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里,静悄悄的,象是没人一样。大臣们被秦王的震怒惊呆了,他们象是倦伏在猛虎身边的一群羊,谁也不愿再吭声。秦王连着杀了两波人,他也已经很累了。虽不要他动手,但得他来动心,而且全部的缘由又是关于他的亲生母亲。这,实在是太累心了!
刚开始时,秦王还虎虎有生气,心中理直气壮。母亲身为太后,做了那样龌龊的事情,撂她在荒宫,也是她咎由自取。要不要迎她回宫,得由大王来定;臣子们对此说三道四,自然是十分可恨、十分犯上的事情。既然有人要以身犯险,那么就借此显示一下大王的威信。
可是,这事别人似乎不是这么想的,要不然杀了一波又来一波,而且是一波比一波多!更让人沮丧的是,在这件事情上,没有一个人出来说话,包括以往最是维护他的王翦、李斯、昌平君,还有蒙武等等。他们都保持沉默,而秦王心里清楚,他们的沉默实际上就是不支持,甚至是在心里反对。秦王心里还清楚,这些人绝对是忠臣,是维护他王权的。因为这些人都不是秦人,是靠了他的信任与提拔重用,才有了今天在秦国的显赫地位。
秦王高高在上,靠在他的龙椅上,他在休息,也在想。本来早该散朝了,可是他想等一等,再等一等,看谁还敢再来进谏。不要等到明天,有种今天就来吧!秦王在心里大声喊:本王实在没功夫,在这件事情上花费更多的时间。
似乎是有人进来了,与其说是听见、看见,不如说是感觉到。因为秦王虽然也抬了抬头,却根本没有睁开双眼。
“来人是谁?”内侍明知故问,声音特别的大。
“中卿茅焦!”
茅焦!秦王睁开双眼,可不就是茅焦,肩上还扛了一块大木牌。
“中卿,你来所为何事?” 秦王很有礼貌地问。
“为太后之事。” 茅焦神情自若地说。
“中卿不见木牌上的字么?”
“看见了。”
“中卿不见城门前的尸前么?”
“看见了。”
“都看见了,还要来,是要逼本王再杀了你?”
“茅焦对大王,仰慕有佳,不愿也不会逼大王去做什么不该做的事情。这一点,大王心里一定明白。”
“可是,大王令已出,你还来,这不是明摆着要本王下令处死你,坏了本王的荣誉?”
“如果大王做的事情是对的,又怎么会坏了荣誉?如果大王做的事情不对,为什么还做这样的事情?”
“君无戏言,别逼本王。”
“大王要老臣死,可能是想凑数吧。老臣听说,天上有二十八宿,来到世上,则为正人。现如今已经死了二十七人,还缺一人,臣算上一个也死得其所。”
“好啊,既然如此,本王就成全你。来人啊,将茅中卿推出去,斩!”
茅焦听了,故作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卫士来抓他,他挣扎着大声喊:“大王,臣还有话说。”
茅焦虽然官职不高,但因学问深厚,为人耿直,深得秦庄襄王喜欢,早年曾让他教过秦王。念及是曾经的老师,秦王心里也不想再开杀戒,听他呼喊,挥手止住卫士。
茅焦喘了喘气,说:“忠臣不说阿谀的话,明主不行狂悖的事。如果是君王做了狂悖的事臣子不给指出来,是臣子辜了君王;如果是臣子给指出来了君王不听是君王辜负了臣子。现在大王有天大的狂悖行为,自己又不知道,老臣给你指出来,你又不听,秦国从此怕是有危险了。”
秦王听到这时,心里一动,目瞪茅焦,示意他说下去。茅焦见此,缓缓说道:“老臣以为,大王目前最应该关心的,应该是使天下人都尊重大王,不知老臣说得对吗?”
秦王点点头。
“既然如此,要让天下人都能够尊重大王,并不能只靠武力;还要靠大王在天下人心目中的地位,让天下人感到你确实值得尊敬。可是,大王车裂生母的男人,没有仁爱之心;用布袋扑杀死了同母的两个弟弟,没有兄弟之情。现如今,还要把母亲囚于雍城,为坚持这种不孝的行为,还诛戮谏士,陈尸城门。大王如此行事,天下百姓,谁会敬你?天下诸侯,谁会交你?这么下去,到头来必然是百姓离你而去,诸侯都与你为敌?在这种情况下,你怎么在诸侯国面前立威,又怎么让天下人来服你?秦国自孝公以来,在诸侯面前立威,在百姓心中立信,所以才有今日的强大!似你这般只行狂悖的事,不听忠良之言,我看秦国要败在你的手里。”
茅焦说到这里,转过身去,背对着秦王说:“老臣的话已说完,请大王立斩老臣于殿外。”
秦王听了茅焦的这段话,沉思良久,嚯然而起,走下来到了茅焦身边,说:“以前劝谏我的人,他们都一个劲的指责本王的罪名,从来没有跟我说这事关于秦国兴亡的大事。感谢苍天,让先生跟我说这番话,本王感到茅塞顿开,决定听从你的劝告,迎接母后回咸阳宫来!”
茅焦听了,心中大喜,跪拜秦王说:“大王既然这样说了,还请速备銮驾,前往雍城,去迎接太后。”
秦王听了立即下旨:“准备銮驾,本王亲赴雍城,迎母后回宫。”
茅焦目视秦王良久,说:“大王果然英雄盖世,善听人言。微臣还有一个小小的请求,要请大王恩准。”
“说!”
“城门外的死尸,都是忠良之人,还请大王能够厚葬。”
“准!”
茅焦大喜,拜谢起身,说:“臣这就去办,以示大王恩德。”
秦王看着茅焦就要离去,突然大声喝道:“茅中卿止步!”
茅焦回头,看到秦王正看着他,便急忙转身来到秦王面前:“微臣敬请大王示下。”
“念你进谏有功,本王加封你为上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