朗姆说:“谁说牧羊不是门学问呢?”
居于东京的最高点时,俯瞰的视角下,那圈庞大的、笼罩在整条环状线上空的爆炸阴影,不过是一环小小的烟花。
它连让两人津津乐道的资格都没有,谈话的内容从它的制造者上一带而过,很快回到了前一个话题。
“胆小怕事……人云亦云,但毕竟数量在那,”朗姆道,“发起疯来,还是挺头疼的。”
中年人轻松地笑了笑:“发疯?”
“现成的规矩多的是,用不着我费心,”他说,“反倒是你。一晃十几年了,你是怎么管住他们的?”
“羊有头羊,狼有头狼,让他们自己去斗不就是。”
两人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为这个坐享其成的省事主意碰了一杯。中年人摇了摇头:“那里都有阶级,这我倒是忘了。”
“圈起来麻烦点而已。”朗姆说。
他杯中的酒液送到一半,突然被嗡嗡震动的手机打断了动作。朗姆不易察觉地皱起眉,为了今晚的聚会,他早已吩咐过下属不要轻易打扰,甚至为此更换了一个号码,只有特别亲密的心腹才知道。
就这么一小段时间,外面能够出什么变故?
他虽然不以为意地这么想,口中还是说:失陪一下。”
看清内容的一刹那,朗姆的脸色忽然一变!
如果不是对面还坐着中年人,他差点控制不住地当场起身,朗姆隐秘地瞥了对面一眼,发现中年人还没注意到自己这边的异常,才绷着脸点了点头:“有点急事处理。”
“理解,谁没一两个废物属下呢?”中年人颔首道。
朗姆扯出的微笑,在他转过墙角的那一刻全部消失了。
餐厅的这端向阳,宽阔的落地窗让阳光毫无保留地倾泻而入,脚底的城市辉光灿烂,连同朗姆的光头一并被照得锃亮,而他的面目却笼罩在更为深沉冷酷的阴影中。
确信中年人看不到也听不到自己,他才面无表情地拨打了一个电话。
“立刻给我把森谷帝二‘清理’掉。”刚一接通,朗姆立刻开口,他的语气里有一种斩钉截铁的阴狠,“决不能让他有机会向条子交代,哪怕是一句话。——任何一句!”
……
命令已经发下,无论结果如何,这趟列车会在下一圈的南杯户大桥靠站。
乘客的撤去如海浪退潮,这节车厢里很快空无一人。
唐沢裕推门而入。
整个世界都浸在茫茫然的纷扰里,能在这时能拥有一节独自一人的安静车厢,想来简直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
从登上环状线以来,所有事就在不断加速。
这趟列车不仅要与混乱的失序抗争、与随时可能引爆的炸弹搏命、与眼含恶意的炸弹犯赛跑,还要面对各怀心思的乘客们:
麻烦的三选一,未知的松田阵平、棘手的降谷零。
——所有的乘客离开后,唐沢裕正要进去,手腕却被安室透扯住了。
这个隐藏在重重面具下的日本公安,终于难得地暴露了一点自己的真实情绪,唐沢裕低头看了看,牢牢抓在那里的手,手心的触感温热而熟悉,一切如时间逆行,仿佛那个便利店仓库的情景复写。
唐沢裕瞳孔微微放大:“你……”
“这是炸弹犯的陷阱,不要进去,”安室透直接打断了他的话。
他说:“外面有警视厅有公安,整个东京的警力都扑在环状线上,你为什么非得按那个炸弹犯说的去做?”
呈现在他脸上的表情似乎是瞪视。这个常年阳光微笑的私家侦探可以露出阴狠森冷的面目,可当他生气时,却连眉毛都倒竖起来,肤色偏深的脸上,鲜活的神情看上去那么真实,那一刻他不是波本、也不是安室透,反倒有点像降谷零。
于是唐沢裕轻轻地叹了口气。
“可这不是警视厅能不能抓到炸弹犯的问题,是选择。”
“易地而处,”他温和地说,“假设现在这个位置上的人是你,你又会怎么做?”
“……”
安室透默然不语,瓢泼的阳光挥洒进来,他的脸上掠过电线杆飞退的阴影,光照下那双灰蓝色的眼眸里呈现出极复杂的神色,他似乎有很多要说的话,却又在**裸的事实前哑口无言。于是唐沢裕紧跟着追问一句。
“你也会这么做,是吗?”
——他不是单纯地在让安室透换位思考,而是透过私家侦探的那层假面,去叩问某种更深层次的态度,关乎信仰与立场。
安室透的牙关刹那间咬紧了,唐沢裕垂下眼,轻轻拨开了他的手。
他没用多少力道,可降谷零就像是触电般,突然失去了全部力气。只消一碰,那只手便颓然垂落在空气中。
……
松田阵平双手插兜,轻松地经过过道,目的地就在前方,他下意识一理衣领。
——唐沢裕扯得时候太用力,他总担心衣领的连接处会在行走时突然脱落,露出底下的红内衬来。
他脚步悄无声息,行走的姿态像某种踩过地毯的猫科生物。也是因此,佐藤美和子听见陡然响在头顶的男声时,差点被吓得一跳。
“不好意思,可以在这里坐一会吗?我看对面没人。”
松田阵平稍一欠身,“不知道为什么,尾部的那节车厢突然被清空了。”
他又架上了那副墨镜,整个人西装笔挺,领带却还是**不羁地歪了一截。
佐藤美和子还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刚一回神,又听到对方话里的尾部车厢,神情刹那间落寞一瞬。
迷茫的乘客里,只有她知道车尾是为了什么而清空的。
唐沢裕独自往那里走去,佐藤美和子没有立场拦住他,随后安室透也起身追过去了,对面的座椅一下子空了下去。
佐藤美和子往后靠了靠:“当然可以,您休息吧。”
“谢谢,你可真是个好人。”松田阵平由衷地慨叹道。
他弯腰落座,蜷在座位里端上的少女,忽然默不做声地抬起了头。
少女的脸色还煞白一片,松田阵平礼貌地关心一句:“她怎么了?”
佐藤美和子找借口应付道:“出门太急了,有点难受。”
“急性子吗……”松田阵平笑了笑,“倒也不坏。”
他下意识就想从怀里拿烟,伸进内袋的手却掏了个空,然后他才想起烟盒被自己留给某个拧巴的家伙了。
他只好转而一耸肩,“——能接受最后的结果就好。”
“我出门前就知道。”少女小声地嘟囔一句。
松田阵平一耸肩,对这句话不置可否。他的目光还停在佐藤美和子身上:“这是您女儿吗?挺可爱的。”
“嗯……啊?”
这句话的效果堪比石破天惊,佐藤美和子顿时宕机两秒,她扭头看了看少女的样貌,又回想了下自己的年纪,一时不知道对面是瞎还是傻。
就算发型再怎么干练老成,她也不至于被认成一个孩子的妈啊?
“不是……我,”她连连摇手,“我是她姐姐。”
“这是我妹妹!”她不放心地再次强调一遍。
“这样啊。”松田阵平不甚在意地一点头,“抱歉,我只是有点眼熟……您是警官吗?”
佐藤美和子的警惕,已经在对面陌生人的三言两语中慢慢升起,都是正常的寒暄,却让她下意识觉得很不舒服。
何况一般人能认得唐沢裕就算不错了,自己的出镜率并不高,他是从哪里眼熟自己的?
“是的。”她慢慢道,同时垂下右手,悄悄握紧了藏在缝隙里的警棍。
没想到奇怪的墨镜男继续道:“我在办案现场见过你。你是个沉静、耐心,有能力也有担当的好警察,假以时日的话,一定会出人头地的。”
“……”
佐藤美和子一愣。
唐沢裕在易容时刻意柔化了他的五官,将松田阵平本该颇具攻击性的俊秀英挺,变得随和平凡,只消一晃就能轻松消失在人海中。即便戴着显眼的墨镜,男人也太像随处可见的上班族了,佐藤美和子竭力辨认着那张墨镜后的脸,可最终一无所获。
她只好客套一句:“谢谢。”
“也谢谢你的座位,”松田阵平平静地起身道,“走了。”
……
连接门隔绝了身后的视线,大戏走向落幕,车厢里终于只剩他一个人。
赴死的剧本,落幕的时刻漫长又安静,时间被拖到很长。
车轮与铁轨相互倾轧,不甘示弱的咯吱声构成底噪。除此之外,一切人声被拦在门后,逐渐遥远而不真切,一个匆匆忙忙的下午中,唐沢裕还是第一次注意到阳光这么好,灿烂的耀金色洋洋洒洒,泼满了整片天幕。
广告牌折射着耀眼的光线,窗外流动着钢铁森林,建筑的边缘流淌着融化的灿金色。
封闭的空间,炸弹和独自一人。
就像曾经摩天轮上的松田阵平;和那时不一样的是,唐沢裕还有四十分钟。
极度的安静里,唐沢裕忽然想抽一根烟。
他往前走了两步,找了个阳光里的位置坐下来,然后就看见了桌上的烟盒,电车的卫生间里,松田阵平从怀里掏出又放下的烟盒和它一模一样,唐沢裕一挑眉。
他饶有兴致地从中抽了一根出来,夹在指尖,却并没有去点燃。
辐射的热度懒洋洋停在体表,唐沢裕慢慢地闭上眼,阳光让眼前亮起了温热的红幕。
森谷帝二,这个炸弹犯自然有外面的柯南解决……当他们在为了案件奔忙的时候,我可以安静地一个人想一想。
——我为自己创造了四十分钟。
虚空中似乎有魂灵垂下头,唐沢裕略一睁眼,他们在寂静里无声对视。
他指尖把玩着那根烟,心想:我要做什么?
……我想告诉自己什么?
在那漫长又短暂的三分钟里,松田阵平又在想什么呢?
……
颓然欲坠的太阳辐射着最后的一点热量,影子从脚底溜走,又在时间的推移里一点点长得更长。
南杯户车站一个平常的下午,人流来去匆匆,西装革履的上班族在路旁等车。
广场边的长凳上,一个流浪汉老僧入定般坐在原地,身上厚重的黑大衣,使他看上去像一顶黑色的小型帐篷。
“看见了吗?”冲矢昴压低嗓音,“那就是森谷帝二。”
柯南点头。
他们藏身在一旁的绿化带里,借着灌木的掩映悄悄观察。
柯南的身高让他做起这些来毫不费力,冲矢昴就显得有点别扭了,近一米九的身高让他不得不半跪在地。
这对奇异的组合,却没有搏得路过的旅客侧目,早在不知不觉间,便衣的特警已经替换了周围的其他人。
森谷帝二的变装并不复杂,除了邋遢的黑大衣,唯一加在他脸上的就是一捧大胡子,而那胡子的形状也是对称的。
“他没有主动现身的想法,”柯南说,“东京湾公寓的威胁是无效的。”
看到邮件的一瞬间,森谷帝二庄园的陈列室闪回在柯南眼前。他拉开深红的天鹅绒帘子,飞速锁定了相片所在的位置:东京湾公寓的影像,同样被藏在帘幕里侧。
这是森谷帝二计划炸毁的作品。
想到苏格兰,柯南心中刹那飞掠过一片阴影。
从发给日下部诚的匿名短信、不记名论坛的诡异回贴,到亲自发邮件给各大媒体——
他有种感觉,这个伏据于黑暗里的人物,正在一步步从幕后走到台前;他是有计划、有目标,一点点暴露出藏在阴影里的庞大身躯的。
——捕猎的蟒蛇,也会这样缓慢地游移到猎物身侧。
而苏格兰,他的诉求又是什么?
他将这个代号公诸于媒体面前,又将带来怎样翻天覆地的影响呢?
柯南的镜片上划过寒光,察觉到他的想法,冲矢昴低声道:“技术人员正在溯源。”
与匿名论坛不同,媒体接收邮件的邮箱是由正规的公司运营,可以在服务器追溯地址。特警控制森谷帝二的同时,网络警察也在紧锣密鼓地展开行动。
冲矢昴说:“FBI肯定也关注到了这件事。日本这边没结果的话,可以回去问问詹姆斯。”
“我给他发过简讯了。”柯南说。
眼下最重要的事,是逮捕森谷帝二。
只要锁定他在南杯户车站,以其拙劣的伪装,找到人简直易如反掌。这不是众人目前面对的阻碍,真正的困难来源于握在森谷帝二手中的遥控器。
就像面对枪指人质的劫匪,特警不敢轻易行动一样,一旦击毙了劫持人质的劫匪,他们死前的手指**很可能让手枪走火,从而人质丧命。
现在,遥控器的按钮就像手枪扳机,而握在森谷帝二手里的人质是一整条东都环状线。
警视厅的行动必须慎之又慎,一旦炸弹被提前引爆,没有人能够承受住这个后果。
便衣的特警只能混在广场上往来的旅客间,一点点接近他,此情此景宛如原始人在森林捕猎巨兽。猎物一无所察,而此时猎人已拉开巨网,网眼一点点逼近收紧,最后一击必杀。
就在这时,森谷帝二忽然一抬头!
所有人的心在刹那间吊到了嗓子眼,而森谷帝二只是听到了远处摩托引擎的动静,等车的上班族,终于在路口拦下了一辆交通工具。
森谷帝二向那边看了一眼,大衣的褶皱随之变换了几道形状,却最终没有动。他重新耷拉上眼皮,分不清闭目养神还是单纯眯着眼。
有这么一个插曲,便衣的行动更加谨慎。他们在慢慢靠近,森谷帝二好像没有察觉,两者间距离越缩越短,1.5米,1米,0.8米……
电光火石间,巨大的危机与战栗感席卷了柯南脑海!
引擎声自远而近,卷过马路的摩托像一阵小型飓风,柯南瞳孔一缩,循直觉抬腕出手,麻醉针破空而出,瞬间扎在了森谷帝二后颈。
与此同时,后座的上班族忽然打开公文包,里面放的却不是资料公文,而是一把漆黑的手枪!
砰、砰,砰!
上班族枪口对准森谷帝二眉心,三声震耳欲聋的枪声里,柯南的麻醉针及时起效,森谷帝二的上身失去知觉,缓缓斜倒下去,三颗子弹几乎就贴着他头皮飞过!
麻醉针射出同时,冲矢昴大步走向特警,后者反应不及,被他劈手夺过了后腰的枪。
突如其来的杀手让所有人短暂一愣,只有冲矢昴单手持枪,毫不犹豫地扣动扳机!冒着白烟的子弹射向摩托车前轮的柏油马路,车手猛打方向,车轮与地面摩擦,瞬间爆出了一圈火光!
摩托车手提前反应,才堪堪避过了爆胎的命运,可他躲子弹的动作也让后座失去平衡,放出三枪后,上班族枪口一偏,失去了瞄准的最佳时机。
两人毫不恋战,行动失败后提速就走,枪声余音未绝,轰隆隆的摩托载着上班族扬长而去。
滞重的警车被远远甩在身后,很快看不见了杀手的影子。
“十分钟。”冲矢昴抬手看了看表,“东京湾公寓那边的撤离情况怎么样?”
他抬手递还手枪,旁边的便衣眼都发直,愣愣地将它收回腰带。
现在不是追究谁夺枪、谁开火的时候,没有冲矢昴和柯南,森谷帝二现在可能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人员已全部疏散,”匆匆走来的目暮警部说,“森谷帝二已经落网,那里应该不会爆炸了吧?”
他的话让所有人都望向了东京湾公寓。
这栋高楼与南杯户车站的距离并不遥远,越过路边的树顶,斜飞的檐角反射着白光。所有人的注视下,那条线状的反光忽然飞速扩大、膨胀,爆炸的声响如平地惊雷,半秒后,沉闷的轰响滚过众人耳畔!
冲击波掀起气浪,转瞬间横扫而至,柯南抬臂挡在眼前,勉强抵住了足以吹飞他的气流。而在他身后,冲矢昴的抬手扶了扶假发,唇线愈发紧抿。
明明森谷帝二已经落网,为什么东京湾公寓还是爆炸了?
回过神来的柯南,第一时间打开手机,苏格兰的第二封匿名信已经到了。
【森谷帝二敬启
介于您主观上没有卸除伪装的意愿,警方的出动并不算数。东京湾公寓已经爆炸,第二个目标,圣玛利亚主教堂。
七年前的双子楼十亿勒索案,请您亲口告知公众真相。记者正在赶到南杯户车站的路上,从这封信被媒体公开的时间计算,本次预留的撤离时间是十五分钟。
祝您好运。
此致,
Scotch wiskey】
……
“东京湾公寓已经爆炸!公开信声称的森谷帝二究竟是不是挟持环状线的凶手?他又和双子楼爆炸案有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牵扯?”
滚滚升起的浓烟中,摄像师将镜头对准了东京湾公寓,高楼的顶部已经被炸出了一个豁口,燃烧的火焰将断面熏成灰黑色。
男记者手持话筒,声嘶力竭吼道:“——我台记者将为您持续跟进!”
摄影师比划了一个手势,示意画面已经切换回主播间。男记者终于喘了口气,抄起一旁的矿泉水,吨吨一瓶下肚。
“社畜加班不容易啊……”他失神地喃喃道。
高空中视野辽阔无比,起伏的城市连绵不绝,男记者喝完水,忽然在机翼的噪音里,捕捉到一个另外的响动。
他探头到飞机一侧,稍低的高度上,同样也飞着另一架直升机。
为了拍摄爆炸的东京湾公寓,他们已经逐渐远离了环状线列车,那架直升机却正往那端飞去。
男记者奇道:“除了我们,别的台也办下飞行许可了?”
记者只知道自己供职的日卖电视台后台深不可测,所以每次报道新闻大事,他们这些员工永远冲在第一线。
对面的摄影师道:“似乎是警视厅的救援机,上面来了消息,禁止任何拍摄、报道和传播。”
男记者爽快地比了一个ok,心中却暗自嘀咕:警视厅的直升机,难道不该有涂装才对?
随后他转念一想:或许是为了避过犯人的耳目呢。
就像禁止媒体的拍摄和传播一样,这架直升机,也伪装成了抢新闻的媒体一员。
琴酒在直升机舱门处,单手扶着帽檐。银色的长发被狂风扬起,呼啸而过的气流中,风衣下摆猎猎翻卷。
在他脚下不远是车轨,耀眼的阳光里,蜿蜒的金属折射出漫长夺目的光亮。列车连绵而去,而那双墨绿的眼眸里似乎压抑着某种沉沉的情绪,又在闭眼的下一秒被尽数收起。
——男记者隐约觉得自己摸到了真相,顿时不敢随意朝那边看,生怕给警方的救援增添麻烦。对面的摄影师又是一个手势,男记者顿时扑到了飞机的另一侧:“我们正在赶往圣玛利亚主教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