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听潮回到水光阁正要安生地喝口茶,晏七又跑进来叫他,说贤王的侍卫安远求见。
马车已由单雪洲亲自送回,安远找他还有什么事?
晏听潮放下杯子,不情不愿地晃到松鹤堂。
安远正坐立不安地等着他,见面就迫不及待道:“晏公子,有件事很蹊跷,王爷无法出面,迫不得已让属下来请公子帮忙。”
晏听潮一看他这表情就是有要紧事要谈的样子,便挥挥手屏退了丫鬟下人,问他什么事。
安远道:“王爷怕太妃担心,回府之后不曾提及遇刺之事,让我私下去查那个车夫。诡异的是,那个车夫他居然没死!还好端端地在府中,有数人作证 他未曾出府。”
晏听潮闻言一怔,“没死?死的那个人只是和王府车夫长得一样?”
安远摇头,“属下目前也不清楚。那车夫的尸体还在树林中,王爷想请公子派人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晏听潮最烦管闲事,更不想掺和贤王府的事。但转念一想,谁让他倒霉刚好碰见。李瓒除了找他,似乎也没别人可找,只得硬着头皮答应下来。
安远欲言又止道:“还有一件事,属下也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晏听潮耐着性子道:“安侍卫直说便是。”
“王爷才回来半月便出了这种事,属下实在担忧王爷的安危。属下以为,这事当禀明王太妃,让王太妃仔细彻查。属下只是个侍卫,在王府中又没有根系,有心无力,根本查不出来个名堂。若是晏公子见到王爷,能否劝劝王爷。”
晏听潮点头,“我自当尽力劝说。安侍卫先回去等我消息。”
安远一走,晏听潮立刻带了周小山和晏七重新前往福寿庄附近的那片林子。
马车已经烧得面目全非,那具尸体还在原处。
当时李瓒一口咬定死者是王府车夫,晏听潮本来就不想多管闲事,也没细看。此刻仔细观察那具尸体,就发现有些不对劲。
那人死去多时,全身僵硬如一根木棍,肌肤发乌,唯独面部颜色灰白,和脖子呈现出两种不同的颜色。
晏听潮第一直觉便是他戴了面具,否则不应该脸色不变,弯腰看了看,果然从他耳后揭下来一张面具。
死者露出真正的容貌,大约三十岁,眉间有个痦子,嘴角长了颗黑痣,除此之外,身上没有留下任何线索。
周小山胆子贼大,也不怕死人,好奇地去摸那张面具,“这面具用的材质不错,和阁主做的那张面具挺像的。”
晏听潮瞟了她一眼。
“就是阁主在许家给我戴的那张丫鬟的面具。阁主的易容术是哪里学的?”
晏听潮没有回答,查看那人的右手,发现隐隐有个白色图形,仔细一看,是个“地”字。
周小山也看见了,惊讶道:“是苗神谷的人。”
晏听潮点点头,“地字派的,难怪他用的是苗神谷的毒。”
“如果不是贤王命大碰见我们,必死无疑。这人到底和他有何仇怨,非要置贤王于死地?”
“我哪里知道。”晏听潮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让晏七拿铁锨过来,挖个坑把尸体埋了。
周小山偏头看着他,一副看穿他的表情,“阁主的易容术是从苗神谷学的吧?”
晏听潮倒也没否认,反问道:“你怎么知道?”
“不然你为什么想到要去查看他的手心?自然是因为你的易容术学自苗神谷,所以猜测他也学自苗神谷。”
晏听潮笑笑,“你这么聪明,那你觉得谁会刺杀贤王?”
“会不会是……”周小山不敢明说,手指朝天指了指,意思是天子。
晏听潮默然不语。这种传闻一直都有,自古以来,皇位之争都是血雨腥风,当今圣上堪称明君,可究竟也是凡人,当年先皇曾御赐免死金牌给老贤王,有了这块金牌,在位的贤王即便谋逆也可免除一死。圣上会不会忌惮这块免死金牌的存在,恐怕只有他自己知道。
回到城中,晏听潮亲自去了一趟王府交差。
安远把他迎进李瓒的居处。
李瓒一见面也顾不得虚礼,迫不及待地问:“怎么样?”
“王爷,死的那人的确不是车夫,他带了一张人皮面具。”晏听潮把面具拿出来,放在桌上。
“这人眉间有个痦子,嘴角长了颗黑痣,是苗神谷地字派的人,王爷不妨请神机营的沈统领去查问苗神谷的谷主段九尊,应该能查到这人的来历。”
李瓒连连点头,“晏表哥果然厉害,我这就修书一封给沈统领。”
晏听潮又道:“这面具一时半会儿做不出来,王爷出行是临时起意,显然这人早有预谋,提前备好这张面具,坐等一个王爷外出的机会动手。之前他应当就潜伏在王府中,或者在王府里有内应。王府这么多人,单凭安远几个人恐怕查不出个名堂,最好由王太妃出面彻查。”
李瓒面露难色,“父王和大哥先后过世,母亲这些年已经受了不少惊吓,实在不敢再让她提心吊胆为我操心。”
“那王爷小心。”
晏听潮言尽于此,也不再啰唆,正要告辞离开。
门外侍女高声禀告,说王太妃来了。
李瓒慌里慌张地赶紧把面具塞进袖子里,带着晏听潮去门口迎接。
晏听潮幼年时曾见过这位王太妃数面,李瓒正想开口介绍,王太妃已经认出他来,“这是晏家的二公子吧。”
晏听潮上前行礼请安。
单敏仪常年念佛,一脸慈祥,“都是自家人不必拘礼,你大哥以前常来府中走动,你如今回了扬州,也要常来才是,不然这亲戚都生分了。”
晏听潮笑着糊弄了几句,心说生分了最好,贤王府也不是什么好地方。
王太妃转脸问起李瓒,“方才你舅舅说替你送还晏家的马车,你今日出了门?怎么没用府里的马车?”
李瓒赔笑道:“儿子出门不小心把马车弄丢了,刚好碰见晏表哥,就借用晏家的马车。”
“马车怎么会丢?车夫没有看着?”
“儿子没带车夫,是安远驾的车。”
王太妃沉着脸道:“你出门为何不告知我。”
李瓒忙道:“母亲息怒,儿子想出去玩玩散散心,一旦告诉母亲,母亲势必要派几十个人跟着,还有什么意思。”
王太妃冷嘲道:“开了春便要成亲的人,还惦记着玩,可真有出息。”
李瓒低声道:“儿子自打生下来,就没好好玩过,皇祖母生怕我磕着碰着,天天拘着我。开府之后,皇祖母交代儿子要谨言慎行,无事不要出门,让沈统领派人盯着儿子。好不容易回到扬州,儿子只想出去透透气。”
王太妃听见这番话,不禁消了气,“幸好你碰见了听潮,不然看你怎么回来。”
“儿子长着两条腿,实在走不动了,叫安远背我。”
王太妃交代:“以后出门得我允准才行。”
晏听潮在旁边看着母子两人对话,有种说不出来的怪异。
或许李瓒打小养在祖母膝下,和母亲并不太亲密,回话之际,微微低垂眼帘,避着王太妃的眼神。王太妃却一直盯着李瓒的脸,像是仔细观察什么。
回到天目阁,晏七派去的人回了消息过来。单雪洲带走的那两车香雪膏,被运到码头上了船。
卖往北戎的东西,怎么会走水路?晏听潮暗暗后悔没有交代继续跟踪下去,不然就可以知道这两车香雪膏到底运往何处。不过,还有剩下的一批香雪膏可以追踪。
香雪膏铺子依照周小山的意见,依旧还叫丹华铺,大张旗鼓地开张起来,为了传出消息让李美娘知晓。
周小山天天在店铺门口晃**,可一连晃了七天,却没见干娘找上门。她心里倒是有点慌了。担心李美娘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晏听潮忍不住质疑,“你确定无疑她会来找你?”
周小山依旧笃定无疑,“除非是她不知道我来了。否则她肯定会来找我。”
李美娘没有消息,大蝠那边倒是打听出了眉目。名单上的二十六人,除了几位查不出来历,大部分都是慧庐书院收养的孤儿。
慧庐书院是太傅单报云所创,所以那些收养的孤儿也都姓单。
晏听潮问道:“这些人现在何处?”
大蝠道:“下落不明。二十年前从慧庐书院离开,据说是从了军。阁主要想接着打听,恐怕得去同州。”
晏听潮沉吟片刻,“林香云的下落你打听到了吗?”
大蝠笑了,“这个好打听,我前几天便打听得一清二楚。林香云原本是扬州瘦马,生得美艳无双,盐商陈卫为了讨好老贤王,重金买下送到贤王府,结果被老王妃转手送给了她兄弟单雪洲,成了单雪洲的小妾。后来这女人得罪了正头娘子,被赶出家门。单雪洲念她有孕在身,没有发卖,养在郊外一处私宅。”
“她现在何处?”
“早就死了,难产,一尸两命。”大蝠神色怪异,“诡异的是,我把这消息告知了那位公子哥,他竟给了我一笔银子让我去掘坟,看坟墓里可有婴孩的尸骨。哎哟妈耶,我可是从未干过这种事。我怕遭报应没接这活儿,再说那林香云埋在哪儿我也不知道啊。”
晏听潮暗暗奇怪,李瓒为何要私下派人去查单雪洲的小妾?看婴儿的尸骨是什么意思?想确定那孩子死没死?
那孩子和他什么关系?
林香云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