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河略有些失望,说是进入数字货币平台注册的人不足直播间人数的30%。我对晏河说,把买卖数字货币盈利的截图发给管理员们,每天以投资者的身份在群里发布。陆紫缨说很多人还在观望,也有人在微信群和直播间表示疑问。我说布局到了关键时刻,凡是有人煽动负面情绪,立刻踢出去!
其实,30%的注册量早已超过我的期望值。注册后,秧子们可以进入平台,直观看到数字货币的盈利状况。当然,所谓的盈利都是假的。我让阿宣把每天模拟交易的涨幅控制在7—9%左右,当平台连续三天涨幅接近10%的时候,转入资金进行交易的秧子达到八成。此前,我倾其所有,把多年来积蓄的六千多万全部转进阿宣在维尔京群岛开办的银行账户。银行账户捆绑在阿宣编写的数字货币交易平台,所有注册用户的资金可以自由进出。至于用欧元结算,只不过是一个噱头,让秧子们觉得这是一个正规的国际交易平台,显得比较高大上。之所以要把我的六千多万转入假数字货币交易平台,也是为了赢取秧子们的信任,因为很多人会进来试水,小赚一笔就把资金转出去。等到他们看见盈利的资金真的进入自己国内的账户上,接下来,便会把资金加倍转入阿宣虚拟的假数字货币投资平台。我让阿宣把资金进入“国内账户”的延时设定为三天,三天延时既能体现国际交易的真实感,又可以掩护我们最后收网跑路。果然,第一个交易周过后,绝大部分秧子从数字货币交易平台上转走了资金。虚拟的平台要为秧子们支付将近30%的投资盈利,我的六千万资金几乎被秧子们一洗而空。
阿宣、晏河和陆紫缨都很紧张,因为我的六千多万加上秧子们投资的两个多亿的资金,周五一天时间便从虚拟的数字货币交易平台上全部撤走。
陆紫缨感叹道:“如果秧子们不再贪婪,我们岂不是要赔个底朝天。”
我笑着说:“如果没有贪婪的人性,这个世界上就不会有骗子。人们总是只看到事物的表象,只会痛恨骗子,而不去鞭笞受骗者的贪婪。就像很多人抱怨政府腐败,其实,这个世界上无论是民主体制,还是独裁体制,究其根源都是人民选择了结果。”
经过整整一个周末的煎熬,周一晚间时分(虚拟欧洲数字货币交易时间),我、阿宣、陆紫缨和晏河,全都守在电脑前,看着秧子们将一笔笔巨额资金转进我们数字货币交易平台,其实也就是我们设在维尔京群岛银行的账户里。从两亿到五亿,再到10亿,最后到27亿,激动的情绪溢满这座渔村民居。陆紫缨难掩兴奋,问我是不是该收网了。我说不着急,再撑过这一周,必须收割到100亿。晏河问道,为什么非要到100亿才收网。我说,因为我欠了常春藤100亿,还有两条人命。一时间,大家都沉默下来。
我接着说:“雷音村有一个行骗的老规矩,骗富不骗穷、谋财不害命,我现在才明白这个规矩不是为了秧子,而是为了自己,为自己能够日后活的心安。”
陆紫缨抬起头来,眼圈有些泛红,她问道:“你这回做局,真的是为了偿还常春藤的损失吗?”
我说:“当然是,不仅要偿还常春藤的客户,我还要把常春藤做下去,做成一家正规的投资公司。”
阿宣一直没有说话,他站起来伸了伸懒腰,说道:“我们凭什么撑过这一周,秧子们如果这个周末再次转账,我们岂不露馅了?”
我看了阿宣一眼,觉得他心情最近有些急躁,对我的决策总是持异议。毕竟有三年不见面了,我想等着这个局收场后,跟他坐下来好好细聊,趁机把我对未来的规划和盘托出,因为我不想此生一直做骗子。人都有向上向好之心,我觉得阿宣也是一样,如果能够做一个体面的、有尊严的正经投资人,谁会提心吊胆去做骗子呢。
我对阿宣说:“这一周,把盈利控制在十个点以内。”
阿宣说:“就算是十个点,也需要搭上2.7亿,可我们现在连六千万都没有了。”
我耐着性子,对阿宣说:“我赌10%的人或者10%的资金这个周末不会撤资,正好够27亿的10个点盈利。”
阿宣真的有些着急了,他提高音量:“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总是靠赌博来决定?”
我说道:“不全是靠赌博,我算的是概率。”
阿泽清点完翟国明的画作,全部装箱托运到香港。毛老板在铜锣湾的时代广场租下一个最大的展览厅,举办了为期一个礼拜的“沟通东西方艺术的大师—翟国明油画展”。展会上,翟国明油画的最低标价是120万港币,其中一幅《摊煎饼的老妇》标出2700万港币的天价。阿泽搞这个展览可不是自娱自乐,他还花费重金请来京沪粤港四地媒体,为展会推波助澜。翟国明做梦都想不到,自己一夜之间在香港变成了“沟通东西方艺术的大师”,而且一幅画作价值高达几千万。阿泽没有让翟国明出席香港的油画展,大概是因为惺惺相惜,而龅牙相憎。翟国明虽然人没到香港,但是阿泽却为其做了一番包装:自幼聪慧,学习油画。游学欧洲二十年,隐遁崂山二十年。之后厌倦世俗名利,看破人间冷暖,终成沟通东西方艺术的大师。
翟国明画展的消息见诸媒体后,阿泽将各种资讯收集归拢之后,一并邮寄给远在昶山的翟国明,并打电话嘱咐,一定低调行事,闷声发大财。挂断电话后,阿泽不甚放心,再次拨通翟国明的电话,叮嘱道:日后若是遇到记者来访,务必按照以上说法应对。身价过百万的翟国明连忙诺诺称是,并承诺决不辜负阿泽厚望。此后数月,翟国明日夜作画,油彩在他眼里已经分解成百元大钞的颜色。阿泽也不曾食言,每收到一幅画作,便给翟国明支付五千元人民币。有时候,阿泽也会敲打翟国明几句:作画要认真,人物要有灵魂,每幅作品画工不能低于十五天,不能只画小幅……
转眼秋天来到,一年一度的苏富比秋拍热热闹闹开场了。此前,阿泽与毛老板做了大量铺垫工作:贿赂估价师、说服拍卖行、寻找竞价的托儿。一幅名不见经传的画作能够拍出五六千万的高价,实在是闻所未闻。拍卖行虽然不明就里,但是能够坐收佣金,也乐得睁只眼闭只眼,管他这位“沟通东西方艺术的大师”是阿猫还是阿狗。
苏富比秋拍的油画专场,由香港拍卖界新秀阿泽担纲执槌。轮到翟国明的《摊煎饼的老妇》亮相时,台上的阿泽,台下的毛老板,加上花钱雇来竞价的托儿,众人齐心协力把价格哄抬到了6900万港币。阿泽最终一槌定音,《摊煎饼的老妇》花落最后一个举牌的毛老板。这一回,无须再去花钱找宣传,国内外的媒体都会盯紧苏富比秋拍,《摊煎饼的老妇》以6900万港币成交的消息迅速传遍地球每一个角落。而毛老板的6900万港币,则是左口袋进了有口袋,只为苏富比拍卖行支付了佣金。但是,昨天还失意落魄的翟国明,今天却成了一幅画价值6900万港币的大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