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藻宫。
太子满怀希冀地望着皇后。想着李青蕾的明艳娇柔,一颗心早就像蹦跶的兔子,扑扑地跳个不停。
皇后并不着急,反而和他说起了东宫诸事:“听说你想调状元郎成思悦进东宫詹事府做事?”
太子只得顺着皇后的话题回答:“东宫的官员都觉得成思悦不错。年纪轻轻中了状元不骄不奢,进翰林院任编撰恪尽职守,几位老翰林都对他啧啧称赞。尤其是顾相对他也颇为嘉许。”
皇后微微一笑:“东宫的官员也算有几分眼力。看中的不是成思悦的人才,而是他得到了清流们的认可。你若能将他收了,朝中的文官们也与有荣焉,对你也恭敬几分。”
太子不免微怔:“儿臣是东宫太子,难不成朝中大臣敢对我不敬?”
皇后叹了口气:“他们怎敢对太子不敬?只不过,因为位分尊卑的恭敬和发自内心的敬仰是不一样的。”
太子明朗的脸上飘过一丝阴霾。
皇后了解太子,宽慰地说道:“鉴儿。母后并非是说你不够好。而是自古以来,文官们都是苦读诗书应科举求得进阶出身,难免骨子里都透着清高自傲。上位者宽严适度,礼贤下士,他们得了台阶,便生出知己之感,恨不得以命相报。这些话,当着母后的面可以说说。若是被你父皇知晓,定要说你不明事理,心胸狭窄。”
太子有些不服气,但他骨子里已经习惯了皇后的训戒,仍恭敬地答道:“母后教诲的是。”
皇后顺势便叹了口气道:“你十五岁被立为太子。内有东宫官员辅佐于你。外有你舅舅掌控军权。你又是正宫皇后的嫡子,宫内也无人敢怠慢。若非不得已,母后也盼着你一生平平安安,顺顺利利……”
太子忍不住蹙眉:“母后这话儿臣不太明白。”
皇后眼圈微红,愁眉不展:“你当这举朝上下的官员们就只认你一个太子吗?”
太子听得愣了:“难道还有两个太子之说?”
“鉴儿!你怎么就这么糊涂呢?四皇子也是先皇后的嫡子啊。当初皇上立太子时,朝中不知道有多少大臣上书奏请立四皇子。如果不是你舅舅使出铁腕手段打压下去,皇上没准就立了他。”
太子气咻咻地说道:“他算什么?一个废物,难道他还想和我争太子之位?”
“人无伤虎意,虎有伤人心哪!不是四皇子比你能干比你好。朝中既然有人肯为他出头,你总要防备着他呀。”
太子一片茫然:“可是我已经是太子了。四皇弟到如今都还没有出宫建衙开府。我为什么要忌惮于他?”
皇后叹息道:“我儿生性淳厚,自然是不知道这中间的厉害。也罢,你也十八岁了,已到了立妃成家的年纪。母后也不再瞒你。四皇子只比你小一岁,照理说十六岁便能出宫建府。是母后想着防微杜渐,费尽了唇舌才劝得皇上允他成亲之后再出宫。为的就是想把四皇子放在身边看着,免得放他出宫开府后有了自己的势力。拖上几年,东宫诸事已顺,官员忠心,就算他觊觎太子之位,也没有底气。”
太子愣了半天,才明白过来,不由得感激地说道:“母后待儿子真好。”
皇后嗔了他一眼道,这才将话题落到实处:“所以啊,母后想让你立燕回为太子妃。”
太子脸上又浮起一丝怀疑:“母后,你是在替儿子打算还是在替王氏谋算?”
皇后气得浑身发颤,伤心欲绝:“你这话实在是太伤母后的心了。那些清流不满我王氏势大,时不时就抬出先皇后来,又托词陈氏一族自大将军战死之后势微,无外戚之忧,撺掇着你父皇改了旨意,改立四皇子为太子。如果不是你舅舅手握军权,咱娘俩在朝中就连个能撑腰的人都没有。鉴儿你要明白。你舅舅对你一片爱护之情。将来你登基为帝,他就算手里握着军权不放,那也是在替你守护江山。”
太子见皇后伤心落泪,唬了一跳,连脑中最后一点对外戚的危机感也打消了,忙不迭地答道:“母后多虑了。儿臣明白。舅舅无子,自小待儿臣如亲生一般。儿臣怎会怀疑舅舅。”
皇后拭干了泪,宽慰地松了口气道:“因你舅舅无子。母后才想让你娶燕回为太子妃。你舅舅没有儿子,又不肯从族中过继。他把燕回当眼珠子般疼爱,你又是他的亲外甥。你如果娶了燕回,你舅舅一颗心就只能放在你身上!”
皇后说得有理,太子犹豫不决:“可是……这让儿臣怎么面对青蕾?儿臣已于她许下山盟海誓。”
皇后恨铁不成钢的看着他,只觉得先前自己那些铺垫的话都白说了。她没好气地说道:“母后又不是棒打鸳鸯不让你娶李家大小姐。鉴儿喜欢,就许她个充媛或良媛之位。你既娶了心头所爱,又娶了表妹,换来舅舅的忠心,何乐而不为?母后只能撑起后宫这一片小天地,在外,是你舅舅手中的兵权,在朝廷的人脉替你稳固江山社稷。能真心扶持你,忠心于你的是你母后和你舅舅的王氏家族。他姓之女当太子妃,她的母族会像你舅舅一样忠心于你吗?再说了,李相夫人无出,李相家的三位姑娘都是妾生的。李家大小姐的母亲还是商贾人家的女儿。你立了她为太子正妃,将来不怕被人耻笑吗?”
太子被皇后一席话说得呆了。
皇后趁热打铁:“燕回聪慧能干。做你的太子妃,她能替你把后宫打理得井井有条。你尊她敬她,自爱你的李家姑娘去,谁还能置喙半句?”
太子又露出不忍来:“这样对表妹会不会太无情了?”
皇后问道:“你会对燕回不好吗?”
太子摇了摇头。
“这不就结了?”皇后便笑道:“你俩青梅竹马。这打小的情分不一样。将燕回嫁给你,母后和太尉都放心。鉴儿,你是太子,将来是一国之君。你要以江山社稷为重啊!”
太子终于被说服,向皇后行礼道:“母后思虑周全。儿臣惭愧。儿臣这就向父皇表明心迹去。”
早朝之后,太子进了御书房,说出了自己对立妃的看法。
皇帝微笑着:“朕的皇儿长大了,知道娶妻娶贤。朕允了。”
太子被夸得满面兴奋,毕恭毕敬的叩谢:“多谢父皇成全。”
等到太子离开,皇帝脸上的笑容渐渐隐没,终化为淡淡的讥讽与冷意。胸口涌出一团郁闷之意,喉间作痒,立时咳得翻天覆地。
摆手阻止了内侍监去召太医,皇帝喝了口水润了润喉,疲惫的吩咐道:“请安清王进宫!”
安清王踏进御书房行了礼,皇帝看着他,无奈地叹了口气道:“太子改了主意,声称愿娶太尉之女为正妃。”
安清王愣了愣,苦笑道:“太子殿下性情过于温和。竟是被皇后娘娘随意拿捏。不过,李家在夜宴中太想出风头,结果最终替王家小姐做了嫁衣啊。”
皇帝叹道:“太子性情温和倒也罢了。却是个拿不定主意的,实在让朕失望。若立了王太尉之女为太子妃,朕担心……”
他用眼瞅着安清王。
安清王沉默了半刻道:“臣弟听皇上的。”
安清王是个闲人。最大的爱好是饮酒钓鱼。
早朝后,他便换了轻袍,一副富家翁的打扮,带着两名乌衣骑侍卫,去了城郊垂钓。
河边系着很多小渔船,府里的人都知道,王爷钓完鱼后通常会上只小渔船,让船家洗驳了做最家常的渔家风味,并小酌几杯。
是以安清王拎着鱼篓笑嘻嘻地上了小渔船后,两名侍卫便守在岸边,不去打扰他的兴致。
鱼用江水洗干净,放入瓦罐中。加进佐料,添上河中沙州新采下的鲜嫩茼蒿,置于炭火中烩。不到两刻钟,便骨碌碌冒出股清香。
再佐以船家去寒的烧刀子,一碟风干的小鱼干,一碟凉拌的野菜,一碟烤香的臭豆腐。河风习习地吹着,春日暖阳不焦不燥地晒着,再惬意不过了。
安清王招呼着船家与他坐下对饮。他背对着岸边坐着,望向船家的脸布满了讨好谄媚的神色:“你的手艺越发进益了。”
船家戴着顶大竹笠,遮挡住了面目。他嗯了声,盛了碗白饭,夹起一片茼蒿大口地吃。吃完一碗,又盛了碗渔汤慢条斯理地喝下。
安清王只是笑眯眯地看着他:“近来辛苦你了。累不累?”
放下碗,船家淡淡地说道:“上次出去又被世子缠住。我干脆把糕点扔给了他吃。”
安清王哼哼:“他在王府锦衣玉食,什么糕点没吃过。偏要缠着吃你喜欢的。该娶媳妇的人了,还一团孩子气。”
船家正是暗夜。他想到刘珏肯定又骂老头子偏心,忍不住笑了:“他肯定又被我气坏了。”
见他高兴,安清王心情大好:“还是你孝顺。知道我喜欢喝烈酒,大老远的还特意从南陈带回来。”
暗夜正色说道:“陈国蠢蠢欲动。陈国大殿下和二殿下都想对我朝用兵。我夜探南陈水军大营,近来又有大批战船运至,只待时机了。”
安清王忧道:“皇上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今日早朝只议了一事便散了。我思来想去,有一事非你不可。只不过……”
暗夜斩钉截铁地说道:“我选择了进乌衣骑,就当实现当日的承诺。王爷但说无妨。”
刘珏约了她今日午时南城外的河边相见。
阿萝再一次偷偷翻墙出了府。
暮春三月,草长莺飞。从巷口望出去,那排杨柳已由一片翠绿的轻雾变成了艳绿的云。她心里有个声音在悄悄地怂恿她。子离俊逸的脸仿佛生了根似的挥之不去,如泣如诉的箫声总在她耳边缠绕。
阿萝怔怔地走过去,静立和子离第一次认识的树下。
碧绿的柳枝软软地垂下,她茫然的揪下一片树叶,噙在唇边,无意识的吹出了子离和她相应和的曲子。
突然耳边响起了箫声,阿萝浑身一颤,手中柳叶飘落河中。
子离慢慢地走向她,停住了:“三……弟。好久不见。”
阿萝猛然想起自己是换了男装出府,干笑了笑:“是啊,好久不见。你怎么来这儿了?”
“三弟你的皮肤白皙了许多。”子离眼睛里全是笑意。
“那是颜料没抹太多。”阿萝嘀咕道。
她完全没想到会碰到子离。她为了不让青蕾青菲察觉到自己的异常,也一直在脸上抹了层让皮肤黯淡的东西。她现在的肤色就和去皇宫赴宴一样。因为刘珏是见过她的,纵然肤色黯淡,也比扮成假小子时要白很多了。
子离没听清楚:“你刚才说什么?”
“哦,我一直没出门,都待在家里陪我娘。没,没晒到太阳。白了很多是吧?嘿嘿嘿嘿。”阿萝假假的笑。
子离看出她的不自在,没有再追着问,话锋一转道:“三弟,你怎么会来河边?”
他的目光灼灼。阿萝不敢与之对视,支支吾吾地说道:“府里待着无聊,就出来转转,这里风景很不错对吧?阳光晒着真舒服啊!风吹得也很舒服啊!还有……”
“这里是我们第一次认识的地方。”子离不紧不慢地打断了她的话。
被他看穿,阿萝沮丧地叹了一口气。
“还不肯原谅大哥?”话一出口子离有些吃惊,吃惊自己怎么被她的情绪影响,心里怎么会如此着急。子离抿住嘴,再看阿萝心里有点不自然了。
阿萝有些尴尬:“我早就不气了。我还讹了你一千两银子呢。你来这里,不是想讨回去吧?”
听她说不再生气,子离的心情瞬间变得明朗,他扑哧笑出了声:“怎么会!我说过的,一千两不够,我还折了块玉佩给你。怎么你这么爱银子?”
阿萝理直气壮地答道:“无钱寸步难行,有钱走遍天下!银子是好东西,爱银子等于爱生活。”
子离看着她只笑不语。她总能逗笑他,说的话也有几分歪理。
见他的目光盯着自己,阿萝摊了摊手说道:“玉佩太贵重了,我压箱底搁着没敢带出来。对了,大哥怎么今天又来这里?”
“这里清静啊,正好想心事。”
阿萝“哦”了一声便不再言语了。
子离奇道:“你怎么不问我什么心事?”
阿萝看他一眼道:“你想说自然会说,不想说我问也没用。”
“真小心眼儿,还记着上次的事啊?”子离说道:“只要你问我,我就告诉你。”
阿萝揪着柳树叶道:“你不愁吃穿,还有侍卫护着,你能有什么心事?”
“我还真有心事。愁得我夜不成眠。”子离嘴边又勾起笑容,温柔地说道:“我在河边听到相府里有笛声传来。我便常常在河边用箫相应和。我总能从笛声里听出她的心事。有时候她的笛声活泼,有时候又想有着满腹心事。可是有一天她突然不吹笛了,任我怎么用箫声抱怨,她都不理睬我。我想不明白她为什么会这样对我。”
子离的眼中带出一种光亮,双瞳闪烁着让阿萝不敢去想的神采。
她无法与之对视,沉默半天才答道:“你即听出她有许多心事,她必然有很大的麻烦,有了麻烦自然不能再和你吹笛相和。”
子离看着阿萝低下去的头,不想再逼她,展颜道:“三弟,为兄腹中饥饿,陪我去用膳可好?”
阿萝白他一眼:“不会又有人提刀来砍你吧?我怕死得很呢。”
子离大笑起来:“有大哥在,绝不让你伤到分毫。”
“你不是坏人吧?我肯定是好人!”
子离被她逗乐了:“我肯定不是坏人,三弟,你还在防备我吗?”
阿萝低头叹气:“因为你先怀疑我先防备我的。有人要杀你,你的侍卫身手凡,你来头不简单!总之是我肯定惹不起的那类人。”
“你心里在怕着什么吗?”
阿萝想,我什么都怕,我怕得东西太多了。只要想到将来要被李相拿去卖了就高兴不起来。
子离看着阿萝有些委屈的脸,心里叹息,微笑着对阿萝说道:“三弟,再皱眉就不是漂亮的小公子了哦,高兴一点,有事大哥会帮你。现在我们去吃顿好吃的。”
阿萝想,愁也没用,先跟着吃白食吧。
两人再次来到了千风楼。
“真想再吃一次你做的开水白菜。”子离说道。
阿萝一冲动便笑道:“大哥稍等,我去后厨瞧瞧材料齐全不。有材料就再替大哥做一次。”
子离惊喜交加:“好。我多付银子便是。”
阿萝心情大好,笑眯眯地说道:“好吃的话记得打赏我哦!我不嫌银子多。”
子离哈哈大笑。
两人坐在二楼,阿萝笑着往楼下去,才走到一半,就看到刘珏板着脸往楼上走。
“糟糕!我忘记今天出府是要去赴他的约了!”阿萝一巴掌敲在自己头上,生怕被刘珏认出自己来。
子离正好奇阿萝为何会去了复返。阿萝背对着楼梯坐着,埋着头急声说道:“大哥,别让后面那个人见着我。”
子离闻言抬头看去,与看到刘珏上了楼。禁不住皱了下眉,阿萝怎么会认识安清王世子刘珏?还一副避之不及的模样。
恰巧二人坐在角落里。因为阿萝失约,刘珏满肚子火气,目不斜视地进了隔间。
子离压住满肚子疑问,低声说道:“那人进了雅间。”
“咱们快走!”阿萝一下子跳了起来,躲在子离身后,匆匆地离开了酒楼。
阿萝挤出一个笑容道:“大哥,我想回去了,改天再给你做菜可好?”
子离明知道她和刘珏之间肯定认识且有什么事情发生,阿萝不愿说,他也不勉强。浅笑着把阿萝送回了河边再骑马离开。
“臭丫头!居然敢不来。”刘珏独自在千风楼喝着闷酒。
他进了雅间,随手将一只布袋扔到了墙角。不知觉间,袋子的系绳被袋中活物挤开,里面竟跳出数十只大大小小的蛤蟆来。
刘珏背对坐着,正去夹菜,眼前一花,他条件反射般出筷夹住。
“呱呱!”一只巴掌大的蛤蟆被夹得闷声叫了起来。
刘珏打了寒战,随手连筷子带蛤蟆一并扔开了手。脖子突然微凉,又一只蛤蟆竟跳上了他的背。他又舍不得用手去碰,伸出衣袖去拂。袍袖宽大,那只蛤蟆竟一头钻了进去。刘珏气得哇哇大叫,边解衣裳边骂:“臭丫头!爷要掐死你掐死你掐死你!”
他用力过猛,竟又打翻了菜盘,一时间雅间之内杯碗摔了个粉碎。菜汤溅了他一身。
而一只蛤蟆悠闲地蹲在桌子中间,冲他:“呱呱!呱呱!”
刘珏气得两肋生疼,抖落蛤蟆,外袍也不想要了,拔腿就冲出了门。他没有发现自己的荷包掉落在了地上。
他前脚刚走,另一桌的客人经过,有人一脚将荷包踩住,左右瞧着无人看见,伸手就捡起来揣进怀里,贼笑着下了楼。
才到店门口,便被小二苦着脸拦住了:“公子爷,连同碎的碗碟,合计五两二钱银子!”
刘珏火大:“爷会欠你千风楼的银子不给吗?”
小二苦着脸打着哈哈,可怜巴巴地望着他。
刘珏伸手去摸荷包,腰间空空如也。他哼了声道:“荷包定是落在店里了。你去给爷寻回来!”
小二应了声,回到楼中仔细看了,冲下楼苦着脸道:“公子爷您的外袍!”
“不要了!”
“公子爷,小的没找到您的荷包!这账您看……”
刘珏气极:“不是给你们店里送了那么多蛤蟆吗?就用那个抵账!”
“啊?”小二不认得刘珏,听他耍无赖顿时高声喊了起来,“大家来评评理!这位公子爷点了桌好饭菜,不仅不掏银子,还弄了一堆蛤蟆来店里说用蛤蟆抵账!”
这样一闹腾,周围的人渐渐围了过来。只听到那位捡了刘珏荷包的人躲在人群中落井下石,阴阳怪气地说道:“原来弄身好衣裳穿着,就可以四处吃白食混饭了!这法子亏他想得出来!”
刘珏气得脸色铁青,一挥手:“爷骑来的马先押着,回头嘱人送银子来!”
有匹马扣在店里,小二脸色转好:“公子爷走好,小的一定把马侍弄好!”
刘珏大踏步离开。边走边骂:“臭丫头,你现在欠我五百零五两三钱银子!等爷找到你,要你吃一桌蛤蟆宴才消得了这口恶气!”
阿萝回到家,晚上失眠了。她总觉得刘珏会找她麻烦。翻来覆去又想不到一个好办法。
到现在为止还没找着离开相府的时机,日子就一天天过去了,等到那天李相把她打包卖出去她可怎么办才好。子离能帮她吗?她能信任他吗?阿萝苦恼极了。
第二天一早,子离的箫声又从竹林里传了过来。
阿萝心想,子离为什么对相府里谁在吹笛这么感兴趣呢?面对子离分饰两个人。她觉得是纸包不住火,继续瞒下去的难度太大了。而且七夫人的化妆技术除了换了身男装梳起了刘海,改变最多的不过是眉毛和肤色。日子久了子离就会瞧出来。现在和他在一起心里就发虚,还不如一早告诉他算了,就是不知道子离能帮得上忙不,毕竟刘珏是安清王府的世子爷。阿萝没有再用颜料掩挡肤色,换好男装,鼓足勇气走进了竹林。
瞧着阿萝的装扮,子离露出了温柔的笑容。她既然洗去易容来到竹林,她是打算告诉自己实情了吗?他在等,等阿萝告诉他,她就是罗三,罗三就是她。
看到子离,阿萝也不再吃惊:“你怎么又来了?”
“昨日你走得匆忙,还未告诉我为何不应和我的箫声。”
阿萝走到一边石头上坐下,双手撑住下巴,心里想了又想,心一横抬起脸看着子离:“大哥!我,我就是罗三。”说完就低下头去,很有些羞愧。
子离故作惊诧:“你说你是三弟?”
阿萝哭丧着说道:“我穿了男装,涂黑了脸。”
子离缓步走到她面前,蹲下看她:“让我仔细瞧瞧。”
阿萝咬着唇强自镇定的他对视着。
子离仔仔细细地看阿萝。巴掌大的小脸儿,尖尖的下巴。花瓣似的嘴,眼睛嵌在雪白的肌肤上如琉璃似莹玉般晶莹。不仔细看,倒还真没注意阿萝会这般动人。子离看着阿萝的眼睛,那里面闪着他不熟知的神秘,像旋涡把他吸了进去。不由得瞧得痴了。
子离看得目不转睛,阿萝脸一红偏开脸以为他不相信:“大哥,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河边。你站在柳树下。”
子离回过神,言语更为温柔:“我知道,你是三弟,是家里排行老三的意思是吧?”
阿萝点点头:“我还有两个姐姐。我大姐被人夸作京城双绝。”
“你比她更美。”子离真心地说道:“三弟,哦,不该这样叫你了。”
“喊我名字就行,我家里人都叫我阿萝。”阿萝轻声说道,“大哥,你叫我阿萝吧。”
“阿萝!这是我听过的最美的名字。”两个字从子离唇间吐出,带着股别样的柔情。
“你别对人家说,我比姐姐美。姐姐会不高兴的。”阿萝又是欢喜又是担忧,轻咬着唇为难地说道,“我家里……大哥,你别问我家里的事情好不好?”
子离瞧着阿萝又用那种恳求的目光瞅着他,怎么也拒绝不了。他蓦地想起阿萝乔装打扮出府当厨子,只为了挣点钱给娘亲看病,心闷闷的痛。他怜惜地看着阿萝说道:“你放心吧。你不说,大哥就不问你。”
阿萝不好意思地笑了:“大哥,今天我去千风楼做菜给你吃好吗?”
“好。”
阿萝从荷包里拿出一盒颜料,背转身细细涂了一层,抬起头解释道:“我平时都这样改变肤色,我怕被别人认出我是相府的三小姐。”
“等等。”子离用手指将她额头上没抹均匀的颜料抹开,笑道:“差点成小花猫。”
他身上传来淡淡的熏香,阿萝的心不受控制的跳动起来,急急地撇开脑袋指着围墙说道:“大哥,你随我来。”
阿萝几步攀到墙头对子离招手:“大哥,上来啊,快点!”
子离抬起头看阿萝,此时的她像满身灵气的山精,笛声里有不属于她这个年龄的愁怨,笑起来又仿佛是最纯净的琉璃,不带一丝压抑,心里一动,突然想跟着她去翻墙。子离几步跨到墙头,见阿萝拿出一条钩锁,终于闷声笑了起来,搂住她一跃而下。
阿萝嘿嘿笑道:“原来大哥也会轻功。”
到了千风楼。子离出面付了银子,包下了小厨房。
千风楼仍然在做素席,材料都是齐全的。厨子见到久闻大名的小罗师傅,更是热情。阿萝也不藏私,当着素席师傅的面做了开水白菜,亲自端了去。
子离故作不满:“你去厨房这么久,就只做了这盆白菜汤?你不是把白菜泡在水里就端出来了吧?”
“这道菜可是我娘的绝活儿!”阿萝洋洋得意地说道:“开水白菜的外形就是端上桌给人的感觉是白菜泡开水里而已。你尝尝和上次的味道是否一样?”
子离笑笑,用勺盛了一点汤喝下。只见他眉头一皱,脸上渐渐现出惊奇与欢喜:“和上次吃的味道一模一样。端的是清香爽口,鲜美异常。这菜怎么做的?”
阿萝开心地坐下来开始卖弄:“白菜,其实只取了大白菜中间的那点发黄的嫩心,而且要将熟未透时的白菜心。别小看这锅开水,这是将老母鸡、老母鸭、蹄子、排骨、干贝等鲜货一起煮出来的,加了各种调料才慢慢熬出鲜味来,还要打去肉沫直到汤色变清如水。这还是千风楼有材料,否则没有四个时辰做不出来。”
子离笑道:“这道菜像是南方的菜。你娘是江南人氏?”
想到娘亲的身世,阿萝脸上的笑容消失了。蔫蔫地说道:“都说了不问人家家里的事。”
“大哥错了!罚他喝光这碗汤!”自宫中宴请知道阿萝身份后,子离早把相府中人的底细打听得清清楚楚。他猜测定是因七夫人青楼出身,阿萝才不愿提及。心里对她更为怜惜。
看他吃得香甜,阿萝心里有种隐隐的快乐。
子离有心逗她:“太美味了。我便去开家酒楼,你不用掌勺,教会师傅学做菜就行。一道菜卖十两银子。咱俩一人一半。”
阿萝惊呆:“这么贵,有人吃吗?千风楼一桌素席才五十两银子。”
“你放心,物以稀为贵。有钱人就喜欢这个。”
阿萝飞快地计算,如果可以的话,在离开相府前她还能再多赚点银子。
阿蕾双手合拳,眼睛一闭满脸璀璨:“老天开眼菩萨保佑出门遇财神!大哥你真是太太太好了!”
子离好笑地看着阿萝感激涕零地祈祷,小脸上光彩四射,睫毛激动得颤抖似拍翅欲飞的蝴蝶。心里涌出一种怜爱,叹息一声拉下阿萝的手诚挚地说道:“阿萝,大哥来照顾你可好?”
阿萝怔怔地看着他。子离的眼睛里有让她心慌让她模模糊糊明白的东西,像是恳切像是怜惜像是……她心里一惊不敢再看,左顾而言其他:“大哥你真的会开酒楼吗?我还会别的菜,一并教给你请的厨子啦。你开的酒楼将来肯定会比千风楼生意还好!”
子离又好气又好笑。她真的不明白自己的心意吗?他正要开口。听到有人在冷笑:“若不是听见你的声音,我还没认出你来。原来三小姐找着个大靠山,难怪这么嚣张,昨日敢不赴本世子的约!”
听到阿萝耳中无疑似一道惊雷,她吓得全身发抖,拼命镇定了一回头,楼梯口站着的不是刘珏是谁。他慵懒地站在那里,修长的身材英俊的五官,帅气逼人。只是他脸上挂着笑容,眼睛却冰凉。
子离淡淡地说道:“世子也来千风楼用膳?”
“本来是的,现在看到两只蛤蟆没胃口了!”刘珏语气中带着浓浓的火药味。
阿萝感觉到他冰冷的眼光在自己身上一转,身上的汗毛被激得根根竖起。
子离看到阿萝震惊害怕极为心疼,望着刘珏说道:“昨日是我耽搁了她的时间。你怨我便是。”
刘珏轻蔑地举了举拳头:“一个连弓都拉不满的人,射十箭有一箭侥幸得中的人,还学起英雄救美来了。”
子离笑了:“我虽然无力开得五石强弓,却也不会拎着一篓子蛤蟆当银子付账!”
刘珏倒吸口凉气,指着子离道:“你再说一遍!”
子离望着他:“世子是恼羞成怒,想揍我是吗?”
“没错!”刘珏说着一拳就朝子离打来。
阿萝吓得发出声尖叫,被子离往旁边一扯:“别怕。有我呢。”
刘珏一拳过去,面前突然多出两个人来。拳掌相击,立时分开。他微眯着眼睛打量着面前两人,看了眼子离哼了声:“怪不得有恃无恐。原来带着这么些隐卫。”
子离微笑道:“我胆小力气也小,不像世子弓马娴熟,艺高人胆大,敢与蛤蟆同桌进食。”
刘珏气得面色发白:“带的人多又如何?爷还不信了!”
他正要再打,这时楼梯被踩着噔噔响,松烟一副小厮打扮跑了上来:“少爷!小的去安清王府报信了,老王爷说他知道了!”
刘珏倒吸口凉气:“好哇,算计的真周到!”他狠狠地瞪向阿萝:“你给爷记着!爷会一一讨回来的!”
阿萝吓得打了个寒战。
刘珏转身就走。
“大哥,你认识他啊?”阿萝见刘珏走出了千风楼,苦笑道,“都是我不好,给你惹这么大的麻烦。”
子离柔声说道:“哪有什么麻烦?没看到我有一群保镖的?他伤不了我的。”他眨了眨眼睛,打趣道,“我家松烟够聪明,一看不对劲就跑去王府先告了他一状。他回府没准儿先被一顿时板子打得十天半月下不了床。没工夫找我麻烦的。”
松烟笑嘻嘻地吐了吐舌头:“世子经常捉弄我家少爷,早就想告他刁状了。少爷,我还算机灵吧?”
“滚!”子离使了个眼色。松烟识相地带着几名隐卫离开了。
“你怎么惹上那个混世小魔王了?”子离轻声问道。
阿萝苦笑着道:“桃花宴上我不知道他是谁,把他打晕了,还把他绑了起来,抢了他五百两银子。去宫里赴宴时被他认出来了。他昨天约我去南城外的河边,可是我……我忘了。”
“忘得好!”子离眉开眼笑。
阿萝没听清楚:“大哥你说什么?”
“我说……哈哈!”子离想到刘珏竟栽在这么个小丫头手里,想象着当时的情形,忍俊不禁放声大笑:“阿萝你真是有趣!不怕,大哥定护你周全。”
阿萝见子离神色不变,自信得很。她越发心虚。不知他的来头有多大,敢惹安清王府的世子爷。子离不说她又不好意思问。
刘珏也是安清王府的世子爷,皇帝的亲侄子,眼见是被自己气得狠了,还不知道会怎么对付自己呢。阿萝半点也高兴不起来。有道是冤家易结不易解,还是找到刘珏对他解释明白的好。万一连累了子离怎么办?
“想什么呢?”
“没什么。大哥,我是悄悄离府的。我每次出来都担心被家里人发现。”
子离安慰她道:“大哥这就送你回府。”
阿萝刚回到棠院,换好装束。上房便来了人道:“宫里来了圣旨,老爷请三小姐也去正堂。”
阿萝疑惑道:“圣旨应该和我没关系吧?”
丫头喜气洋洋地回道:“是咱们家大小姐的喜事!老爷说,同为姐妹,让三小姐也高兴高兴。”
阿萝随着丫头走到正堂,全家人都来齐了,内侍监打开圣旨开始宣读。
阿萝跪在李相和大夫人身后,低着头装恭敬。
听太监念道:“李家长女青蕾品貌端淑……为太子良媛。”
阿萝怔住了,后面一大堆都没听明白。太子良媛?不是太子正妃?偷眼瞧过旁边的青蕾,她一张脸阵青阵白,已是在强忍眼泪。
等到太监一走,青蕾便哭了出来:“为什么?为什么是她不是我?殿下明明喜欢的是我!”
李相叹了口气,脸上却不见有多么沮丧,抚摸着胡须道:“天意弄人哪!虽然把你记在夫人名下,皇后依然在意你是庶出的身份。蕾儿,你不要伤心。东宫之中,除太子妃之外,良媛已是品阶最高之人。你记住你是太子殿下最宠爱的人就行。将来做不了皇后,太子也不会亏待于你。”
青蕾垂泪不已。想着要屈居王燕回之下,便生出了各种不甘心。
李相又道:“若是你再见太子切记不可心生怨意。对太子妃也要谦恭柔顺,这样,才不会让她厌恶于你。你要牢牢抓住太子的心才能确保自己的地位和咱们李家的荣华富贵。李家的一切也将是你强有力的后盾和支援,明白了吗?”李相声音已转为严厉。
青蕾无力地点点头。
阿萝听得心惊肉跳,嫁给皇子这么麻烦?还没嫁过去就开始用心计了。
大夫人想着青蕾成了太子良媛,自己又是她的嫡母。身份与一般一品夫人从此不同。也极为高兴:“如今的皇后娘娘,当年也不过是名普通嫔妃。王太尉打退了南陈之后才晋为贵妃,现如今也不是一国之母,正宫皇后?蕾儿既得太子欢心,将来的事谁说得清楚?”
李相咳了几声道:“夫人慎言。”
青菲惯会瞧眼色,伸手将青蕾扶了起来,笑道:“妹子给爹爹母亲道喜,给姐姐道喜了!哎,姐姐如愿以偿嫁得意中人,还哭。妹妹和阿萝岂不是该扯根头发上吊去了?”
见她说得有趣,青蕾扑哧笑出了声。
又听李相说道:“今天也有旨意到顾相家。皇上封了四殿下为亲王,允他成亲后开府建衙,将顾相千金许给四殿下为正妃了。”
阿萝对顾天琳印象不错,忍不住想到,四皇子配得上顾天琳吗?京城有五公子之说,她还没见过四皇子和顾天翔呢。看来顾天琳比青蕾命好许多。四皇子以后再怎么也就是一座王府,至少还没同时娶顾天琳的时候再纳个侧妃。
一想到要是嫁给李相这样的人,家里妻妾成群,阿萝就打了个寒战。
“菲儿年纪也不小了。夫人多带着青菲走动走动。那些诗会茶会酒会上没准儿能再遇到状元郎。”
大夫人乐呵呵地应道:“妾身省得。”
青菲满面娇羞:“爹爹又打趣女儿了。不过是和,和他见过两次而已。”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一跺足飞奔进了后堂。
看到李相和夫人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阿萝干巴巴地说道:“等大姐出嫁,二姐定了亲事,阿萝一定不负爹和母亲的期望。阿萝告退。”
她快步离开正堂,愁上心头:“以老爷嫁女的速度看,我要是不想跳进另一座笼子里,还是早点看准时机带着娘走为上策。”
回到院子里,青菲狠狠地将书案上才写的一幅字揉扯成了碎片。转身伏在锦枕上放声痛哭。
四姨娘吓了一跳:“菲儿,出什么事了?”
青菲抬起头,满脸是泪:“娘,为了嫁给太子,宫里夜宴咱们家出了丑,夫人把一切都推到我头上。如今青蕾倒是如愿以偿进了东宫。我将来不仅得看她脸色。还不知道会被多少人耻笑。”
四姨娘小心劝道:“事已至此,青蕾进东宫已成定局。这府里不就你一个尊贵的小姐?老爷和夫人的心思就全用在了你身上,一定会给你选门好亲事的。你是相府的小姐,又不是寻常人家的女儿,别妄自菲薄。”
青菲抹了泪,磨牙说道:“就算青蕾封个良媛,也不是正室。我将来一定要做堂堂正室夫人!”
四姨娘便又抹起了泪:“都是娘不好,当初就不该入府为妾。”
青菲跺脚道:“好了好了,不说了。每次一提这个就哭。将来我一定会将你接出府去做当家老太太的。”
四皇子回到宫中。松烟一溜烟迎了出来:“殿下,传旨的内侍监早已等着不耐烦了。”
子离懒洋洋地说道:“传什么旨啊?”
松烟嘿嘿一笑:“殿下,红包准备好了没?皇上给您赐婚了!”
“什么?”子离如受雷击,喃喃说道,“这么快呀。”
松烟却是满脸喜色:“殿下成了亲就可以出宫开府了,殿下嫌快,我却巴不得明天殿下就成亲呢。”
“会是谁呢?”子离突然揪住松烟急切地问道,“是谁知道不?”
松烟哎呀一声指着殿内道:“传旨的内侍监都等不及了,殿下接了旨不就知道了吗?”
子离松了手,脑子里不期然的闪过阿萝的脸,痛苦地闭上眼睛,再睁开已平静无波:“是谁有什么关系?”
情知这位不受皇上皇后待见,内侍监也懒得啰嗦,匆匆宣了旨,睨着子离连赏银都不讨了,便拂袖而去。
“封璃亲王,世袭一等爵。赐顾氏为妃。大婚之后出宫建府。封地远在安南。”子离轻声重复着圣意。不知是悲是喜。
“恭喜殿下封了亲王,有了封地。咱们王妃是号称京城双绝之一的顾家小姐呢。传闻顾家小姐温柔美貌,琴音一绝,将来和殿下琴箫和奏……”松烟喜滋滋的像只小八哥。
子离伸手敲了他的脑袋一记:“封地在安南。最边远的郡,与西南夏国为邻。你以后想吃一口京城的太和酥只能望着风沙流口水喽!”
松烟揉着脑袋嘀咕:“好歹自己的封地,落个自在!”
“说的好,落个自由自在。”子离微微一笑,又起了疑惑:“我的王妃将是顾相之女……顾相乃清流之首,娶她的女儿等于得到朝中清流支持,父皇为何会对我这么好?”
子离喃喃自语,眼里渐渐有了异色。
顾相举家仍住在窄小的御史府中,不曾搬入堂皇的左相府。
顾相与夫人端坐于正堂之中。顾天琳坐在下首的梳背椅上,脸色异常平静。
顾相忍不住问她:“天琳,没有当上太子妃,却要嫁给无权无势的四皇子,你可有不满?”
顾天琳温婉而坚定地说道:“爹爹是一心盼着太子殿下好。不欲让王氏再染指太子妃位,这才鼓励女儿去争上一争。可是在女儿心里,却只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女儿听闻四殿下亦好琴棋书画,尤其吹得一管好洞箫,心里已暗暗喜欢。只是,这道赐婚旨意却是违了爹爹的意愿。”
顾相听她提起王氏一族便气咻咻地说道:“王太尉居功自傲,把持朝纲。如今王氏女被立为太子妃,老夫更要好生规劝着太子,免得殿下被其所惑,负了我大宁江山。”
顾夫人不由得急道:“老爷当心祸从口出!”
顾相瞪了她一眼道:“老夫不怕!”
见两人又要吵起来,顾天琳柔声说道:“哥哥正巧使人送了些荆州的土仪进京。女儿正在想,不知道成亲时,哥哥能否赶得回来。”
听她提及长子顾天琳,顾家二老便被转移开了注意力。
回到闺房,顾天琳吩咐婢女设了香炉,对月暗暗祈求:“只盼着四殿下能善待天琳。从此,琴瑟在御,岁月静好!”
刘珏回到王府气得召集了一群属下陪他练功。他出手如风,下手丝毫不留情,打趴下一群人直到手都酸了才停了下来。也不看众人回到松风堂瞪着墙上挂的那幅画像生气。
刘英小心翼翼地瞅着他铁青的脸,不知道他为何发这么大的脾气。便讨好地问了一句:“少爷,找着那丫头想怎么报仇?”
刘珏一听火气“噌”的又烧了起来,睥睨着刘英冷笑:“李相的三小姐,太子良媛的小妹,与四皇子关系匪浅之人,你觉得爷该怎么去报仇?”
“爷不是说准是哪家府上的丫头吗?还怀疑她是否是混进桃花宴的刺客。怎么摇身一变成相府千金了?”刘英嘀咕道。
刘珏恨恨地说道:“足见这丫头有多狡猾,多可恶!装出一副可怜的模样叫爷信了她。这会儿指不定躲哪儿偷笑呢!”
刘英越听越觉得烫手,小丫头来头不小,难怪有胆敢把世子爷打晕了。对她不能明着下手,看来世子爷正为这事心烦。
他听到她与四皇子关系匪浅多了句嘴:“皇上不是才赐了婚,让四殿下娶顾相千金吗?四殿下怎么会和相府三小姐又关系匪浅呢?顾家小姐知道该有多伤心啊。”
刘珏在桃花宴上听罢顾天琳一曲对这个兰心慧质的女孩子深有好感,中秋夜宴见顾天琳舞姿翩翩已暗暗心仪。当时临时有事离开了桃花宴,没来得及听到李青蕾抚琴,事后听说太子被李青蕾一曲秋水打动,刘珏他并不以为然。
上巳节宫中宴请中,他见顾天琳和李青蕾不分上下。心中知晓太子青睐李青蕾,正中刘珏下怀。他便一心想去会会顾天琳,阴差阳错却遇到了打晕他的小丫头。
刘珏每日对着画像端详,看的是顾天琳,却丝毫没有察觉阿萝那双剔透晶莹的眸子早已深印在脑海里。如今顾天琳被赐婚给四皇子,李青萝居然也攀上了四皇子,他怎不气恼?
刘英见他怔怔看着墙上的画像。他知道画的是顾相千金,恍然大悟,主子这会儿正吃四殿下的醋呢。
他一个巴掌便扇在自己嘴上,悔恨地告罪:“小的乱说话,小的该死!”
刘珏想了半天拿定了主意:“罢了,备贴,我要拜访李相。”
刘英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刘珏一脚踹在他屁股上:“还不快去!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爷要亲手将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臭丫头拎出来掐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