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嫁入贺门,我常戏称自己为“贺黄氏”。曾听小叔子戏说家谱,江口贺氏,与贺龙元帅等系同出一脉,都是南宋秦桧后裔,自秦氏夫妇低眉垂首跪于岳王庙前,子孙后代无颜面立足江湖,遂“秦改贺”。我偶与先生斗嘴,至无可言说之时,便丢过去一句话:“祸国殃民,罪无可赦。”先生常常回嗔作喜,天灾人祸弥于无形之中。
先生素来孝顺,对父母千依百顺。在自己家中属于“推倒油瓶不扶”一族,回到父母身边却是事无巨细,亲力亲为,与平时截然两样。果然,一进江口家门,先是拿了锯子将烤火架修理得不高不矮恰到好处,又开始张罗着搬床移沙发。我在一旁插不上手,只好拿了书本带走小叔子不到一岁半的儿子。
小家伙聪慧灵敏,顽劣异常。才推倒了桌子,又拿到了一把锤子,“哐当”,只听得一声响,大穿衣镜的玻璃已经支离破碎,这一瞬间,他也吓了一跳,然而这种破坏的快乐更是势不可挡,他小跑着前行,一路是叮叮当当的笑声。
婆婆在给先生打下手,掸灰,收拾衣物,整理东西,母子两个咭咭呱呱边做边说。我向来信奉婆媳相处两大原则,一是互不干涉内政。婆婆家中大小事情,先生说话出主意,都是合情合理,做儿媳妇的,只管吃吃喝喝就好。二是还君自由。一旦先生回了娘家,一定记得那是人家的儿子,一把屎一把尿捧大的,千辛万苦培养成人,你平日里指手划脚呼前喝后,人家口袋里的人民币也是不心疼地花,这时节要学乖巧点,就像你不认识他,从来也不曾腻在他怀里撒过娇,让他贴了娘心去絮絮低语,内心里有不舒坦,且盖了被子睡大觉,婆婆大人还会以为你平日里操劳辛苦了,只有心疼,不会心酸。所以,回婆家之前,可以熬夜,补觉的机会大把大把的,也可以带了平日没机会细读的书籍,阳台上阳光正好,瓜子花生开水一应俱全,小藤椅也很舒适。今日没有阳光,炉火正旺,我盖了厚厚的烤火被,读英文版的《一千零一夜》,风味别具,惬意非常。
公公在厨房杀鸡,老人家一生节俭,别无嗜好,唯爱养鸡,所养之鸡均以谷物饲之,肥硕无比,且只只无病无灾,属纯天然食品.公公拔毛翻肠,动作麻利干脆。“咚咚咚”剁鸡的声音震得三层楼板都哄然作响.火炉上正在炖骨头,骨嘟骨嘟的汤水翻滚,香味四溢,空旷的房子里便有了人声鼎沸的感觉。
儿子看了电视,开始带着小弟弟打弹子,那个小不点儿一会儿“咯咯咯”大笑不止,一会儿是哭声拔地而起。他们一路追逐着下了楼,到了厨房,小家伙口里含了一口瓜子,看到锅正开着,毫不犹豫地冲过去,将瓜子壳吐进了锅里,又兴高彩烈地跑开了,气得公公在一旁尖叫不止。
鲜花着锦,烈火烹油,平凡的日子热闹地过,一面一面的镜子里,都是一个繁华的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