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林寺复建工程进行的很顺利,两个月过后,三座大殿的轮廓已经初露真容。在此期间,参与复建工程的工人补充到了五十五人,各种材料款和人工费追加了将近五百万元。还好,在维尔京群岛的银行里,还有一百多亿垫底儿。就算常春藤将来重新开张,以我这些年来在股市里摸爬滚打的投资经验,供养这座寺庙也绰绰有余。如果这个世界上真的有因果报应,两位常春藤投资人因我而自杀的罪孽,会不会因我重建巴林寺而抵消?如果这个世界上真的有生死轮回,下辈子请不要让我降生在雷音村,降生在雷音村就是一种原罪。
高原之上,没有任何娱乐生活。闲暇歇息时,工人们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喝酒和赌博。我把从青宁带来的书全都读完了,也加入了工人们的炸金花赌局。按照惯例,我还是会把赢来的钱送给输钱最多的工人。我经常输钱,我输钱的时候,也是工人们最开心的时候。
巴林寺复建过程中,陆陆续续来了三个喇嘛,堪布热情地接纳了他们。我曾经担心过,巴林寺复建完成后,整个寺庙只有三位师傅,未免显得冷清。如果我大哥来到寺庙,连个照顾他的人都没有。堪布闻听,脸上露出慈祥的笑容,说世间只有云游的僧,没有空闲的庙。果然,巴林寺还在复建中,便开始有喇嘛前来落脚。我还同堪布达成一致,巴林寺永世不收门票。堪布感叹一声,说巴林寺最落魄之时,也不曾少舍过一口粥,少施过一盏灯,何况是以后。
在此期间,我还料理了另一件事情。有一天,我驱车一百多公里去了果多镇。在镇上,我用公用电话打了青宁110报警电话,举报解放西路闲置厂房里被黑社会控制了二十多个桩子。在那座关押桩子们的厂房里,大哥想必没少遭罪,所以他才会督促我报警。我想大哥不仅仅是为了报复黑社会,更多的是出于慈悲心。
从果多镇回到巴林寺,我远远看到新修的寺庙门口停着两辆越野车。工人们没有去干活,全都围坐在寺庙门口看热闹,我心里突然冒出一股不祥的念头。这些年来,我对凶兆极其敏感。
我刚刚停稳车,赵工头和撸子就跑过来,说是公益监督局的人来了,不让我们施工。我问他们俩,公益监督局什么理由不让施工。赵工头说,复建寺庙的钱要捐献到公益监督局,再由公益监督局统一规划施工。我说把钱捐到公益监督局,再从公益监督局到巴林寺,肯定会层层盘剥,等于脱裤子放屁。我问赵工头,他们总共来了多少人。赵工头说,两辆车七个人。我站在巴林寺庙门外,犹豫片刻后,吩咐赵工头去包七个红包,一个两万,六个两千。片刻后,赵工头捏着一沓红包跑过来,问我怎么给。我对赵工头说,你进去说几句江湖套话,给领头的两万,其他人给两千。我说他们肯定想知道是谁捐的善款,你就说捐款的人是北京的,不是官二代就是富二代,其他情况不要透露。赵工头心领神会,攥着一沓红包走进巴林寺。
我问撸子要了一顶安全帽戴上,躲进工人群里,静观寺内的变化。大约过了一支烟的功夫,堪布和赵工头陪着一行干部模样的人,走出巴林寺。一行人中,我能一眼认出谁的官位最大,甚至连第二把手、第三把手都能认出来。因为官场的人都有身体语言,同一个人的身体语言也会随时变化,变化取决于现场有几位上司。一位现场最大的领导站定身形,随行者立刻稳住身形,随着领导转过身来,一同望着刚刚落成的巴林寺寺门。最大领导指着寺门,说是寺名的牌匾先空着,等他回去问问几位局长,看看哪位局长有兴趣题写。堪布双手合十,口中不住地称谢。
自此之后,各个部门不断地前来巴林寺“视察”,城管局以不符合规划下令停工,环保局以施工扬尘下令停工,文管局以缺少审批手续下令停工,规划局以建筑形式不合规下令停工……最终,巴林寺不曾有过一天停工,却前后打点各路神仙将近一百万的红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