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28日于沙勒耶佛发生刺杀案件,造成欧陆战云密布后,英国虽然尽全力遏止战争的发生,但却徒劳无功,而且被迫卷入大战。
8月16日,英国远征军在法国的境界登陆,大战即将席卷全世界。汤玛斯目前还住在迪莫克,但他担心不久将被征召入伍。罗伯特曾向他提到回美国之事,但旅费还没有着落。
这场战争对这些即将成名的年轻作家们,的确是来得不是时候。战争使举国上下进入非常时期,撰写任何诗评文章或是出版诗集,都是不可能的事。
罗伯特一家人开始被乡下的邻居们视为异邦人,他们被怀疑为敌国间谍。罗伯特深夜读书点着蜡烛,被大家认为是可疑行为,甚至有人丢石头,打破他们家的玻璃。他前往伦敦市区时,一路上都是检哨站,军方对他有美国口音的英语感到怀疑,他们都认为:谁知道他是真正的美国人还是敌方间谍?罗伯特了解英国人的心情与处境,对于他们给他造成的不便之处并不放在心上。
《伦敦时报》报道过三次他的书,消息也传至新英格兰各州,波士顿的《抄本杂志》也根据伦敦《国家杂志》的报道,刊载了推崇罗伯特的文章,甚至新罕布什尔的州立图书馆,也收藏了一本罗伯特的书。他的声名的确远播到了大西洋两岸,但是他的收入并不多,对准备回国的船票钱都没着落。
赖索知道他的处境之后,建议他冬天搬到自己的住处,两家合住可减少不少开销。在没有交通费回美国的情况下,艾莉娜和罗伯特只好消极地这么做了。
罗伯特对一家人未来的命运越来越担心,他不仅想当一位诗人,同时他还必须照顾一家人,他希望能在大学中教书,教授一些写作新技巧,不敢再妄想有任何其他大的成就,他对自己目前在诗界所享有的名誉已经很满足。
罗伯特与艾德华·汤玛斯仍然继续到乡间漫步,继续讨论关于诗的种种,彼此心中都明白,面对着战争的残酷事实,这将可能是他们相处的最后一段日子。随后,他们各自写了一些诗,描述这段时间的孤独感。汤玛斯在所写的最后一篇散文《如此英伦》中,曾写了一首田园诗,描绘他们两人悠游乡村的情景。
白天的散步不久便改变至夜间,汤玛斯一家人于9月的一日傍晚,离开了汉瑞福夏。在这之前,这两位诗人于夜间的散步中曾遇见过奇特的景象,有了一次神奇的经历。多年后,罗伯特把此事写在名为《夜间的彩虹》的诗集中。
随着艾德华·汤玛斯一家人的离开,罗伯特的夏天也结束了。金黄色的阳光,被绵绵不绝的灰色冬雨取而代之,而罗伯特·弗罗斯特一家人也搬到赖索家去住了。
这一次他们是真正的住在茅屋里,但这栋法式的老房子对他们的吸引力却很大。两家人住在一起难免有很多不便之处,罗伯特与艾莉娜对回美国的事迫不及待。应该怎样赚取回国的费用,尤其是在战争时期,显得困难重重。在与艾莉娜讨论之后,罗伯特走到屋外去散步,这是一个相当寒冷的夜晚,他写道:
冒着雨独自一人在屋外,
思考着生活的辛酸。
但我从来没有离开,
二楼灯光所照之处。
一件很奇妙的事;
在又厚又老的茅屋中。
这是《茅草》一诗中的首段,罗伯特在诗中描述了意欲回美国的复杂心情。
他穿过屋檐下,一不留神,把睡觉中的鸟群赶走了,迫使它们飞向又潮湿又黑暗的天空,这些鸟被吓得不停地叫着,因为它们不可能在黑夜中找到自己的巢。罗伯特为它们感到悲伤,因为他自己也正在寻找自己的巢——美国。
艾莉娜认为一家人应该尽可能提早坐船回到美国,越快越好,而罗伯特却想在英国多待一阵子,直到他在这里的成功能够使他在家乡建立起声名为止。他的朋友都去前线了,罗伯特也很想参加英国远征军,只是,这件事他从来没有向艾莉娜提起。
他写信给鲁特夫人,建议莫斯赫先生在美国出版他的书,可是鲁特夫人并没放在心上,因为她已先行与他人签订合同,在美国出版罗伯特的书了。罗伯特只好写信给缅因州的出版商莫斯赫,答谢他对自己书的兴趣,并告诉他此书已在美国发行。
圣诞节前夕,鲁特夫人邀请罗伯特一家人到她家吃晚饭,罗伯特问起他的书,鲁特夫人回答说:“和其他美国人一样,你们全是金钱的追求者!”
“我不是问你钱的问题,而是想知道这书是否受读者的欢迎。”罗伯特争辩着。
鲁特夫人还是谈着钱的事,罗伯特火冒三丈,愤怒地说:“如果你一直认为我是金钱的追求者,那我干脆回美国,阻止美国介入这场战争!”艾莉娜与莱丝莉听了忍不住想笑,最后,艾莉娜说:“罗伯特,时候不早了,我们也该向女主人告辞了。”
在餐桌上,女主人告诉他们亨利·霍特将在美国出版《波士顿以北》,罗伯特一家人不敢追问详情,一直到第二年的夏天,霍特从佛蒙特州史多威写给罗伯特一封致谢函,这才真相大白。
罗伯特在圣诞节前,写给在美国的锡尼一封信,信中提道:“这只表示亨利·霍特将在美国供应我的书,请你继续为我寻找可能的出版商。”他继续指出回美国的困难:“据报道,德国人已经让整个大西洋都产生危机感。”现在,罗伯特真的不清楚自己应回美国还是停留在英国。他又说:“如果你没有再收到我的信,请你写信告诉亨利·霍特,我希望当地出版商出版我的书。”
后来,前线传来消息,战况越来越恶劣,随着新的一年到来,欧洲的战火继续震撼着整个世界。罗伯特与艾莉娜为了是否能平安回美国的事,日夜愁苦着。一月间,他写信给锡尼说明了心中的感受,在哲学上来说,他赞成战争,但他痛恨战争的残酷。
一个月后,他才下定决心准备返回美国。二月初,他写信告诉锡尼,不要再写信到迪莫克,他们将于2月13日于利物浦搭乘“圣保罗号”回美国。
想到自己最好的朋友艾德华·汤玛斯,现在已在军中,又想到来英国之前,在新罕布什尔的树林里神秘的经历,罗伯特·弗罗斯特在离开英国之前又有了灵感,他在赖索的茅屋中,写了一首《不应该走的路》,其中描绘四年前一个黄昏的景象,在开头的第一段只写道:“黄色的林间,分岔的两条路。”
诗中虽然写景,但却道出他内心的矛盾,结尾中兼有嬉戏与严肃,这是他矛盾心情的最好写照。因为他“无法同时一个人走两条路”,他望着其中一条路已经很久了,可是却选了另一条路:
林间两条分岔路与我——
我选了很少人走过的那一条,
这就决定了我的目的地,
与大多数人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