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三章 逃避(1 / 1)

明月佳期 绵绵可爱多 1737 字 1个月前

思过室是卫家对于犯了重大错误的少爷小姐处于的最高处罚,作用类似于现代监狱中的禁闭室。 而思过室位于卫府前院与内院交界的那一大片松柏林的最深处,是一间完全由石头造就的小房子,整个房子只有一道厚重的木门,只要那扇门一关上,整个房间就变成了一个完全不透风的黑盒子,寻常少爷小姐关进去不需半日便会哭叫着检讨自己错误,但佳期从卫央昏睡那日起被关进去已经过了三天,据说还没有开口承认自己犯下的错误。

卫央听说了这个消息自是怒极,佳期是犯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大错了,以至于爹和祖母要这样大动肝火的将她在思过室关三天?只是他问了墨竹,那个胆子比针尖大不了多少的小厮支吾半天硬是没说清楚佳期到底犯了什么家规,气的卫央不顾头上的伤就拂袖而去,准备直接找卫铭和卫铠去问个清楚。

但卫央刚走出他所住的园子就察觉到了不对劲,只见原先因为乞巧节而到处悬挂的彩色纸条已经全部被取下了,取而代之的是异常刺目的白色帐幔,路上来往的丫环小厮也一律换上了素色的衣衫,且丫环们的身上都无半点装饰,那些平时最爱美的小姑娘们竟然连妆都没化。

一种压抑且不详的感觉慢慢攀爬上卫央的心,后脑粹不及防的传来一阵刺痛,卫央立即抚着头闭了闭眼,这一次他的眼前又很快地闪过了一些画面。 内容多是他早先做恶梦时梦到的恐怖画面,卫央只觉得胃部也跟着一阵抽痛,他倏地睁开眼,顾不得头脑里一阵一阵针刺般的痛楚,竭力将那些让他心神不宁的画面排出脑外,然后目不斜视的大步走向了卫铭的书房。

卫央没让通报就直接进了卫铭的书房,但是卫铭这会儿并不在。 只有卫铠一人坐在书桌后不知道在写些什么。

“央儿,你怎么就起来了?好些了么?”卫铠因着来人没经敲门就闯了进来而稍有不快。 但抬头一看是卫央,他脸上地愠色立即变成了惊讶,他下意识的从旁边拿过一本账册来盖在他刚才正写地东西上,然后才放了笔站起来迎向卫央。

卫央并不是没有注意到卫铠遮遮掩掩的动作,但他现在全心只想着佳期的事情,所以他直接开门见山的问道:“三叔,您知道佳期为什么被关进思过室么?”

卫铠微微一愣。 沉吟了片刻才问了一个跟墨竹之前问的一模一样的问题:“你都不记得了吗?”

听到又是这个问题,卫央心里没来由得感到一阵烦躁,他细长的眉拧到了一起,口气也不由得变得恶劣了起来:“我若是记得还来问您作甚?”

卫铠却没有回答卫央地问题,只是若有所思的看了看卫央还缠在头上的绷带,才带了点了然的点点头:“想是你的头受了撞击,所以你才记不起来了吧?”

卫央被卫铠不着边际的话弄得几乎抓狂,他的耐性已经几近告罄的边缘。 若是卫铠再不告诉他实情,那到时他不计后果地冲去思过室掳人那就别怪他大逆不道了。

不过卫铠也从卫央阴鸷的表情看出他即将再度暴走的征兆,这才赶紧将话题转了回来:“是佳期她把你的头打伤了,所以你爹才把她关进了思过室。 ”

卫央无论如何没想到佳期是因为这个被卫铭惩治,他愣了一下,右手不自觉的抚上自己还钝痛不已的后脑勺。 但是脑子里对于佳期为什么会下这么狠地手打伤他一事完全没有丝毫印象,反而是噩梦中他将佳期扼死或者生生将佳期一只脚掰下来的画面不停的出现,让他本来就抑郁烦躁的心情更加多了几分阴霾。

“佳期为什么打伤我?”卫央说话的声音冷的像冰碴子,周身更像是围绕着好几圈的阴风,连卫铠都瞬间觉得书房好像冷了些。

卫铠定定的看了卫央一会儿才长叹一口气上前去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这话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解释清楚的,你还是快去思过室看看吧,最好能把那孩子一并救出来。 其实错并不在她,只是……唉,这种事情太匪夷所思,任谁听了也不会相信地。 也难怪大哥和老夫人会勃然大怒。 ”

卫央觉得卫铠所说地应该并不是单指佳期打伤他这件事这么简单。 他的眼神闪了一闪看向卫铠,但卫铠却偏过头去避开了他探询地目光。

“央儿。 你快去吧,那孩子身上也有伤,这都在思过室呆了三天了,没吃没喝的,不知道她受不受得了呢。 ”卫铠说到这里于心不忍的皱起了眉头,佳期当年是他亲自迎进门的,在某种情感上来说,他把佳期当做是自己的闺女了也说不定,而且佳期曾经与绛珠那么交好,为了他们两人之间的事情也做了不少努力,更何况佳期在卫家这么些年,为卫家付出了那么多,别人不清楚,他这个曾经的大总管可都是心中有数。 所以眼见着佳期现在受苦,他虽有心想要搭救,偏生这次发生在她身上的又是这么诡异的事情,大哥和老夫人盛怒之下谁的劝都听不进去,他也只好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所幸这个时候卫央醒来了,而且因为头部受伤,他对于那天事件的导火索似乎一点都不记得,所以卫铠一点私心作祟,并没有将具体事情经过告诉卫央,只是挑了个可有可无的原因带了过去,顺便催促卫央前去搭救佳期。

果不其然,卫央一听到佳期身上还有伤,在思过室关了三天还没吃没喝就变了脸色,他招呼也来不及跟卫铠打一声就转身冲了出去。 卫铠看着他急匆匆离去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 若是他又想起了那天地事情,那么他与佳期之间的感情还能这么坚定吗?毕竟那孩子的死穴就是他娘……

从清净斋被救出来以后,少官后脑受伤、佳期和大奶奶身边两个贴身丫环奄奄一息的消息立即惊动了卫铭和老夫人,他们闻讯赶到凝思园探视过几个重伤员,卫铭见到寒江和寄江后立即想到了大奶奶,也顾不得寒江声带受伤几乎说不出话来。 他抓住寒江的肩膀就是一通猛晃然后一叠声的询问着大奶奶的下落,又惊又累、身心已经疲惫到极限地寒江哪里经得起他这样折腾。 还没等说出一个字来,寒江就两眼一翻昏死了过去。

所以最后还是佳期说出了那个残酷的消息,而卫铭和卫央果然不愧是父子,偏执、执拗地让人恨不得在他的头上也来一下。 他根本不相信佳期所说的“大奶奶在咽气以后,尸首也随之化为齑粉消失无踪”的托词,只是在勃然大怒之下狠狠扇了佳期一耳光,接着就亲自率人去清净斋翻了个底朝天。

想当然尔。 就算卫铭现在掘地三尺也不可能找到大奶奶的尸首,于是佳期、寒江和寄江三个最后见过大奶奶的倒霉鬼就成了替罪羊,而佳期不忍寒江和寄江再受折磨,加之当时在大奶奶临终之时她答应过要好好照顾她们姐妹,所以佳期只好一人承担下所有的罪责,只求寒江和寄江能得到适当地医治。

于是佳期就被关进了思过室听候发落,卫铭每日还要照三餐来逼问几次她有关大奶奶的下落,只是卫铭没想到佳期居然是这么个硬骨头。 无论他如何威逼利诱,死活就是不肯交代大奶奶到底怎么了,只肯说“大奶奶已仙游”这个事实,气的卫铭差点要在她身上用私刑。

卫央一脚踹开思过室大门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卫铭不顾身份和形象揪着佳期衣领子破口大骂的情形,当他借着卫铭带进去的那一点灯火看清楚佳期那凄惨绝伦的样子。 他只觉得心脏像是瞬间缩成了极小地一团,头脑中发出一声轰然巨响,然后便再也顾不得什么尊卑伦常,冲上去一把揪开卫铭就将佳期紧紧的揽在了怀里。

卫央狰狞的脸在微弱的灯火下看起来恐怖至极,他双眼渐渐又染上了嗜血的色彩。 卫铭看到卫央这个样子也不由得心里一颤,但当他的目光接触到被卫央揽在怀中地佳期,他的怒火又瞬间高涨了起来,他推开扶住自己的侍卫,伸手指着佳期狠狠地向卫央揭开了他一直意图逃避的事实:“这个时候了你还护着这个小贱人?你可知道她都做了些什么?她说不定就是害死你娘的凶手啊!你这个忤逆子!”

卫央听了卫铭的话只觉得耳畔一阵天打五雷轰,他不敢置信的瞪着卫铭许久。 连他怀中的佳期已经幽幽转醒也没有发现到。

因为伤痛和长期没有吃喝。 佳期在肉体保护机制的强行开启下,这几日基本上都在昏睡中度过。 就是卫铭揪着她的衣领子大吼大叫也不能让她清醒一点,但当卫央抱紧她地时候,某种心电感应让她从深度昏迷中醒了过来。

待佳期好不容易聚起焦来地无神双眼看清抱住自己之人时,不知道是不是那天濒死的恐惧感实在太深,混乱地大脑里首先给出的居然是那天卫央暴走发狂的样子,佳期立即倒吸一口凉气,使尽全身力气将卫央推开,整个人惊恐的的往后退去,嘴里还喃喃自语着:“不要杀我,不要杀我,卫央,相信我,我没有骗你,不要杀我……”

卫央被佳期推了个趔趄,他震惊的回过头去看向见他如见恶鬼的佳期,那一天在清净斋发生的种种终于冲破了他在脑中强设下的藩篱,一幕幕完整的重现了一次。

佳期脸上的青紫淤血、脖子上依旧清晰可见的手掌印,破破烂烂的衣衫,还有那以诡异角度拖着的右脚,无一不提醒着卫央那天他对自己所爱之人犯下的暴行。

卫央不敢置信的一手抱头,瞪得溜圆的双眼渐渐弥漫上水雾:“不……不是的……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