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众人狐疑的目光中,我对吴法天做了个请的手势。
“还得劳烦黑爷出手,让大家看看蒋煜有没有中过蛊。”
众人这才明白过来,我这是要印证蒋煜和柳卡莲衣所说的话,究竟哪个是真,哪个是假。
还没等吴法天动手,众人便忍不住议论起来。
林凝香更是冷哼道:“这还用试?肯定是蒋煜撒谎!”
林凝香的想法其实代表了一大部分人,毕竟蒋煜的表现实在太过不堪,反观柳卡莲衣,不仅看上去像是被蒋煜利用的无知少女,其说辞也入情入理,两相对比,自然是相信柳卡莲衣的人更多一些,尤其像林凝香和苏云这种感性的女人,理所当然的偏向了柳卡莲衣。
蒋煜此时也呆住了,居然停止了嚎叫挣扎。
柳卡莲衣听了这话却神色狰狞,像得了狂犬病似的,张大了嘴去撕咬身边的守卫。
我皱眉对守卫道:“让她老实点!”
守卫正愁应付不来,闻言一巴掌拍在她后脑上,将她直接拍晕了过去。
场中这才安静下来。
但吴法天却坐着没动,深深的看了我一眼,沉默片刻后,才缓缓抬起了手。
他那好似簸箕般硕大的手掌上阳气涌动,泛起了丝丝缕缕的明黄色氤氲,如同雾气般不断的蒸腾涌动着。众人的目光尽被他吸引,一时间尽皆屏气宁息,面露惊容。
尽管赊刀人全都认得吴法天,可在座的人中,至少有一大半没亲眼看到过吴法天出手,此时一见,不由得瞪大了眼睛,这才意识到吴法天这个硕果仅存的老一辈赊刀人,究竟强悍到了何等地步,不说别的,仅凭他手上的阳气,就足以让屋子里所有人汗颜。
要知道,阳气外露时,就像大瓦数的白炽灯,会释放让人不愿直视的光芒。
而吴法天的阳气竟如水雾氤氲一般,不但没有那刺眼的强光,而且看上去十分柔和,这是阳气凝实到了极致的表现,据说只有长生境强者才能达到这样的层次。
大音希声,大象无形,至阳至刚的东西,只有到了返璞归真的境界才有这等奇异的变化。
在众人的瞩目下,吴法天伸手虚抓,阳气化作一只巨大的手掌,像抓小鸡子一样把蒋煜抓在了掌心之中,那大手竟犹如真手一般,蒋煜的身体被巨掌握紧、变形,面孔迅速充血红肿,眼球也像是要鼓出来一样,疼得他张大了嘴,杀猪般嚎叫起来。
这场面,让人毫不怀疑,只要吴法天愿意,动念间就能将蒋煜握成一团肉酱。
但转眼间,众人的目光就被蒋煜怒张的大嘴里爬出的一只蜘蛛状的虫子吸引了。
这虫子足有小孩拳头那么大,生有蜘蛛一样的八条长腿,但身子细长,有点像是放大了上百倍的蚂蚁,背上有透明翅膀,半透明的肚腹鼓鼓囊囊的,里边满是鲜血。
“他竟然真的中蛊了!”
“天,我们差点冤枉了他……”
众人议论纷纷之际,吴法天手一挥,已经将那蛊虫捏在掌心,啵的一声轻响,像是捏爆了一个水球似的,蛊虫化作血浆滴落在地。
吴法天沉声道:“苗疆噬心蛊隐蔽性很强,不及时拔除,蒋煜将形如木偶,任人摆布。”
这话引起了更大的轰动,会议室中一片纷乱。
视频的另一边,蒋家众人的神情那才叫一个精彩纷呈,惊骇者有之,惊喜者更甚。
蒋煜从吴法天的大手里逃得一命,此时软得像是一滩烂泥,瘫在地上不停的喘息。
我审视了众人一圈,手指扣了几下桌子让众人安静下来,然后问蒋煜:“你是怎么被她下了蛊的?”
蒋煜愣了一下,才面露愧色:“我也是一时好色,被她骗到宾馆,喝了她倒的酒……”
我皱眉问:“那后来受了威胁,为什么不向同门求助?”
蒋煜立马激动起来:“我想过,会首不记得昨晚你与陆俊比试之前,我好几次都想找机会跟你说,可她看的太紧,我一动弹,就喘不上气,心口疼得要命……”
说着说着,他挥手给了自己一耳光:“是我对不起会首,我贪生怕死!”
“行了!”
我打断了他的表演,转头看向众人。
“既然此事并非他的本意,还算情有可原,各位觉得呢?”
众人见我松口,自然也不愿意当着蒋家人的面,无端跳出来做这个恶人,纷纷点头赞同。
我话锋一转:“但助纣为虐,也照样罪不可恕。”
“看在你是受人胁迫的份上,你自己给大家一个交代吧。”
蒋煜此刻只求活命,闻言咬着牙提气于掌,一掌拍在自己胸口!
自身阳气逆入经脉,顿时震散了他五脏六腑中汇集的阳气,自此之后,他的道行算是成了摆设,最多比普通人多活几年,想重入玄门行列,道行再进一步是不可能了。
尽管如此,蒋煜却仍忍痛向我磕头:“谢谢会首不杀之恩。”
我没再看他,而是看向了屏幕中的蒋家众人。
蒋无边神情激动,带着家人一起向我拜谢,看那样子,竟比蒋煜更加激动。
事实上,他也的确比蒋煜更激动。
我饶蒋煜一命还在其次,最重要的是我给蒋家正了名。
像蒋家这样的老牌世家,对声名看得比性命都重,可如果蒋煜被坐实了联合外人,图谋篡权的罪名,蒋家势必名誉扫地,这也正是蒋无边刚才没有力保自己儿子的真正原因。
如果他不顾一切的保他儿子,肯定难逃同谋甚至是暗中主使的嫌疑,那他蒋家几百年传下来的名声,就彻底毁在了他的手里,自此之后,不光是赊刀人行会容不下他蒋家,江湖上其他势力,也会对他们敬而远之。
而我不光给蒋煜留了条命,还帮他洗脱了合谋篡权,欺师灭祖的嫌疑。
这对蒋家来说,无疑是比饶过蒋煜更大的恩惠。
蒋无边重重的一个头磕在地上:“会首大恩,蒋家永世不忘,但有所命,万死不辞!”
“蒋老爷子不用这样,晚一点我会派人把蒋煜送回去,你可以放心。”
蒋无边再次道谢,又看着那柳卡莲衣问:“这个女人能不能交给我蒋家处置。”
我笑了:“暂时我还留着她有用,不过事后一定会给蒋家一个说法。”
蒋无边虽然不甘,但也没再坚持。
我让人挂断了视频,将蒋煜和柳卡莲衣都带了下去,然后我坐在那里,等会议厅里再次安静下来后,我才笑道:“诸位叔伯兄弟觉得我这么处置可还合适?”
众人几乎是众口一词,纷纷表示赞同。
“感谢大家的支持,我还有两个提议,想征求一下大家的意见。”
“第一,虽然时代变了,但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以后咱们内部,家法依旧通行。”
对这一点,众人自然不会有异议,毕竟老规矩摆在那,现在不过是重新提上了台面。
我见众人没有异议,便提高了声调:“大家都是生意人,在这个资源就是财源的时代,互通有无的重要性不用我说各位也都知道,但平时咱们行会内部各自为政,交流少,造成的资源浪费很多。以后大家多在群里联络感情,有什么好生意自己吃不下的,别忘了自家兄弟。”
众人都笑了,纷纷称是,我这才提了第二点:“以后每年行会内部举办一次交流会,谁家方便谁就做东,既交流经验,也互通有无,大家觉得怎么样?”
听起来,我不过是想办一场年节聚会,自然也没人会反对,反倒是林凝香和几家比较有底气的,抢着跟我要第一届的主办权。
我原本是打算明年在自家道场举办第一届的,可想及今年我道场开张,也算是举办了一次聚会,便没再和她们争。当下征得众人同意,将第一次聚会定在大连林家,时间初定年底。
一切计议妥当,也已经是凌晨五点多了,众人整夜未睡,都告辞回去休息,但吴法天和刘敏亮都没有走的意思,我也就坐着没动。
众人全都离开后,吴法天才沉着脸问我:“为什么要帮那奸诈小人脱罪?”
我没应声,只是笑着看他。
他故作恼怒的举手要打。
我只好笑着招架:“我这点小心思哪能瞒得过您老,您还问我干嘛!”
事实上,不仅是我,吴法天和刘敏亮也早就看出,蒋煜并非被人胁迫,他是真的想要杀我而代之。也就是说,柳卡莲衣所说的才是真话。
只不过蒋煜太自以为是了,他以为是自己在利用柳卡莲衣,殊不知柳卡莲衣何尝不是在利用他?连我们都查不出这个柳卡莲衣的来历,无疑说明此人问题很大,至于她故意接近蒋煜,又帮蒋煜害我的真正目的,恐怕要等审过她之后才能弄清楚了。
总之这对狗男女是各怀心机,互相利用罢了。
而我正是看穿了这一点,才故意帮着蒋煜,把罪责都推到了柳卡莲衣的身上。
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蒋煜图谋篡权虽然可恨,但是,杀了他对我有什么好处?
除了会激怒蒋家,造成行会内部裂痕之外,也会让其他人对我心生顾忌,认为我年轻气盛、心黑手狠,我再有什么指示,他们恐怕也会犹豫不决。
赊刀人行会的构架本来就松散,如果各家都对我的命令阳奉阴违,即便我立了威,但得不到真正的支持又有什么用?行会形同虚设,我这个会首也就成了真正的光杆司令了。
而我放了蒋煜一马,不光是给蒋家一个大大的人情,也算是套牢了他们。如果我又用得着他们的时候,就算他们不记我这份恩德,但为了做给别人看,他们也会全力以赴的执行我的命令。何况那蒋无边看起来,并不像忘恩负义的人。
刘敏亮此时插话道:“那你怎么就能肯定,蒋煜一定中了蛊?依我看,恐怕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中了蛊,之所以那么说,多半是为了推卸罪责,信口胡编罢了。”
我嘿嘿一笑:“如果你是个蛊师,又刻意想要去接近、利用一个人,你是相信他的承诺和人品呢,还是相信自己控制人的手段?我就是赌她肯定更相信自己的手段。”
“那要是你赌错了呢?”
我耸了耸肩:“大不了就是输条命呗,反正又不输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