誓师大会这一天,萦绕在海城上方的乌云终于散去,迎来阳光白云。
祁郡站在国旗下,演讲台上。
“老师同学们,大家早上好!我是来自高三一班的祁郡,非常荣幸能过作为高三学生代表在此发言。”
声音镇静,仪表得体大方,即使穿着学校里标准的蓝白校服,却能显现出来同龄人没有的气场。
江昭旭是班里最高,自然是站在最后面,从祁郡上台的那一刻,他的眼睛就没曾离开过她半步。
祁郡没有任何虚头巴脑的引入,直切主题道:“首先,学校要我分享一下学习方法,我觉得学习方法不是别人来给你提供的,而是自己在学习中摸索出来的。但无论是什么样的方法或技巧,最重要的一点是基础。“
说到这里的时候她顿了一下,像是想到了什么事,勾唇笑道:“举个例子吧,我有个朋友,高一数学三十来分,高二暑假的时候把所有基础公式记得滚瓜烂熟,把所有题型都刷了一遍,现在也是一百来分的人了。”
人群里的孟微听到她这句话后,老脸一红低声笑骂了句靠。
这段发言引得老师频频点头,台下同学一阵惊呼。老师们点头赞同的是祁郡总结得很到位,没有任何一个题型是脱离理论基础的。同学惊呼的是从三十分到一百分的进步,数学一直都是高中里的一大难题,这样的进步真的令人惊叹。
“不久前我在天台上吹风时遇到一个学妹,她和我哭诉了很多,其实她的遭遇是大多数人身上的有的,努力得不到回报,成绩没有起色,父母老师的施压。”
“其实挫折苦难都是人生常事,没有多少人的生活是一帆风顺。生活的困难把我压得喘不过来气,亲人纷纷离世让我发觉人生悲凉,他人的恶意也曾使我怀疑自我。我哀怨过上天不公,也有绝望迷茫的时候,但我不会看着自己沉沦在深渊里,我奋力撕破阴霾,让阳光照亮那个漆黑幽暗的深渊。”
底下的同学一阵唏嘘,不少人都是认识祁郡的,但没多少人真正了解她的家庭背景,更不知道她经历了什么。大家对她的印象都是来自道听途说。
这段话听不出任何卖惨,祁郡用一种很坦然释怀的语气说出来,大家能感受到的只有她在逆境中成长的韧劲。
“我不是什么成功的典范,也不是什么人生的标杆,只是大家奋斗路上一个同行者罢了。我想告诉大家的就只是一句话,春天不会因为一朵鲜花的凋零就逝去,人生也不会因为一次挫折就完蛋。你们看看我,经历这么多挫折苦难都还是好好地站在这里。”
“有时候我们不得不承认生活本来就是破烂不堪的,但我们不能习惯这个破烂不堪的状态。我们要去抗衡,去打破,去抵制,只要不放弃,不妥协,不低头,我们就一定能过了这个坎。”
讲到这里时,底下已经有很多人红了眼眶,祁郡讲的每一句都在点子上,她没有用华丽的辞藻堆积成长篇大论,她用自己的亲身经历告诉大家,人生坎坷多歧是常态,但我们一定不能低头。
“最后诚祝各位在最后这段不足百日的路程中,每一步都走得有意义,扛过的所有苦难挫折,到最后都会化为一份珍贵的礼物,意气风发迎接阳光明媚,鲜花盛开的那一天。”
“我的演讲到此完毕,谢谢大家。”
祁郡话音落下后,全场静下三秒后,高二阵队里有个姑娘跳起来向主席招手,大喊:“好!学姐讲得真好。”
祁郡一听就知道是柳青清,朝她挑眉一笑后便下台。
随后,也知道倒是哪个阵队起的头,大家都在鼓掌呐喊:“好!”
“高考必胜!!!”
“奋斗百天,清华等我!”
“我一定会考到想要的学校。”
“去你的高考!去你的压力!”
“老子数学一定要及格!!!”
一句句振奋人心的呐喊,是发泄压力,是热血肆意的青春宣言,更是对未来的期许。学校领导看这场面已经失控到无法挽回的地步,便也随便大家乱喊乱叫。
这是进入高三以来的第二次演讲。
第一次的时候,她用着最狠戾最坦**的姿态撕破了造谣者的嘴脸,而这一次,她用自己的经历鼓舞激励了很多在迷茫中徘徊的人。
*
自从高三下学期以来,七中领导为了激励学生学习,无论大小考试,只要是在全年级前十名都会有奖金,祁郡作为年级第一,奖励金自然不会少得了她。
高三晚自习下课晚,祁郡和江昭旭出校门,人已经少了很多,只有时不时一两辆车穿过,两人并肩走在街道上,祁郡手里晃着装着奖金的信封,侧头对江昭旭道:“ 吃不吃牛杂?”
“什么?” 江昭旭有点没反应过来。
“现在十点半,夜市摊还没关。” 祁郡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继续道:“走吧,请你吃牛杂。”
正是三月份,海城还没有升温,天气稍凉,出门摆夜市摊的商贩不是很多,一条街上没剩下几家了。
不过还好,祁郡常吃的那家阿婆牛杂还没有收摊。
小车上放着几个小火炉煮着一大锅牛杂,在灯光照耀下热气飘溢,诱人十足,旁边有两张供人堂食的小桌子。
“阿婆。” 祁郡朝摊位上的老人家喊了一声。
阿婆闻身抬头,老人家视力不太好,眯着眼睛看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笑着应:“哟,阿郡啊,怎么这么晚才来啊?”
“刚下晚自习。” 她边应边伸手拿过一个不锈钢碗,递给江昭旭,冲他扬扬下巴:“想吃什么就拿。”
江昭旭接过,看着一大锅杂七杂八的蔬菜牛杂,有点犯难拧起眉毛,拿起筷子,随便挑了几个萝卜土豆牛肉丸子,他不习惯吃内脏,另一边的祁郡拿的都是实打实的牛内脏肉类。
祁郡瞥了一眼他手里的碗:“吃这么素?”
江昭旭:“够了。”
阿婆看着两人,越看越觉得奇怪,问:“这个后生仔是谁啊?怎么没见过?”
两人听到阿婆的话都顿了一下,江昭旭没说话,静静地看着祁郡,看她怎么回答。
祁郡冲阿婆笑笑,眼都不眨地应:“我表弟,帅吧?”
江昭旭:“!?”
阿婆不是东街人,自然不知道祁郡家里看有几个亲戚,一看她这么说,点点头嘴里念叨着:“这小伙长得确实精神帅气。”
又看了眼他手里的碗,喃喃道:“不过这小伙也吃得太少了吧,全是素的,这年轻人正长身体可不兴减肥这套。”
“没事,阿婆,我身体好得很,晚上吃太多难消化睡不着。” 他朝祁郡看了一眼,咬牙切齿:“是吧,表姐?”
祁郡看他表情不太对,忙着点头:“是是是。” 拉着江昭旭往小桌子方向走。
两人把装满牛杂的碗放在小矮桌上,江昭旭抽出纸巾把桌子擦了一遍,拉开椅子坐下。
祁郡看了眼面无表情的江昭旭,故意掐着嗓子问:“生气了啊?说真的,我比你大半年,叫姐不亏。”
“是吧,表弟?”
最后两个字调子特地拉长。
祁郡读书比较迟,过了今年六月份就要十九岁了。
江昭旭眼色一沉,伸手抓住她的后颈,不轻不重地捏着,冷着声道:“赶紧吃,别给我来劲。”
一听他这么说,祁郡也收声,拿过筷子吃东西,阿婆家的牛杂很正宗,牛肚牛肺爽脆筋道,土豆萝卜炖得软烂入味,加上秘制辣椒酱更是让人垂涎欲滴。
虽然现在是冬天,但祁郡是个易汗体质,一大碗下来已经大汗淋漓。
江昭旭抽出几张纸巾帮她擦汗,边擦边笑:“你是不是水做的?”
祁郡听他含糊不清的话,白了他一眼,桌子底下的脚往他腿上一踢,出声骂:“闭上你的嘴。”
江昭旭识相的没再逗她,只是低声笑了一下,拿起旁边的包:“回去了。”
吃完东西已经十一点了,巷子里几乎没什么人,两人并肩走在橘黄路灯之下。
祁郡钩住他的手,问:“杨主任今天找你干吗?”
江昭旭一愣,扣住她搭在他手臂上的手,觉着有点奇怪,平时祁郡才不会管这么多,实话实说:“大学的事。”
祁郡轻轻啊了一声,“你会出国吗?”
“不出。”他声音迅速坚定。
祁郡微微点头,侧头看他,路灯和树影半明半暗映在他脸上,初到海城的那股子狠戾已经散去不少,但骨子里透出来的少爷傲气依旧耀眼。
祁郡:“出不出都没关系,你走哪条路都是前途无量。”
不是阿谀奉承,也不是调侃打趣,是认认真真的肯定。
他现在的成绩一次比一次进步,身上那股子颓废感一日比一日消散,他的每一步都是在走上坡路。
“走你的路呢?” 江昭旭问。
祁郡心里顿了一下,他的语气不像是在开玩笑,是在很认真地和她探讨未来。
这句话搞得她心里不是滋味,祁郡深吸了一口气,沉着声:“昭旭,别跟着我走。无论任何时候,你都要以自己为中心,没有人能成为你选择未来的标准。”
她知道江昭旭什么意思,但是她不希望他以她为标准选择未来,希望他们两个都是独立自由的个体,而不是另一人永远捆绑在另一个人身上,这样的爱情毫无意义。
江昭旭听她这话心里一冷,面色稍愠,扣着她的手不禁紧了紧,冷着声问:“什么意思?”
祁郡能听出他语气里藏着的怒气和不满,知道自己的话惹他不开心了,但依旧要把该说的话说清楚:“我的意思是每个人都有选择的权利,你也是,不要因为我改变了你自己原本的想法。”
但祁郡不知道的是,江昭旭没遇见她之前根本都不知道什么叫未来,是因为有她所以才想着以后要走的路。
江昭旭闷闷地哦了一声,默不作声牵着她往前走,低着眼眸,看不清眼里什么情绪。
到家门前,祁郡没急着进去,江昭旭心里有气她清楚,朝他招招手,带着点哄人的意味:“姐给你来一嘴晚安吻。”
江昭旭撇开眼,没低头,等着祁郡踮脚。
祁郡知道他有他的傲娇,便也想着纵容他一回吧,微微垫脚搂住他的脖子,吻在他的唇上。
轻声道:“晚安,昭旭。”
江昭旭被她这一声昭旭整得身子一紧。
对面家的大门灯还是亮着的,正好照在他的脖子上,甚至能看清楚颈脖上跳动的血管,祁郡不小心瞥见脖子上一大片红,一点一点的,像是过敏一样。
她皱了皱眉,把他领子往下一扯略带着点着急问:“你脖子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