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来四下看了看,说:“这房子太空旷了,你应该让你家里什么人过来,陪你一起住。”
“这房子不是我的……不方便。”
是的,这是屠中山给她租的房子,人家花了一筐筐的钱,隔三差五人家就要来享受享受,你把七大姑八大姨都弄来,那算怎么回事?
静默了一阵子,张来又朝楼上看去,那件清朝绣衣仍然死气沉沉地盯着他。
隽小也顺着他的眼光看上去。
“你应该把它摘下来。”
“你说的是那件衣服?”
“是啊。”
“我不敢摘。送给我这件绣衣的人说,它辟邪。”
“那你怎么还看见他朝你笑呢?”
“我想,我要是摘了这件绣衣,那他就会走下来了……”
张来想了想,突然说:“隽小,我问你一件事。”
“你说。”
他慢慢掏出了那个恐怖的手机。她愣了一下,接着露出很排斥的表情。
“你对我说,这个手机是赵景川的,可是我到移动电话营业厅去查询……”
她打断了他:“可是,你却发现机主是我,对吗?”
“是啊。”
她叹了口气说:“没错儿,机主就是我。那次,赵景川找到我,说他想买个手机,可是他没有身份证,我就把身份证借给他了。”
“他死了之后,这手机应该落在警察手里啊?”
“他出事之前,把这个手机给了我。”
“可是,为什么我捡到了它?”
“对不起,前不久我把它扔了……”
“你扔它干什么?”
“我觉得这个手机有鬼气……”
“鬼气?”
“晚上,我经常接到一个电话,好像是一个小孩的声音,每次都对我说——你快疯了……”
“这事我也遇到过啊!”
“而且关机也不顶事,到了半夜它就自己开机了。”
“零点开机不是你设置的?”
“不是我。”
“那就怪了。”
隽小暗淡地说:“这是赵景川的遗物……”
“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这个手机是你扔的呢?”
“想不到这么巧,竟然是你把它捡到了,我一直觉得挺对不起你……”
张来无言了。
隽小抱歉地看了看他,说:“你把它扔了吧,里面存的话费反正也不多了。”
“扔到哪儿?”
“最好扔到他自杀的那片葵花地去。”
“为什么?”
“还给他。”
“没必要吧?扔进路边的垃圾筒不就完了吗?”
“可是,那样的话它肯定还会落在别人手里,谁捡到它谁倒霉。”
“也是……”
“我陪你一起去。手机是我的,这件事本应该由我做的。”
第二天,张来就和隽小骑自行车来到了向阳乡,来到了赵景川自杀的那片葵花地。
这里离县城只有几里路。
张来把那个手机扔在了郁郁葱葱的草丛里,然后和隽小像逃一样离开了。
15长长的指甲
这天,隽小让张来陪她去看看马明波。
早晨,张来醒来时,离见面的时间还有一个小时。
朝外看看,太阳很好,天气响晴。只是草木不那么绿了,已经变得发黄,秋天了。天很高,云很淡,正是一个想心事的季节。
他赖在**,思前想后。
那个手机扔掉了,他的生活似乎恢复了平静,再没有发生什么稀奇古怪的事。他把心情引向灿烂——他想隽小那白嫩的脖子、前胸、胳膊。
他突然向自己提出一个极其严峻的问题:假如,隽小答应嫁给你,你会娶她吗?
这是个很折磨人的问题,他把吃早点的时间都搭在了里面。
她跟人睡过觉。
假如,她跟人睡过觉,可是他不知道,那就没事了。问题是,不但他知道,大家都知道,而且大家都知道他知道,他想装不知道都不行。
假如,她仅仅是和原来的男朋友睡过觉,他也许还不太介意。可是,睡她的人是单位的头儿。
假如,她仅仅是跟头儿睡过觉,那他也许还会为她找到一个借口——她是为了在剧团站稳脚,是为了事业,是一种不得已的付出……
可是,她现在又跟这个屠中山睡了觉……
想啊想啊,最后,张来的决定令他自己都大吃一惊:
娶了她!
只要结婚以后她不出墙就行了!
……这仅仅是想一想而已。她之所以经常约张来说说话,帮帮忙,那是因为,他是一个好人。他清楚,这种关系离爱情远着呢。
假如她真嫁给自己……
他忽然又问了自己一个问题:假如她真嫁给你,你敢娶她吗?
是啊,马明波跟她谈恋爱,得了精神病;乌堂跟她相好,也得了精神病……
当然,那两个人得精神病,不是她的过错,可是,这些事让张来感到,她是一个不祥的女人……
张来出了门,来到那个粥店前,等隽小。他们约好了在这里见面。
隽小还没有来。
他又看见了那个公共电话。
不管赵景川是不是又回来了,有一点是肯定的——那天午夜,有人用这个公共电话给他打过电话。它身上层层叠叠的指纹中,有那个人的指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