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一个肥壮大件(潮汕语)的人,听说他走了,人们的第一感觉是“不可能”、“开玩笑”。
然而谢叔真的走了,走得太突然。医生明明说几天后过了这个疗程复查没事就可出院的,但那夜他脑血管突然爆裂,走了。
走前,奄奄一息的他想起了故乡的母亲,于是医院开出急救车,在他那年仅19岁的泪流满面的儿子陪同下,回到了他的出生地——老家。也许他深感对母亲不住,因为住院一个月来,他对家乡尤其是母亲封锁了消息,坚决不让母亲晓得他患病的事,而今,当他母亲突然看见眼前这个戴着气罩猛吸氧气的孩儿,其震惊程度我们实在难以想象!旁人在他眼神的示意下,替他摘下气罩,而后不知哪来的力量,使他猛然以肩膀、脖子撑起头颅,以强气流却振动不了声带的声音对他母亲说了两句也许只有他母亲才能听懂的话,走了——我的理解,可能他早在医院里就走了,但某种意念顶着他,让他乘完人生路上最后半小时的车程去见生他养他的慈母最后一面。
就在这年,他53岁,他母亲73岁。
待他妻子闻讯赶到,他已不再醒来。于是,母亲、妻子、儿子在他身上抱作一团,三代齐哭。
尽管我试图用冷静、理性的笔触敲出上述文字,但感性的泪水还是像某些蛮不讲理的官员般不容商量地淌下,它们顺着我的脸庞滴落在键盘上,我擦干它们,继续敲……谢叔是我的邻居,亦为一名人民教师,命运多折。早年,他身为家中长子,下有一弟一妹,重活累活没少干;而后,其父亲英年早逝,40多岁病死于教师岗位上,撇下孤儿寡母四人,日子愈加难过——在当时,仅有小学学历的他代起了父职,一边教书,一边自学,在只领几块钱工资的情况下亦不离不弃,硬是把教书育人的重担扛了下来;再往后,他的文章开始在《揭阳论丛》等报刊发表,工作上多次被评为先进……论辈分,论年纪,我都该称他为叔。每年暑期,傍晚饭后,我们都有穿着大裤头和拖鞋散步上山的习惯;到了山上,举目四望,晚霞斜阳,清风飞鸟,美不胜收;我们谈教育,论时事,说社会人情,道工作经验,每有见地之语,彼此开怀大笑。
然江山常有,人面不再,我唯有感叹:今年夏天,山上少一人。
谨以这篇小文,寄托我的追思,愿他在另一个世界能继续从事他挚爱的教育事业,直至圆满退休。
最后,有件至关重要的事告诉谢叔:在您走后第二天,高考放榜,您儿子考上了!
2008.7.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