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也巧,两人到达国师府门口,刚巧天以正从宫里复命归来。
见到两人,他啧啧道:“这么急。”
小山道:“救人的事当然很急啊!”
天以一边领着他们进府,一边解释道:“这方子只能强身健体,延年益寿,并非是治病救人的药方,你要拿着这方子去救人恐怕不妥。若身体有恙,还得去找大夫。”
因天以不知道内情,小山也不方便多做解释,含笑点头:“我明白。请师父放心,我自有分寸。”
天以取了纸笔,将那张方子找出来,抄写了一份递给小山。
小山如获至宝地收好。
晏听潮心念一动,又多问了一句:“国师可知道这方子的来历?”
天以摸着胡须,“这是当年我在杭州归元观当道士时,一尘道长给的一张方子。”
“一尘道长可还健在?”
“这可难说啊。”天以掰着手指算了算,“若在人世,算起来也有百岁高龄了。”
百岁高龄!
晏听潮和周小山对视了一眼,彼此都想了一处,那就是立刻去归元观看看,万一老人家还健在呢?他或许有更好的方法来解开红伥的死局。
两人离开了国师府,刻不容缓前往怀善堂去按方子抓药。
其实小山心里并不确定晏长安到底是不是因为服用了天以赠送的养生丹才多活了两年?但是,不论如何她总得试一试,哪怕能让段流多活两天也值。
巧的是,两人居然在怀善堂的大门外碰见了单雪洲。
小山眼尖,不等单雪洲看见她,便先闪到了一边。
晏听潮心说,这可真是天意助我。刚好可以把一些讯息面对面地传给单雪洲,不必再多费心思另辟蹊径。
他笑微微地上前寒暄:“真是巧,单大人怎么也在京城?”
单雪洲见到他略感意外,“晏公子怎么也在京城?”
晏听潮袖手笑道:“我陪着国师去了一趟苗神谷,刚刚返京。”
单雪洲恍然一笑:“原来如此。我受太妃吩咐,来给王府和侍郎府上送些年货。顺便也给白堂主送点年礼。”
说罢,他又装作无意地问起天以,“国师也回来了?”
晏听潮点头,“国师和我一同回来的,此刻已经去了宫里向圣上复命。”
单雪洲试探道:“我听说,国师要去苗神谷争夺长老位,这苗神谷的长老位有何稀罕的?难道比大周的国师还要吃香?能让国师老人家大老远地辛苦跑这一趟。”
晏听潮笑了笑,“依我看,国师对那个长老位压根也没看在眼里,但不知道为何,非要较劲去争一个长老位。”
单雪洲的神色微动。
晏听潮接着说:“可惜的是,还没争到。国师这面子委实挂不住,在苗神谷里大闹了一场,差点没和谷主打起来。”
单雪洲一怔,“居然有这回事?”
晏听潮压低声道:“国师和谷主闹得很僵,还差点出事回不来。”
单雪洲忙问:“出了什么事?”
“国师离开苗神谷时,差点被重五爷的蛇阵毒死。若不是重五爷死了,国师非要杀回去和他恶斗一场。”
单雪洲神色一惊,“重五爷死了?”
晏听潮假装惊讶,“怎么,单大人也认识重五爷?”
单雪洲窘笑:“听过,耳闻罢了。”
晏听潮拱拱手,“单大人请便,我先进去抓药。等回了扬州,咱们有空再叙。”
离开怀善堂,上了马车,小山忍不住问:“单雪洲说的侍郎府是谁家?”
“单太妃还有一位兄长名叫单省之,现任礼部侍郎,每年都要由单雪洲出面,陆海商行出钱替他们兄妹打点关系。”
小山想了想,“看来他压根也还不知道苗神谷里的消息,他连重五爷死了还不知道呢。”
“他要等仓然回来才会知晓谷中的一切。”
“你让仓然何时去找他?”
“今晚。我方才把国师已经进宫复命的消息告诉他了。等他晚上看到信,必定认为国师已经把证据呈送给了皇上,一切为时已晚。”
小山笑道:“信里下的药,本就让人焦虑难眠,他再一想国师已经把证据呈送给了圣上,这下,吓也吓死了,就算你不给他下药都会彻夜难眠,所以他也就确信无疑,自己中了百日忧。”
晏听潮很惬意地点头,“正是。”
“那单雪洲会不会去确认段九尊信中内容的真假?”
晏听潮笑了,“他怎么确认?去问国师?还是去问皇上?问段九尊就更不可能了。”
小山莞尔,对啊,无法确认,只能选择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离开苗神谷多年的天以突然无缘无故地去苗神谷争长老位,这件事本就透着蹊跷。段九尊都能猜到天以是受皇命回谷调查,单雪洲自然也明白。所以,信里的那句话,不管真假,都足以让他惊恐万分。而信上有毒,更增加了这句话的可信度。
因为段九尊多年来依赖陆海商行的钱财才能过着养尊处优的生活,如果不是事情暴露,他绝对不舍得断掉这条财路,给单雪洲下毒。
单雪洲离开侍郎府,神色阴郁地登上了马车。
单省之给了他一张名单,按照惯例,每年都由他出面去打理这些关系,自然,钱物都是由陆海商行出。单省之和单敏仪是一母同胞的兄妹,皆是表里不一的品行,各有各的恶心之处,可偏偏这两人是他的血脉至亲。
单雪洲纵然心里有诸多恨怨,却无可奈何,只能这么走一步算一步,忍下去。
回到单宅,管家上前禀报,“大人,仓然来了,我让他在偏厅等候。”
单雪洲神色一沉,疾步迈入偏厅。
仓然起身行礼,“大人。”
“你几时到的京城?谷中情况如何。”
“我今日刚到。谷主让我带一封信给大人。”仓然按照晏听潮的吩咐,没有多说别的,先把晏听潮准备好的那封信递给了单雪洲。
单雪洲一听是段九尊的信,也不疑有他,立刻拆开信,打开却是一张发黄的白纸。
“谷主担心泄密,交代说要对火烤一下才能显出字迹。”
单雪洲拿过烛台,对着信烘烤了一下,隐隐闻见了一股奇怪的气味,但也没有在意,信上只有一句话。
“天以已经拿到了单家谋逆的证据。”
看完之后,单雪洲脸色苍白到瞬间失去血色,耳边嗡嗡嗡作响。
晏听潮说过,天以今日回京,连家门都没入,直接进了皇宫复命。如果段九尊说的是真的,那么此时此刻,皇上已经知道了一切,且看见了证据。
谋逆的证据,无非和扁舟岛的死士有关。
他颤着手指将信点了火儿烧掉,转身看见仓然,顿时心头火气,一把捏住仓然的咽喉,“废物东西,信现在才送到!我真想千刀万剐了你!”
若是昨日送到,他还能赶在天以进京之前截住他,不惜一切代价抢下证据毁掉。可现在一切都迟了。
仓然眼见他目露凶光,急道:“谷主在信里下了百日忧。”
单雪洲突然意识到刚才烘烤信纸时的那股怪味。原来是百日忧!那个没有解药的毒!
“你个狗东西!”
单雪洲又气又恨,掐着仓然的脖子,咬牙切齿问:“老不死的给了你什么好处,你要害我?”
仓然挣扎着,“解……”
可惜,还没等说出“药”字,单雪洲指下用力,硬生生捏断了他的脖子。
他把尸体往地上一扔,对着门外喊了声李木。
李木疾步走了进来,见到仓然的尸体不由一怔。
“把这人处理了。立刻派人去苗神谷问清楚,重五爷是不是死了,如果没死,不管什么方法,日夜兼程,把他活着送到扬州来。”
单雪洲交代完毕,立刻驱车赶往贤王府,请见李瓒。
李瓒自打回到京城,便深居不出,甚少见人。单雪洲白日来送年礼,已来过一次王府,此刻深夜来访必定有要紧事。
李瓒屏退众人,把他引入书房内室,开门见山地问道:“出了什么事?”
单雪洲语无伦次道:“我来提醒殿下,无论如何千万不要回扬州。”
“舅舅是担心我回去太妃会对我下手?”
单雪洲欲言又止,他现在担心的不是这个,而是段九尊信里透露的可怕讯息。
可李瓒一直养在太后身边,对单家所做的事情一无所知,对战傀死士更是一无所知。此刻让他知道这些,反而是害他。
单雪洲只能将错就错地点头。
李瓒叹了口气:“舅舅也是心软,我让你除掉两个小的,她自然不会想着再害我性命。你为何迟迟没有动手。”
“已经派人做了手脚。”
以他的手段,想除掉两个小孩儿不难,只是不想让单敏仪疑心到他头上所以才延迟了许久动手。
李瓒不解,“既然如此,舅舅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请殿下无论如何都不要离开京城。”
“太妃安在,若是过年不回王府,说不过去,再拖几日我便要动身。”
“殿下可以托病。”单雪洲以一种从未有过的严肃,“我明日便赶回扬州,若能处理好一切,来日再向殿下解释缘由。”
李瓒觉察出不对劲,然而单雪洲却不肯多说,起身告辞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