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我们已经身处波士顿了。凡是到过长坞码头的尽头并步行穿过昆西市场的人,都领略过波士顿的风采。
波士顿、纽约、费城、查尔斯顿、新奥尔良以及其他许多城市,都是伸入海中的码头的名字(四周都是商店和商人的住宅),是装卸货物的好地方(把从其他地方运来的产品卸到岸上,把我们自己的输出产品装上船)。我看到无数只大桶和木鼓圆桶、成堆的制作伞柄用的木头、大块的花岗石和成堆的货物,以及包装和输送货物用的工具,有包装纸、麻绳、水果箱、大桶和手推车。这就是波士顿。越是那些圆桶就越能够体现出波士顿的特色。在这里,博物馆、学术团体以及图书馆等都只是附带的东西,它们聚集在沙滩附近以防陷入困境。码头徘徊的流浪汉、海关官员和年老体弱的诗人都在那些圆桶之间寻找着财富。他们的演讲、布道还有教义,无论是好是坏都无关紧要,平民百姓的争吵也不值一提。我来到波士顿时自然而然会穿过市区(路上会经过市场),径直来到长坞码头的尽头,然后向码头外望去,因为在那些小街陋巷中没有与我志同道合的人。我在那里遇到了许多来自缅因州、宾夕法尼亚州以及沿海和近岸的人,还有许多外国人,他们只穿着衬衫,有的忙于装卸货物,有的则驾着马车四处闲逛,这里的景象就像乡间集市上那样热闹非凡。
10月,当我再次来到波士顿的时候,我的鞋里面装了1吉尔[ 吉尔,美国旧制的强度和容量单位,用来测量**,1吉尔相当于0.25品脱或4盎司(118毫升)。]普罗文斯敦的沙,在回到康科德的时候还剩了不少,足够撒满我多日来的日记。在后来的一个星期里,我仿佛住在了一个贝壳中,能够听到海浪咆哮的声音。
我所描述的地方在我家乡的人看来,既陌生又遥远,从波士顿到普罗文斯敦的距离是从英国到法国的距离的两倍,的确很远,不过如果乘车的话,只要有6个小时你就能站在普罗文斯敦那条由四块厚木板铺成的人行道上欣赏眼前的整个科德角了。据说是戈斯诺尔德发现的科德角,而我对科德角的描述只是冰山一角。如果你从头阅读我的记述的话,那么跟随我们从瑙塞特灯塔一路来到雷斯角的你,一定看见了那大约30英里的黄沙路上留下的新鲜足迹。尽管我们没有注意到,而且我们的记述可能在你心里也没留下什么深刻的印象,但我们所走的每一步都深深地印在了科德角。然而我们记述了些什么呢?既没有咆哮的大海,也没有翱翔的海鸟,亦没有岸边的落纤布。
我们如今依然乐于回忆起海边居民们的生活,至少会想起仲夏时节天气晴朗时的海滩。他们生活在阳光明媚的沙滩上,生活在沙茅草与杨梅之中,奶牛与他们为伴,一些漂木和几株海滨李子树就是他们的财富,浪涛拍岸和海鸟鸣唱就是他们的音乐。
我们曾亲眼见过大西洋,那大概是沿海地区人们的最佳去处。如果乘船去的话,你就能够体验一下走近和远离这些海岸的别样情景。你会看到海燕在海面上盘旋,天气只要有一点阴霾,中途经过的陆地可能就会被云雾掩盖从而无法看到。这里的海滩笔直地伸向远方,其间没有被任何小溪、小湾、淡水河或沼泽阻拦,我还从未见过大西洋沿岸的其他州有哪一处海岸与之相同,尽管有些海滩从地图上看毫无破绽,但徒步的旅行者在途中可能会发现有小湾或沼泽穿插其间,打破了它的完整性。此外,那片海滩的双重性也是其他海滩所不具备的:在那里,一边是海滩,一边是堤岸,你可以同时看到陆地和海洋,有时则两面都是大海。后来我曾去过长岛的大南滩,那里比这片海滩更长,而且也没有小港湾将其打断,但它实际上却只是距离长岛数英里的浮出海面的一个沙洲,而不是被海洋侵蚀大陆边缘而形成的沙滩。尽管那里偏僻荒凉,但海岸却很平坦,丝毫不险峻,因此在我看来,它的美丽程度只能赶上科德角的一半,而且它朝南一面的景色也缺少魅力,不足以满足人们的想象力。我曾听水手们说,我国大西洋沿岸的其他比较美丽的长滩有泽西海岸的巴尼加特海滩,还有弗吉尼亚与北卡罗来纳之间的柯里塔克海滩,但这些海滩就像长岛的大南滩一样,都是与大陆分隔开的地势低矮且近岸的狭窄沙洲。而且这些海岸的潮水越往南越微弱,丝毫没有大海的壮丽气势,海岸景色也因此而显得平庸。在太平洋沿岸这一侧,适合徒步旅行的好地方也有很多。一位曾经居住在那里的近代作家告诉过我们:“从失望角(或哥伦比亚河)到弗拉特里角(位于胡安·德富卡海峡)的这片海岸差不多是南北走向,而且几乎整片海滩都景色优美,可以悠然漫步其上。”中途只有两处海湾、四五条河流和几个伸入海里的岬角。那里常见的有壳水生动物与科德角的不是同种就是同类。然而,我所描述的海滩用来行驶马车则不够坚实,一辆马车驶过之后就会留下很深的车辙,后来的马车就会陷入其中,因此必须依靠步行来探险。到目前为止,它还是个无名之地,当然也就没有什么名声了。瑙塞特港以南的那部分通常被称为查塔姆海滩,伊斯特姆境内的那部分则被称为瑙塞特海滩,通向韦尔弗利特和特鲁罗的那段叫巴克赛德,大概有时也被称为科德角海滩。在我看来,真正的科德角海滩应该是从瑙塞特港到雷斯角之间的那段连绵不断的长滩,而我也是一直按照自己的想法来称呼它的。
对于游客来说最具吸引力的一个地方在韦尔弗利特的东北部,那里离海滨不到半英里处就可能有方便的设施(我指的是供健康状况和生活习惯都正常的男女所使用的膳宿之处)。那是个乡村与海滨完美结合的地方。在那里,虽然看不见大西洋,但它那好似柔情细语的海浪声却不时传到你的耳畔,你只需要爬上一个小山岗就会发现自己就在它的身旁。这里无比平静的水面似乎与波涛不止的大西洋仅一步之隔。或许只有特鲁罗的高地灯塔才能够媲美此地,因为那里可以将大西洋和科德角湾的景色一览无遗,而且即使是在夏天,岸边也总是微风徐徐,因此当地居民从不知道天气炎热是什么感觉。至于那里的景色,灯塔看守员每顿饭后都会带上家人一起去岸边欣赏大海的美景,仿佛他们是第一次去那里一样。总而言之,那里的景色真是百看不厌。你家中墙壁上的挂图,又有哪一幅佳作能够替代它呢?不过目前倘若没有滑轮和索具的帮助,女士们尚没办法从岸上下去。
大多数人都是在温暖的天气里去海滨的,那时候海滨时常有雾,空气也比较憋闷,大海的魔力似乎在某种程度上消失了。不过我认为,秋天才是去海边最好的季节,因为那时候的空气更加清新,眺望海面的时候会倍感欢愉。大海希望给人们留下深刻的印象,清爽的空气和秋冬季节狂躁的风暴都是它的必备手段,因此我们应当理解大海的良苦用心,欢欣地接受大海的一切。在10月,海边的景色会呈现出淡淡的秋意,我觉得除了科德角,你在任何地方都看不到这样的景色。如果你在那里短暂逗留时能够遇到异常风暴的话,这种感觉就更加强烈了——我坚信那是去科德角旅行的最佳时节。秋天,甚至是8月,适合沉思的时节就已经开始了,之后我们漫步到任何地方都会有所收获。此外,寒冷而阴郁的外界环境令你不得不仔细寻找合适的栖身之处,这就为你的旅行平添了一份冒险的神奇色彩。
总有一天,这片海岸会成为那些真正向往海滨的新英格兰人蜂拥而至的地方。现在,上流社会的风尚还没有让人们听说这里,而且很可能他们永远都不会对这个地方产生喜爱之情。如果旅行者只想寻找十柱滚木球游戏的球场、环形铁路或薄荷朱利酒的海洋,如果他想要的只是美酒而不是海洋——因为有些到纽波特的人就是这样——那么我相信,这个地方会令这种人大失所望。不过,可以肯定的是,这片海滨在将来绝不会像现在这么魅力十足。那些上流社会的人士所喜爱的那种海滩,我敢说是大海在一天之内就可以将其移走的变幻无常的海滩。林恩海滩和南塔斯克特海滩啊!是这只**而弯曲的手臂造就了你们可以舒适地躺卧其中的海湾。泉水和瀑布又算得了什么?这里才是泉中之泉,瀑中之瀑。秋冬那些风暴来袭的日子里,正是到这里游览的最佳时节,灯塔和渔民的小屋就是最好的旅店。当你一个人站在科德角时,可以忘掉整个美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