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这位大佬是位对待“猎物”认真且有耐心的猎手。相传早在1919年,他于孟小冬即是惊鸿一瞥,再不能忘。
当年孟小冬在京剧界已有些名气,应邀去到上海“大世界”客串大轴《逍遥津》,当天客座满堂。12月13日晚,小冬饰演压轴《击鼓骂曹》的祢衡,当她一段西皮快板“纵然将我的头割下,落一个骂贼的名儿扬天涯”的唱腔刚一落地,立即引得台下一阵喝彩。
众素人中有一位穿黑大褂的男子,立即转身向身后一位下人传达命令,随即就有人将一篮鲜花送至台前。此人就是日后闻名上海滩的三大亨之一——杜月笙。
为表爱慕,他甚至在孟小冬演出结束后,就急忙跑到后台,对当时只有12岁的孟小冬赞不绝口。
从这以后,杜月笙就成了孟小冬的忠实戏迷。此人虽发迹于黑帮,生意做大后,却很快就改掉了身上的那股流氓习气,靠着超强的人际交往能力,认识了众多不同层次的要人,好友遍布政要、文人墨客、帮会骨干等,甚至包括很多文化界的名人,如章太炎、章士钊、郑毓秀等。
深受名流学士的熏陶,杜月笙的个人气质亦发生不少变化。徐铸成没见他之前,曾望文生义,认为此人一定是青面獠牙,凶神恶煞,可真见了本人,才感慨是斯文儒雅,果真社会名流。当时,像这样的误会和鲁莽,不在少数。
杜月笙酷爱京剧,他懂戏也尊重艺人,他的尊重不是干叫好不出力。论起哪位大佬最好捧角,恐全上海也找不出第二个。他曾出钱资助孟小冬在上海百代唱片公司灌录《击鼓骂曹》《逍遥津》《徐策跑城》等唱片,为如此漂亮的声音留下有迹可循的精彩。
他还爱学戏,专门聘请天津德胜魁科班出身的苗胜春到家中教习。据说,他唱戏的时候,认真得像个孩子,台词清晰流利,着实有专业范的样子。
因为爱戏,他曾多次举办堂会,梅兰芳是京城名角,自然在邀请之列。考虑梅孟之间的恩怨,故多次没请孟小冬,这是他所能表达出的,从内心深处对孟的一份尊重。
杜月笙时刻关注爱慕之人动态。梅孟分手之际,还曾亲自出面联络梅兰芳,要他出资4万给孟小冬,算是解除夫妻关系对她应有的补偿。尽管这之前没任何联系,但她在梅家所受的委屈,他都知道。
1947年,在杜月笙六十大寿这天,或许深感于他对自己的付出,孟小冬终被感动。人到中年,她这次真的是息影了,在现实生活里,也该有个合适的归宿。
杜月笙出现在她的生命里很早,却被后来居上的梅兰芳捷足先登。而经历过一次挫折感情,变成熟的孟小冬终于明白,谁才有资格做自己一生的爱人。
她虽性情飞扬,却终究一介女流之辈,身旁需要有个比她强大的男人。杜月笙,论身份,论地位,论做事风格,都担得起这个责任。
1949年,上海解放前夕,孟小冬随杜一家迁居香港,临走之前,她淡淡地说了一句:“我跟着去,算丫头呢还是算女朋友呀。”就为了她的这句话,来到香港后,杜月笙不顾家人的阻挠,与孟小冬补办了婚礼。
当时他已63岁,因长时间生病形销骨立,面容枯槁,穿起长袍马褂,头戴礼帽,坐在手推轮椅上被人推至客厅,而站在她身后的新娘孟小冬则穿了一件崭新的滚边旗袍,已是42岁。
这样的黑白照片在网上并不难找。看两人的形态,皆面容平静,正是经历过大风浪的模样。如今潮水退却,孟小冬也算洗尽铅华,修得圆满,能有这样一位有钱有势有地位的男人一路捧着,爱着,就算他不是自己的最初选择,亦该是一种不可与他人说的快乐。
只是看着这张照片看久了,怎么会觉得画面上的两个人竟越来越像,妥妥的夫妻相。
婚礼举行完毕,杜月笙将后代子孙悉数叫到跟前,指着孟小冬命令他们集体行跪拜礼,告诫他们说,以后都要喊“妈咪”——苦守梅兰芳两年没能换得的名分,在杜月笙这里,得来却是这样的顺其自然,水到渠成。
1951年,64岁的杜月笙去世。去世之前,他将自己留存下的10万美元全部分给了杜家子孙和与之相关的人,分在孟小冬名下的有2万美元。
此后,她定居在台湾,靠着这笔钱,度过了人生最后的岁月。可想而知,岁月娴静,时光温柔。
在香港独居时,梅兰芳曾通过友人帮忙,一起登门拜访孟小冬。事隔多年,他已将前尘往事都忘却,料想冬皇的恨意也不该再如当年一般强烈。
孟小冬在自家客厅接见了两位客人,再见旧爱,谈话的内容却只不过是日常的寒暄,而对往日的情分只字不提。期间,梅兰芳甚显尴尬,他一定没有料到,冬皇的性情竟还是当年的飞扬。
据说,当年分手他奋力拒绝,直到孟小冬登报,还曾于雨夜上门,吃了一回闭门羹。
女人决绝起来,似乎比男人更彻底。
定居台湾十年后,孟小冬因病离世,二人终没再见。
或许孟小冬对杜月笙谈不上真爱,但对方却是她最不委屈的选择。爱,有时候会伤人,只是因为爱上一个不该爱的人。但面对这样一份个性错置的爱,不是谁都有勇气,果断抽身,彻底分开。
很多时候,不是爱迷惑人的双眼,而是你心有不甘。若说分手以后的孟小冬对梅兰芳没有了爱,这话可能没人会信。但正因为她能把爱与得到强烈而正确地分开,这份爱,才是一份傲岸的勇敢。
离开错的,自有对的人为你守候。别忘记了,这世界原本没有孤独,你爱一些人的前世,也有一些人,从你的前世就已经爱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