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九尊一发话,仓青和两位地字派长老立刻跟着吵嚷起来,“对,眼下两派都是三位长老,大家人数平等,凭什么天字派要让我们交出钥匙!”
“放屁!我们天字派明明是四位长老!”
天以性子刚烈,此刻气到暴跳如雷,丝毫也不顾及众人的颜面,指着一群人的鼻子就开始挨个地痛骂,“你们这些不要脸的混账玩意,当年逼走重莲,现在还咒她死了,一个两个白长了一个人形壳子儿,里面全他娘的是畜生芯子!”
天玄帮腔道:“重莲长老若不在人世,早就有人拿着她的长老令牌回苗神谷了!这么多年来,没有任何人往苗神谷送回她的长老令牌,就说明她尚在人世,活得好好的!”
道理没错,庆久庆田悻悻地闭了嘴,唯独仓青继续嚷道:“万一她死了没人知道呢?”
“放屁!她身边即便没有弟子也有亲生儿子!”天以怒气冲冲地指着仓青的鼻子骂道:“仓朱死了,仓然会不知道?”
仓青一来比天以年少许多,二来也忌惮天以的国师身份,气得面红耳赤也没敢回骂。
天以又指着段九尊开骂,“这些年来,谷中人都知道你心里向着地字派,既然如此,索性撤了天字派地字派,何必掩耳盗铃搞这些破玩意!你不如索性连地字派也撤了,一个人当苗神谷的土皇帝,挂什么谷主的虚名,虚伪!”
天玄心里早就怨恨深重,附和道:“不错,天字派当下明明已有四位长老。谷主却明目张胆地偏袒地字派,恐怕难以服众!”
因天以有国师身份,段九尊被骂得狗血淋头,也不敢拿他怎么样,还得客客气气地赔着笑脸,“国师息怒,咱们慢慢商议。”
天以怒道:“有什么好商议的,让地字派把钥匙交出来!”
段九尊为难道:“为了公平起见,咱们还是得确认重莲长老的生死。我这就派人去江湖上打探她的消息,尽快找到她的下落。若重莲还在人世,不管她肯不肯回来,天字派都算有四位长老,这长老阁以后由天字派来掌权。若她不在人世,那就得重新选一位新长老。”
仓青道:“不错,等重莲有了消息,再做定夺。”
天以冷笑:“等多久?要是十年都没找到人呢?”
段九尊略一沉吟,举起一根手指头,“那就一个月吧。请国师再耐心等待一个月,苗神谷这么多年来,和江湖人士也打了不少交道,消息也算灵通,国师在京城也应当有些门路,对了,还有晏公子的天目阁,咱们一起放出消息,一个月后若重莲长老还是没有消息,说明她还健在,我就让地字派把钥匙交给国师。”
天以正要继续争辩,晏听潮在下面扯了一下他的衣角,对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不要再吵,没用。
今日地字派有段九尊撑腰,死活不会交钥匙,除非来硬的,可是眼下他们身在苗神谷的地盘,人少势弱,这绝对不是明智之举。
天以也明白这个道理,只是咽不下这口气。
段九尊一副八风不动的表情,皮笑肉不笑道:“请国师在谷中再耐心稍等一个月吧。”
天以思虑一番,只得呸了一声,怒气冲冲地拂袖而去。
周小山好不容易赢了这两局,满心欢喜地等着进入长老阁,解开心里的谜团,此刻真像是被一盆冷水从头泼到脚,气得快要炸开了。
她扭脸去看晏听潮,想要问问他有无良策,结果这人居然一脸平静淡定地跟着天以走了。
周小山回到金谷,闷在房间里,越想越气,起身去隔壁找他。
这人居然还有闲情逸致在煮茶。
周小山忍不住道:“方才你怎么不替我们吵架?人多势众的道理你懂不懂呀,你不是平时能言善辩吗?”
晏听潮心平气和地看看她,“老狐狸不仅在抽签的羽毛令箭上动了手脚,甚至连东侧柜也做了记号,可以窥见你到底拿了哪三种毒。可见他是铁了心不会让天字派进长老阁,你们今天就是吵破了嗓子也没用。”
周小山又惊又气,“你怎么知道的?”
“两人附耳密谈我听见的。”
周小山气结,“既然老狐狸不讲武德,那干脆我们抢了钥匙闯进去?”
晏听潮失笑,“长老阁的大门钥匙是一朵七瓣莲花。至少要有四瓣莲花钥匙才可以开启长老阁的门。当初这么设计,就是为了防某一个人单独进去。你得抢四把钥匙才行。”
“那现在怎么办?”
晏听潮把一瓯茶递给她,安慰道:“急也没用,先喝茶。”
小山接过茶瓯,喝了一口,从扬州的带过来的春茶,被他保存得很好,口感几乎不变,漾在唇齿间的仿佛是一股早春气息。
气没消,只是没那么急了。
她把茶瓯捧在手心里暖着手,噘着嘴道:“那我们接下来就这么干等一个月?”
晏听潮浅笑:“我们现在是在段九尊的地盘上,国师都不敢轻举妄动,也只是动动嘴皮子骂人过个干瘾。我们得好好谋划一下。”
周小山泄气道:“好不容易赢了地字派,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怎么是一场空?你如今已经是天字派长老了。”晏听潮拖着长音,叫了声:“周、长、老。”
周小山嗔了他一眼,“我已经赢了仓然,现在就把生绝还给你。”
晏听潮摇头,“不行。”
“为什么?”
“我担心你。”
周小山心里扑通一下,垂眸看着手里的茶瓯,低声问:“担心什么?”
“以我对段九尊的了解,寻找重莲只不过是缓兵之计,一个借口罢了。这老狐狸暗地里偏袒地字派,表面却还得演一碗水端平的戏,维持这苗神谷的规矩,否则难以服众。而唯一能光明正大地阻拦天字派接手长老阁的方法只有一个,就是你们人数低于地字派。”
周小山撩起眼皮,长睫闪了下,“你的意思是,他会想办法除掉我,这样天字派长老只有两位了。”
晏听潮:“天以身为国师,他不敢动他。你和天玄,或许是他动手的目标。我怕他会对你不利,你最好不要离开我半步。”
周小山气道:“他也太不要脸了。”
“不然国师怎么叫他老不死的呢。”晏听潮话题一转,正色道:“你今日为何告诉仓然你取的是什么毒?”
小山转了转手里的茶瓯,如实道:“我担心他找不出三种毒延误时间,最后以生绝来救命。”
原来是想让仓然留着生绝给他。
晏听潮笑了笑,从她手心里接过茶瓯给她重新续了一水,“还算有良心。”
周小山哼道:“我一直很有良心好吗。”
“有个屁。”反驳里带着怨气。
周小山听出来了,无语道:“……晏公子你当真一点不要风度吗?”
明明长得如此丰神俊朗,芝兰玉树般的人物。
晏听潮呵呵:“江湖中人要什么风度?打架杀人的时候讲好看死得最快最惨。”
周小山莞尔,“可问题是阁主您老人家大部分时间不还是晏家家主,富贵公子吗?”
晏听潮讥诮道:“得了吧。放眼整个金陵城,便是七品小官的儿子也没我吃的苦头多。屁的富贵公子。”
周小山没忍住扑哧笑出来。
笑过之后,她忽然发现,和晏听潮在一起,好似天大的事都能给化解开,他没个正形的样子,却偏偏最能让人放松。诡异的是,这人明明顶着一张放浪形骸的表皮,却能让人生出没有来由的信任。好奇怪,怎么会有这样的感受
她低头看着茶瓯,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
晏听潮以为她在犯愁,拍了拍她的肩膀,“这事急不得。我得先在外面安排好人来接应,再去想怎么进长老阁,届时不论是硬闯还是智取,一旦得手必须要马上离开,不能被困在这里。苗神谷可不讲什么正道规矩,有说不清的下三滥手段来对付我们。”
周小山眼睛一亮,“你想到了办法?”
“临行前我安排了几个天目阁的高手暗中跟随,明日让安庭出谷一趟,和天目阁的人联系,先做好外应。”
“那安庭以什么借口出去?会不会让老狐狸起疑心?”
“护送国师的那两位神机营的护卫,还在谷外等候。国师突然要在谷中多留一个月,自然要让安庭告知那两位护卫。”
不错,这个借口天衣无缝。
晏听潮在她肩头按了一把,郑重其事地交代,“我不能保证老狐狸会不会对你下手,所以你最好和我寸步不离,上茅房也得吱一声,知道吗?”
周小山红着耳根,板着脸哦了一声。
翌日,段九尊派人来请周小山前往神谷的议事堂,举行长老仪式。
所谓的仪式,不过是当着天地两派长老的面,授她一枚长老令牌,和天以那块外形一模一样,不同的是上面写的是她的名字,周宁兮。
仪式刚刚结束,晏听潮突然附耳说:“有外人来了苗神谷。”
周小山愣了一下才明白过来他的意思,因为外面隐隐约约响起了铃声。
重五爷那只雪鹰脚上的铃铛。
段九尊神色微变,和地字派长老交换了一下眼神。
不多时,一个侍从匆匆进来禀报,“谷主,城门外来了一个人,自称是重莲长老的弟子。”
所有人都大吃一惊,段九尊第一反应是假的,但转念一想,谷外有重五爷守护,这人如果没有重莲的长老令牌,重五爷压根就不会放人进来。
“带他来神谷见我。”
周小山和晏听潮面面相觑,天以和天玄也是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
重莲的弟子,来的真是太巧了。
大约过了一炷香的时间,从外面缓缓走进一个中年男人。肤色黝黑,五官英俊,只是一看便是个寡言少语的人,平静木讷得像是一块石头。
段九尊盯着他,“你是重莲长老的弟子?”
男人惜字如金地点了下头,从怀里拿出一块菱形令牌,双手递过去。
周小山猛然一怔,他的左手缺了半根食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