼哧的声音:
“……你在做什么!”
琴酒充耳不闻,大踏步向里走去。广播里的声音丝毫没意识到自己像小丑般不停跳脚,还在试图劝降:
“你是我麾下最信任、最器重,最得利的杀手,组织明明可以给你想要的一切!已经相安无事了那么久,继续下去不好吗?……你要做什么,停下!开枪,开枪!!!”
一枚子弹溅起一片碎屑,随后枪火声归于寂静。琴酒已逼近游轮主体,所有墙缝中探出的保卫装置,漆黑的枪口已经对准他的方向,却在那一刻瞬间哑火!
黑洞洞的金属瞪着琴酒,如一个凭呼吸机维持生命的老人愤怒的注视。
琴酒反手归枪。黑色的风衣猎猎起舞,如死神到来前覆盖的阴影。
“你的话让我恶心。另外,我不是来杀你的,”他嗓音冷冷道,“最好别自作多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