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在书房中踱步,时而缓慢,时而急促,足足踱了半个多时晨。赵高远远地、恭恭敬敬地站着,时而抬起头来,看一眼秦王。他清楚秦王在想什么,也明白秦王为什么这般苦恼,只是没有秦王的吩咐,他还不能够主动地来做些什么。
对于秦王,从感情上来说,赵高是没有丝毫的。秦王虽然非常看重他,短短的几年中,一再擢拔,成了宫中的总管,可赵高认为这是自己努力的结果。尽管这样,在表面上,在言行中,他给秦王的印象是对秦王感激涕零,比对自己的亲生父母,还爱过万千倍。赵高知道,在秦王眼里,自己根本就算不上个人,只是一条狗,而且是脖子上套了绳子的一条狗,所有的待遇都只能靠主人的施舍。赵高为此不平,万般的不平!
赵高渴望做一个人,一个与人平等的人。可是没有办法,他只能是一条任人凭了喜怒随时骂几声、踢几脚、甚至一棍子打死煮了吃的狗。要生存下去,唯一的出路只能讨主人喜欢。纵然心中有千般委屈,他赵高都得讨主人喜欢。在这个世界上,赵高只此一条路。也正因为如此,聪明的赵高把全部的精力和生命,都用在琢磨秦王、讨他喜欢,而又不露半点破绽的事业上。
赵高成功了,秦王已经离不开他。只因为赵高无子女,秦王不能象与王翦、李斯那样与他通婚,互嫁子女,却把自己还算喜欢的王儿胡亥交给他教育。
书房里的秦王突然站住了,赵高立刻倾身向前。秦王果然回过头来,看到了赵高格外恭敬的身躯和一张笑容可鞠的脸,心中为之一喜。 “你去唤李斯来!” 秦王说。
“哎!”赵高应承着,声音里透出欢喜,让人听了高兴。
秦王便高兴地站在那里,看着赵高消失,又看着赵高领来李斯。
“李御史到!”赵高轻轻地报告,然后后退三步,转身正要离去,突然听到秦王的吩咐:
“总管就不要走了,过来,也给本王出出主意。”
赵高迅速转身下跪:“谢大王信任。”
“快过来。”秦王招呼赵高,然后转向李斯说:“请御史来,是为商议伐楚之事。我听李信的话,伐楚受挫,是本王失算了。”
“不,大王没有失算,魏国不是灭了吗?”
“两码事。”秦王摆了摆手说。
“此事大王不用自责,胜败乃兵家常事。统一之战,大王指挥英明,如今六国已灭三国,燕国齐国都只是兵到即灭的事。楚国受挫,再南下伐楚就是。”
“是啊,本王这几天都在考虑伐楚的事。御史说说,再次伐楚,最关键的是什么?”
“自然是主帅。”
“御史与本王想到了一起。御史认为,再次伐楚,主帅挑谁最为合适。”
“王翦、王老将军。”
“可他已年近花甲,且回频阳故里。”
“王老将军少年时期就喜爱兵法,一生征战,身体非常健康。若大王恩准,臣愿意代劳,去频阳请王老将军。”
“你去。”秦王摇了摇头,沉思一会说:“若真要王老将军挂帅伐楚,还是本王亲自去频阳,御史与总管陪我同行。”
第二天清晨,秦王銮驾出咸阳北门。仪仗队和护卫队前呼后拥,浩浩****上千人的队伍,顺着官道往东北而行。到了频阳,已是夕阳西斜。
王翦正在与人对羿,看到秦王登门拜访,心中已知他所来何事,暗自叹道:“看来,是上天还要我去驰骋疆场啊!”
宾主礼毕,秦王握住王翦的手,说:“灭魏破楚的事,将军一定听说了。”
王翦点点头。
“将军果然眼光独到,一切如将军所料,本王失算了,特来向将军道歉。”
王翦听了,有些儿感动,说:“主要还是我们轻敌,不然秦军损伤也不至于如此严重。况且,我们毕竟灭了魏国,大王此举不能说是失算。”
“感谢将军能原谅本王,还请将军与本王同回咸阳,统兵前去灭楚。”
王翦听了,双手一揖,说:“老臣近来体弱多病,常常头昏眼花。灭楚的事情,还请大王另择良将。”
秦王听了,双目坚持地看着王翦,那目光分明就是要王翦领兵伐楚。王翦明白秦王目光里的意思,沉思半晌说:“大王倘若非要老臣统兵伐楚,就一定要给我六十万大军。”
“一定,一定!”秦王爽快地答应。
第二天,王翦随秦王返回咸阳。半月后,王翦率秦军六十万伐楚。秦王亲送王翦出了咸阳南门,继续向前,直至灞上。
这时候,王翦突然对秦王说:“臣老了,此次伐楚,定是最后一次替大王效力,回来之后,必归故里,还请大王多赏良田屋宅园地,以养天年。”
秦王听了,大吃一惊,说:“老将军为国领兵,本王哪里会让你贫穷?”
王翦说:“作为大王的将军,立再大的战功,也是不能封侯的。所以,臣趁着大王现在亲近时,多求些良田屋宅园地,也好替子孙置些产业。”
秦王哈哈大笑,点头答应。
王翦与秦王作别,领军到关口期间,又先后五次派使者回朝,向秦王要求良田屋宅园地。军中参事认为王翦如此求赏有些过分,王翦听了告诉他说:“如今我掌控秦国所有的军队,秦王难免会对我不放心,如果他身边有人挑拨,到时候他就会更不放心,甚至于坏了伐楚的事情。我现在不断地向他要求田宅作为子孙基业,这样做可以打消他对我的怀疑,让我安心的为秦国做好伐楚的这件事情。”
王翦领六十万大军伐楚,楚军也举倾国兵力来相迎。谁知王翦兵压楚国边境,就再也不出击。整整一年,六十万大军坚壁不出,仿佛是到边境来休养生息。楚军不知底细,反而急了,屡屡挑战,王翦就是不让迎击。他要求士兵们吃好、喝好、休息好,并与他们同吃同乐稳住军心。楚王按耐不住,调全国兵力来迎战秦军。本想以逸待劳,大挫秦军的楚军,这时将士烦躁,军心涣散。有谋士献策:东移楚军,这样可以避免秦军的正面攻击,又可以抄后路攻击秦军。
这自然不失为一条妙计,奈何王翦早在四周布满秘探,楚军一有行动,立刻清清楚楚。听说楚军拔营,王翦便集合军队;听说楚军东移,王翦便振臂高呼,楚军溃退,给我追!
于是,原本的攻坚战变成追逃兵,士气大振,素有虎狼之师称谓的秦军象下山的猛虎,扑向东移路上的楚军。原本是战略转移的楚军真成了败军,向蕲南(今安徽宿州东南)溃逃。还没站住脚跟,秦军就已追到。楚军大将项燕回身抵抗,被秦军斩杀。楚军一败涂地。秦军乘胜追击,一年之间,占领了楚国广茅的土地,还俘虏楚王负刍,将楚国变成秦国的一个郡县。这一年,是公元前223年。
这胜利,多亏了王翦的智慧。他带兵出征,早就谋划好破敌的计谋,还设计了预防主子猜疑的妙计。他深谋远虑,费尽了苦心,这样的良将,自然是这般的逢战必赢。
楚国立国很早。周成王时,周公在楚国避祸,受到楚人的敬爱,周公非常感动。他回朝后把这事告诉周成王,周成王就封熊丽的孙子熊绎为楚国的国君,楚国正式诞生,跻身诸候之列。经过一个多世纪的惨淡经营,楚国出现了一位叫熊渠的的君主。他既有才识又有进取精神,整军习武,趁中原动乱,在南方开疆拓土。到文王之子楚成王即位时,楚国已经拥地千里,成了大国,受到周天子的重视,担负替周天子镇守南方、防止夷越叛乱的职责。这以后,楚国越来越强大,相继灭了陈国、蔡国、越国,成了问鼎中原最强大的诸候国。楚国兼并的小国,竟有五十个之多。遗憾的是:持续了大约700年蓬勃发展的势头的楚国,出了个楚怀王,由于他邦交决策失误,内乱不止,从此转盛为衰,愈演愈烈,终为秦国所灭。
消息传到咸阳,秦王仰天大笑,命令王翦率兵继续南征百越。王翦不负君望,以花甲之年,统兵征战,公元前222年,乘胜降服了北越君王,将北越纳入秦国版图,设置会稽郡。
至此,长江流域已经全部并入秦的版图。王翦凯旋归来,秦王感其功勋卓著,破例晋封他为武成侯。
就在这一年,秦王命令王翦的儿子王贲,统兵攻伐燕国在辽东的残余势力。王贲穷追猛打,终于俘获了燕王喜。燕国灭亡,并入秦国版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