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三(1 / 1)

做局人 余耕 885 字 1个月前

我在寂静的等待中,迎来青宁今天的第一束阳光照进房间。冬日的阳光像一只温暖的手,拂过我的额头、脸庞和胸口,直到围裹我的全身。沐浴朝阳的时候,才能感受到时光的流逝。

上午十点钟刚过,廖副市长和王国聪便来了,他们一人拎着两只黑色大提包,看上去很是吃力。放下提包,廖副市长示意王国聪出去。待房门关闭后,廖副市长拉开一只提包拉链,说好容易凑了一千三百万欧元,还有八百万美元。我从包里抽出一沓欧元和美元,拿起桌子上的验钞机验明真伪。

廖副市长说:“覃主任,昨天晚上已经安排了,警察解救出解放西路的乞丐,全部都送去福利院了。”

我拉上提包的拉链,对廖副市长说:“嗯,很好。”

廖副市长问道:“那么……接下来呢,覃主任?”

我说:“你的问题先挂起来吧,我已经通知调查组,今天回北京,关于你的资料先封存我那里,咱们过了年再说。”

廖副市长说:“请覃主任高抬贵手,您看还需要我做什么?”

我拍了拍廖副市长肩膀,说道:“一辈子花不了太多钱,却能造很多孽,你好自为之吧。”

廖副市长的神情颇为激动,他握着我的手,甚至想拥抱我,被我推开了。

上午十一点整,剧组全体人员乘坐三辆黑色奥迪轿车驶离酒店,廖副市长等人站在酒店门口,一直目送着我们走远。有两辆轿车不疾不徐地跟在我们后面,一直监看着我们进入高速公路入口。

高原、阳光、畅快的高速公路,又一个完美的局。这些年来,我几乎不会为行骗来的钱的数额开心。能够令我心动的,只有创意,一个如何做局的创意。中间有那么几年,我一度冲动着想去弄一家创意广告公司,自觉凭我的智慧和创意,也能做到行业顶尖水平。我的创业冲动,最后被阿宣泼了冷水。他觉得广告公司做得再大,在雷音村也搬不上台面,属于不务正业。雷音村能够光宗耀祖的唯一正经行当,就是做局,做大局,做天下大局。余三叔曾经有一句名言:骗一个人的是骗子,骗一群人的是大盗,骗全天下的则是帝王。

我生就不是守财奴,更没有做帝王的野心。做局于我,就是一场行为艺术,严丝合缝到浑然一体,华丽流畅到赏心悦目,一直以来都是我做局的不二追求。当然,最好是把伤害降到最低点。如果伤害不可避免,那就像刚刚结束的这个局,只作践贪官污吏。

萧瑟的高原风光,流水一样划向身后,我的思绪却飘向更远的将来:接下来,我该何去何从?我还要不要继续做局,再去弄个一百亿,把常春藤重新做起来?晏河和陆紫缨还会给我机会吗?想到陆紫缨,她那斩钉截铁的声音就会响彻在我耳边:你不要胡说,就算我这辈子嫁不出去,也不会爱上一个骗子。只要想到我爸爸惨死的样子,我的心里只剩下仇恨,我做梦都想他死!

拈花拂柳,阅人无数之后,我居然爱上了找我寻仇的女人,这大概也是我的劫数。也许,我还需要做一个局,这个局不要钱,只要时间。只要给我足够的时间,我便能够与陆紫缨和晏河化干戈为玉帛。因为人人都有欲望,欲望就是人的软肋,陆紫缨和晏河也不例外。两个被仇恨蒙蔽眼睛的年轻人,在找到我之后,又被金钱熏染了心。我之所以还能活到现在,是因为他们还没有拿到钱。上个局的一百多亿幸亏被阿宣占为己有,如果晏河和陆紫缨得到机会,此刻,我大概已经死无葬身之地了。凡事都有另一面,阿宣盘踞着一百多亿,我才有机会去玉海高原,然后遇到我的大哥,并将他营救出苦海。不仅安置好了大哥的余生,我还为世间留下一座庙。虽说修庙的钱是骗来的,可我的发心却是慈悲的。话又说回来了,任何一个时代的巨额财富,都是带有原罪的。极度商业化的社会,很多所谓的商业机会,只不过是一个骗局接一个骗局。一个没有契约精神的社会,一个视诚信如儿戏的国度,民间借贷无异于饮鸩止渴,给了众多骗子大显身手的机会。而我,便是其中一介,常春藤就是在这样的大环境里诞生的。常春藤在创意方面毫无含金量,只不过是被骗子们玩烂了的庞氏骗局。常春藤的“剧本”是阿宣编写的,他极力想捞一笔大钱,然后去加纳利群岛建立自己的海岛王国。我之所以迷恋重做常春藤,是因为那三年让我有了做正经人的感受。

车窗外的苍凉景色,已经让我产生审美疲劳。一样的远山,一样的丘陵,一样的黄色衰草,一样的绿色隔离带,像单调的催眠画板……一阵瞌睡袭上头来,我便沉沉睡去。在彻底失去意识之前,大脑里还有两个断断续续的问号:此刻,晏河藏身何处?他将如何得到觊觎已久的两千万欧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