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一个人对个人价值的奋争占据了上风,他的精神就会感到高度紧张。结果,在其他人眼里,他对权力和优越感的追求就会变得愈发明显。在追求过程中,他表现出一种非常强烈的情感,而且终日沉溺于对巨大成功的幻想之中。这类人已经丧失了真实感,看不到生活的原貌,常常忙于猜测别人是怎么评价他们以及他们对世界造成什么样的影响等问题。这种生活方式使他们的生活自由受限在一个很狭窄的范围,而他们最明显的性格特征就是自负。
实际上,可能每个人都会具有或多或少的自负,但表现出自负并不是什么好事。因此,自负被我们隐藏起来了,或者我们逐渐变成了伪装高手。例如,有些人虽然表现得很谦虚,但实际上正在通过一种伪装的方式将自己的自负表达出来。有些人的自负程度是如此之深,以至于他们根本就不会把其他人的评价放在眼里;而有些人贪婪地渴求大家的赞扬,并将赞扬视作一种达到自己目标的手段。
过分自负会带来极为危险的后果。它让个体更加固执于表面功夫而非深层修养,让他们要么只顾自己,要么过分在意他人。自负带来的最严重后果就是让个体脱离了真实生活,他们不能理解人际沟通的本质,对生活的态度已经被扭曲了。他们忘记了自己对人类同伴的责任,未能看到其实自己也是社会整体中的一员。还有什么比自负更能够阻碍人类的自由发展呢?它强迫每一位个体在面对所有人和所有事的时候都发出这样的疑问:“我可以从中得到什么?”
人们已经惯于用华丽的“理想”一词来掩盖这样的一种自负或骄傲心理。想想你身边究竟有多少人是打着理想的旗号表现出何等的自负!此外,“精力充沛”和“主动”这两个概念也经常被人们用来掩盖自负。其实,只要这种精力是被用于造福社会,我们就会承认它的价值。但在大多数情况下,“勤劳”“主动”和“精力充沛”等词语只是被用来掩饰内心极度的自负。
只要人们一抱有自负心理,它立刻就会妨碍个体依据规则行事,频繁地破坏其他人的生活。因此,那些自负心理得不到满足的人,总是企图阻止其他人尽情享受生活。自负心理逐渐膨胀的儿童会刻意地在危险中表现出勇敢,乐于向其他弱小的玩伴炫耀自己的肌肉,而其他那些在不同程度上受挫的儿童则会试着通过各种难以理解的小把戏满足自己的自负心理。他们绕开主要生活,企图在一些无关紧要的妄想上表现出英勇气概来满足个人对生活意义的追求。那些总是抱怨生活苦闷、命运多舛的人就属于这一类。这类人让我们误以为只要他们接受了良好的教育就会成为领袖人物。他们一直都在找各种借口逃离生活的火力线。他们唯一用来满足自身自负心理的方式就是终日沉溺于幻想。
普通人很难对付这类人,不知道如何评价或批评他们。自负的人总能找到各种借口将所有的错误都转嫁到他人身上。他们总是对的,其他人总是错的。然而,在日常生活中,实际上孰对孰错并不重要,因为真正有用的是如何完成任务,并对他人有所贡献。自负的人非但不会做出任何贡献,还一直都在抱怨、找借口、捏造托词。在此,我们看到了人们为了维护自身优越感和防止自负感被削弱而不惜一切代价使用的多种多样的心理诡计。
反对声音常常认为,如果没有远大的志向,人类的所有伟大成就将不可能实现。这是一种站在错误角度上观察得到的错误观点。没有人能够逃脱自负的限制,每个人或多或少地都拥有这种心理。然而,自负并不能引导个体活动朝着普遍有用的方向进行,也不会赋予人类争取伟大成就的力量。所有伟大成就只能在社会感的刺激下才能取得。天才之作只有被放到社会背景中评价才会变得价值连城。在任何伟大成就中掺杂一点儿自负感只会贬损它的价值——自负在真正的天才之作中微不足道。
但是在我们的时代中,社会风气决定了我们不可能完全让自己摆脱自负的困扰,认识到这一点对我们来说是一笔丰厚的财富。我们正在触摸我们文化的悲痛点,它一直都是造成很多人感觉到不幸的原因。这些人是不幸的,因为他们不懂得如何与人相处,不能适应生活节奏。他们的唯一目标就是通过做表面功夫让别人觉得他们很重要。毫不奇怪,他们时常跟别人发生争执,因为他们只关心自己的名声是否比别人更大。
即使是在对最为复杂的病例进行分析的过程中,我们也会发现真正的问题其实在于人们不能满足自身的自负感。当我们尝试着去理解某种复杂的性格时,关键的问题在于如何决定人们自负感的高低、自负感的方向,及其满足自负感的手段。这样做常常会让我们看到自负感对社会感的伤害有多大!自负感确实不能与我们对人类同伴的关心共存。这样的两种性格特征决不能同时存在于一个人身上,因为一个自负的人绝不允许自己服从社会需求的安排。
实际上,自负就是以自我为中心,但它的发展一直都会受到群体生活相关的某些逻辑产物的影响。社会和群体生活是绝对的、不可否认的真理。因此,在人类成长的最早时期,自负就开始被迫按照隐蔽的方式发展,它表现成伪装行为,为了达到目标而走迂回曲折的小道。自负的人总会怀疑自己的能力,觉得自己达不到预想的要求,把时间浪费在幻想和构思上。随着时间逐渐流失,他们就会抱怨为何上天不给他们一个机会展现自己。
他们做任何事情,通常都会产生类似上述的后果。我们所看到的这些自负的人一直都在寻找某种特权地位,远离主流生活,就像旁观者一样看着人来人往,却心存疑虑——每个人都是敌人。自负的人认为生活就是“攻防”博弈。我们常常会见到他们陷于深深的疑虑之中,纠结于思考某些貌似很有逻辑的关键问题,就像只有他们才把握了正确方向一样。但是,这种考虑实际上只会浪费他们的机遇,让他们脱离真实生活和社会,企图推脱那些所有人都必须面对的问题。
对这些人的深入观察揭示了自负感发生的背景:它是一种征服所有自负相关行为的欲望。通过观察他们的态度、穿着、说话方式和人际互动过程,我们可以看到他们身上明显的自负感。总之,无论我们看到的是什么样的表现,都会见到那些自负、雄心勃勃的人一直都在想尽一切办法争取优越感。由于这种人的表现往往让人觉得不是很愉快,因此对于自负的人来讲,如果他们足够聪明而且意识到自己正在远离社会的话,将会想尽一切方法掩饰自己显著的自负感。因此,我们可能会发现他们表现出过分的谦逊,穿衣邋遢,不在乎外表打扮——真正的目的只是为了表明自己真的很谦逊!有一个故事说,苏格拉底曾经向一名穿着邋遢登上领奖台的年轻人说:“雅典的年轻人们,你们的自负通过你们礼服上的每一个洞透射出来。”
有些人坚信他们没有自负感。然而,这些人的看法都很肤浅,因为自负感存在于更深的层面上。自负通常可以表现为一个人在社交生活中总是抬高自己的地位,让自己成为众人关注的中心;或者发表冗长的高谈阔论;抑或主观地批判某次社交聚会的价值。他们这些行为的最终目的都是让自己出尽风头。有些自负的人可能会拒绝融入社会并且尽可能地避免参与社会生活。这种对社会的逃避可能表现为多方面,典型的行为包括:拒绝他人的邀请或赴宴迟到,甚至需要主人用花言巧语哄他们才肯赴宴。其他一些自负的人在某种非常重要的场合会姗姗来迟,借以证明他们的出现是非常“难得的”。他们十分骄傲地认为这是一种非常值得赞扬的行为方式。而其他的一些人会刻意地参加所有社交活动来表明他们的自负。
我们不能认为这些细节都是无关要紧的,因为它们都是深深地植根在我们的灵魂深处的。实际上,那些怀有自负感的人在他们的性格当中几乎很难看到社会感存在的影子。他们看上去更像社会的公敌而不是社会的朋友。如果要描述这种类型人的所有特点,我们非得找到一位才华横溢的作家才可以做到。在这里我们只是想描绘这些人的大概轮廓。
在自负的所有类型中都存在着一个共同的动机——自负的人通常都已经为自己树立了一个不可企及的目标。他们想要比世界上的任何人都要更重要和更成功,而这个目标直接来源于他们的缺陷感。我们可能会怀疑那些带有明显自负感的人是否都具有较低的自我存在感,可能有的人早就已经意识到他们的自负感来源于他们的缺陷感。但是除非他们具有丰富的知识,否则他们的这种意识实际上不具有任何意义。
在我们很小的时候,自负感就已经开始形成。通常它会带有一些非常天真的色彩,以至于自负的人给我们最强烈的印象就是他们就像小孩子一样。多方面的因素可以造成自负感的形成。有些自负的孩子可能会觉得他们因为家庭教育不当而被忽略了,抑或为他们的幼小和虚弱而深感苦恼。而其他一些孩子由于受到家族传统的影响而学会了如何变得傲慢。我们可以在一定程度上确信,他们的父母认为这样的一种“贵族化”气质是区分他们的孩子和其他人的明显特征,而且这种区分让他们深感骄傲。
自负的态度创造了一个新的精英阶层,他们出生的家庭比其他家庭都更“好”,他们的感觉更“好”更“强”。他们认为这种感觉是与生俱来的,拜他们的优良血统所赐,目的是为了维护某些特权。这种对特权的渴望也在某种程度上对生活造成了影响,并且通过某些类型的行为表现出来。在通常情况下,生活对于这些深怀渴望的人来说貌似相当不公平,而且这些需要得到特别照顾的人要么是激进分子,要么是荒唐者。他们当中的很多人总是会胆小地选择逃避并过上与世隔绝或独立特行的生活。只有他们待在无需对任何人负责的家里的时候,他们才可以一直保持那种自大的幻想,而且这种幻想因为他们对“如果事情能够早点儿得到解决就可以达到自己的目标”的坚信而得以强化。
一般情况下,那些有能力且品行极佳的杰出人物就属于这类人。要是这类人能够与他人分享自己的聪明才智,那么他们可能还具有一点儿价值。但他们却错误地使用自己拥有的能力欺骗自己,对所生存社会的要求过于苛刻。例如,他们可能随时幻想各种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喜欢说要是他们曾经做了某事、掌握了某种能力,或更早学会了某些技巧,肯定就能做更多的事情;他们抑或捏造一些违背事物发展规律的借口,认为男女行为和思维方式一定不同。他们所讲的这些情况根本就不可能实现——即使是在最理想的情况下也难以实现。因此,我们必须这样想,即他们所描述的所有情况都仅仅是借口,就像催眠药和麻醉药一样,使我们不再去想自己其实是在浪费时间。
通常这些人对他人怀有深深的敌意,对发生在别人身上的痛苦和悲伤感到冷漠。正是通过这种冷漠的方式,他们觉得自己是非常伟大的。曾经有一位伟大的人性批评家拉罗什富科说过,大多数人“都将他人的痛楚想得过于轻松”。他们对社会的敌意通常在关键时刻以尖锐的方式表现出来。这些社会的敌人一直都在不停地抱怨、批评、奚落、评价和诅咒世界,没有一件事情可以让他们感到满意。但认识到这些人的问题并谴责他们这些行为并不是我们的最终目的。我们必须问自己:“我可以做些什么来改善这种情况?”
有的人会利用小把戏来抬高自己的地位,造成一种盛气凌人的感觉,还尖锐刻薄地批判他人,在他人的性格上留下伤疤。对于这种人具有的高超批评伎俩我们一点儿也不感到奇怪,因为他们早已在此前的多次战斗中磨练出了这种技巧。他们最聪明、反应最敏捷、思维最成熟!他们锋利的舌头并不比其他任何武器更弱,讽刺大师们的工作就是专门使人觉得情绪低落!
这种辛辣的、破坏性的、过分批评的行为实际上反映的是一种非常常见的性格特征,我们称之为“贬低情结”。它明确地传达了这样的信息,即自负的人最终目标是要在其人类同伴中展示自我价值。他们用尽一切方法来诋毁他人,借以获得内心的优越感,承认他人的价值就是对他们人格的侮辱。单单从这个方面来看,我们就可以引申出很多更具有深远意义的结论,看出软弱感和缺陷感是如何深深地植根于他们的人格深处的。
由于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彻底地挣脱自负感的束缚,以上讨论也适用于正常人群。尽管我们还不能够在短时间内就将这种数千年来根深蒂固的思想连根拔掉,但毫无疑问,意识到前方的陷阱和我们身上危险的偏见将有助于我们走上正确的道路。
事实上,并不是每个人都想要变得与众不同,也不在意是否有类似的人抱有与众不同的观念。我总觉得,我们的本能应该是伸出手帮助他人,参与到他人的生活中,并积极配合他们做一些事情。在我们这个时代,人们比任何时候都更渴望合作,根本就没有任何位置能够容纳那种为了满足个人自负感的斗争行为。在我们这个时代,人们早已意识到自负的人身上透射出来的粗鲁代表了一种愚蠢。因为在日常生活中,我们经常可以见到自负的身后往往跟随着失败,它与社会或社会所需求的同情心是矛盾的。没有任何一个时代比我们这个时代更加反感自负。如果有时候我们必须表现出自负,至少我们应该找到更好的表达形式和发泄途径,应当朝着造福于人类的方向作出努力。
以下的这个例子很好地显示了一个人身上的自负是如何动态演变的。有一位年轻女性,她在家里几个姊妹中排行最小,从小因身患疾病娇生惯养。她的母亲日夜守候在她的身旁,满足她的各种需求。在这种过分的关心之下,她的欲望日益膨胀,一发不可收拾。因为她发现,每次生病时,大家都会尽力满足她的各种要求。于是,她认为生病也可以变成一种珍贵的财产。
她非常享受时而发生的小疾病,在装病方面,她达到了随心所欲的地步——特别是在她想要得到某样东西的时候。不幸的是,生活中总会有某样东西吸引着她,而且她的身边总会有很多人,于是逐渐变成“慢性病”。无论是在野心膨胀的儿童还是成年人中,这种“生病情结”都具有形形色色的表现。他们利用自己生病来“绑架”家人的注意力,在尝到生病时亲戚朋友所带来的各种关心的甜头后,这些年幼和虚弱的人很自然地就会创造和利用众多方法满足自己需要的权力。
在这种情况下,为了达到自己的目标,他们可以充分利用多种手段。一开始,他们可能嫌吃得不够丰富;于是他们看起来就像生病一样,家人就会想尽各种方法煮一些美味食物来满足他们。在以上的过程中,他们表现出渴望一直得到他人的关爱,不能忍受孤独。通过装病或将自己置身于危险环境中,他们渴望的关爱得到了满足。
我们认同某一件事情或者将自己置身于某种环境中的能力被称作同情。想象性同情指的是我们在做梦过程中,感觉某些情形就像是发生在现实生活中一样。一旦抱有“生病情结”的人发现了这种行使权力的途径,他们很快就学会如何凭空给他人造成自己患病的错觉,以至于我们甚至都不能分辨这些人是否真的在撒谎、歪曲事实和妄想。我们已经意识到,在做出前提假设后,对某物的认同感给我们形成的印象就像它真的就存在于我们的生活中一样。我们都知道,他们可以表现出呕吐或焦虑的症状,就像他们真的胃肠翻滚或危在旦夕一样。但在大多数情况下,他们所造作的这些症状出卖了他们内心的真实想法。就像我们在上文中举例的那位年轻女性一样,她说她有时候会不明原因地跌倒,就像“我随时都要中风一样”。有的人可以将某些想象的事情描绘得非常详细,以至于他们并没有觉察到事情之间缺少逻辑。当然,也有的人不懂得如何去想象或伪装。驱使人们进行妄想或伪装自我的必要条件就是这些“专业的”病号曾经因为装病(至少装“精神病”)而得到他人的认同,而这些已经表明认同态度的人会真的将他们看作“病号”一样关心照顾。看到人类同伴生病会唤起每一个正常人的社会感,而我们刚刚提到的这些“病号”正是滥用并操纵了这种心理,从而行使自身权力。
通过这样的分析我们可以看到,这些人对社会和群居生活法则的违反——即要求来自同伴的过多关心已经非常明显。我们常常会看到这些人不懂得如何承担他人的痛苦或分享快乐。让他们不侵犯邻居的权利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因为他们对帮助他人根本就不感兴趣。这类人偶尔可能会取得一些成就,这归因于他们所接受的完整教育以及生存的文化氛围。更多时候,他们所做的事情只是在表面上显得对他人的利益感兴趣,本质上他们的一切都是为了满足自恋和自负。
这一点对于我们在上文中提到过的那位年轻女性恰好适用。她对家人的担忧已经大大地超过了正常的限度。例如,在早上,如果母亲将早餐端进房间的时间比以往晚了半个小时,她就会开始变得焦虑。她会推醒丈夫,叫他去看看是不是母亲发生了什么状况。于是,她的母亲很快就养成了准时送早餐的习惯。
类似的事情也同样多次发生在她的丈夫身上。他是一名商人,所以不得不经常参加大大小小的各种客户联谊和商业聚餐,但是每次只要他回家的时间稍微晚了几分钟,就会发现妻子几乎要处于崩溃的边缘。她因为焦虑而全身发抖,浑身冷汗。她很悲伤地说自己是如何担心和焦虑丈夫的安全的。于是,她那可怜的丈夫没有其他选择,不管怎样都要准时回家。
有的人可能会说,这位女性并没有从她的行为中得到实实在在的利益,且她的这种胜利是非常微不足道的。但我们也必须记住,我们只是看到了她所有性格中的冰山一角,而装病就是一个危险的信号。“请照顾我!”这是她所有生活的根源。在这种简单手段的牵制下,所有的人都被她玩弄于股掌之上。她对操纵他人的无限欲望离不开她对个人自负感的追求。想象一下,要是她必须通过自己的努力达到目标要走多长的路!一旦想到她为了实现目标必须付出的高昂代价,我们就一定能够得出这样的结论,即她采取这样的行为和态度必定是理所当然的。除非她的各种心血**被无条件、及时地得到满足,否则她将会无休无止。但婚姻并不仅仅意味着去找一个能够及时处理事情的配偶,她的婚姻的方方面面都被她自己的专横破坏掉了,她已经学会了如何通过焦虑发作来满足自己的各种要求。她似乎极度关心他人的福利,但他人又必须无条件地服从她的意愿。我们能得出的结论只有一个:她的这种关心只是一种满足个人自负感的工具。
人类本性中“随心所欲比干事情更重要”的心理倾向并不少见。例如,有一位六岁的小女孩,非常以自我为中心,只有在做一些心血**的事情时才会感到满足。她的行为渗透着展现自我能力,进而支配他人的欲望,但她的这种欲望常常也会得到满足。她的母亲在满足女儿愿望方面总是显得小心翼翼。有一次,母亲想要让她感到惊喜,于是端来她最喜爱的甜点说:“快来尝尝我刚刚做的你最喜欢吃的甜点。”但这个小女孩把盘子摔到地上,一边踩蛋糕,一边喊道:“你不要给我这些!我让你做的时候你才能做!”还有一次,她在走廊外偷听母亲跟别人谈论她喜欢喝咖啡还是牛奶,马上低声自语:“要是妈妈问我是不是要咖啡,我就说我要牛奶;要是她问我是否要一点儿牛奶,我就说要咖啡!”
这个孩子是会公开说出自己想法的类型,但也有许多以自我为中心的孩子不会这么明显地说出自己的想法。可能所有的孩子都或多或少地拥有这种性格,但是为了随心所欲,他们也付出了痛苦的代价。有的人甚至非但没有从自己的行为中获得任何利益,而且还要承受种种苦闷和不快。大多数孩子早就养成了坐等自己的愿望被满足的习惯。在目前的社会氛围下,我们不难找到这种类型的孩子。结果,在现在的成年人中,我们可以找到很多总是热切地希望自己能随心所欲,却没有考虑到他人的利益的人。不少人已经深陷于自负的泥潭中不能自拔,对于他人的建议置之不理,即使这些建议很明显是可行的,而且完全符合他们的切身利益。这些人总是在他人完成讲话前就迫不及待地抛出反对意见,更有甚者会坚决地说:“不行!”但实际上他们心里想的是:“好着呢!”
能够让我们一直都随心所欲的场合只有家庭,而非其他任何地点。有的人碰到陌生人会变得和蔼可亲,易于相处,但这种态度永远都不会维持很长时间。他们的人际关系很快就会冷下来。大家匆匆相聚,生活随之回归本质,一切如常。我们常常会见到有的人可以迅速赢得大家的赞赏,却在下一秒匆匆离去,留给大家一个尴尬的背影。
许多人总是尽力让自己的活动范围保持在家庭圈子里。这恰恰就是我们在上文中讨论过的病人的情况。她充满魅力的性格使得她能够在家庭圈子之外也得到别人的关注和爱护,但她永远都不会离开家庭太长时间,想尽各种方法要回到家里。例如赴宴时,她会假装头痛,坚决要求离开。因为在参加社交聚会时,她不能够保持跟在家里一样的绝对控制权。
这位女性不能达到自己主要的生活目标(即在家庭之外的地方自负感得到满足),于是在必要时,她就会强迫自己捏造一些事情借以逃回家中。这种做法逐渐导致的后果就是,以后每次站在陌生人中间,她就会觉得焦虑不安。一开始,她不敢去剧院。后来,她甚至也不敢上大街,因为在那种地方,她觉得整个世界不是在自己的掌控之中。她不愿意走出家门一步,特别是不愿意走到大街上。结果,她声称自己再也不敢外出,除非有“自己人”的陪伴。而这正是她想要的——希望身边围绕着一批关心她的人。正如我们已经分析过的那样,她的这种习惯是从童年早期开始就已经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