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
孔子来到定公宫外,这才发觉懿子也跟了来,身边还跟随着一位英俊的青年。懿子见孔子停下来看着自己,赶忙上前几步走到孔子跟前,指着身边的青年人对孔子说:“这是我的儿子孟武伯。”
孟武伯忙向孔子施礼,孔子点点头,欣赏地看着他,说:“比你父亲还高了。”
“我想,让他跟着夫子,学一些做人的道理,学一些做官的知识。如果夫子能够收下他,改日我再带他到府上来登门拜师。”懿子非常恭敬地说。
“你这是怎么啦?”孔子望着懿子,说道:“现在怎么变得这么客气了?我拒绝过谁吗?我难道还会拒绝你?”
“是学生失言,只因家父过世之后,学生要打理家中、族里的事,很少能在老师身边,故而心中有些惭愧。”
孔子听了,非常友好地拍了拍懿子的肩膀,说:“你怎么会这么想呢?你不该这么想啊!老师培养学生,就是要让他们去做官。你出身在鲁国大夫之家,继承了父亲的官位、家业,这正是许多同学,包括老师在内都要为你祝贺的事情,怎么能怪你不在我的身边呢?你应该完全丢弃这个想法,把你的‘家’治理好,把家族的事处理好。”
“感谢老师的教诲,学生一定牢牢记住老师的这番话。”
“这样,我会非常高兴的。”说到这儿,孔子把目光投向孟武伯,温和地说:“改天你就来吧,用不着你父亲带也行。”
“我一定要亲自带他来。”懿子坚持说。
“好吧,你如果有时间的话也行,只是千万别跟我客套了。”
懿子点点头,与儿子武伯一道,送孔子上了他的套车,目送套车远远地消失。
孔子回到府里,心中已经全被侯犯的事填满了。因为有了“夹谷”大胜,他终于说服了定公,全权来处理侯犯反叛的事宜。这是他第一次负责为鲁国平叛,心里充满信心。子路问他:“先生,有把握吗?”孔子脸上露出不高兴,说:“你认为老师是个只会说而不会做的人吗?”
子路听了,慌忙摇头说:“不是,绝对不是,我非常相信老师,如果只能说不能做,哪有中都的一年大治。”
“都什么时候了,还说这些不相干的事。”孔子说:“你快去看看,闵子骞是不是请来了郈邑的驷赤?”
子路应承一声,正准备出去,只见闵子骞领了驷赤进来。孔子忙走下堂来,满脸含笑地迎着驷赤,说:“你总算来了,我还以为你不愿来见我呢?”
驷赤听了,跪拜在地,说:“先生有召,学生怎敢不来,只是事务繁多,来得迟了,还请先生见谅。”
这驷赤原本曾听过夫子的讲课,也算孔子的学生,他与侯犯关系密切,侯犯做了郈邑宰后,曾应邀前去辅佐侯犯。孔子与驷赤虽说交往不多,但凭了一双慧眼,知道这回驷赤定会帮助自己,这才向定公设下一计。孔子上前扶起驷赤,然后对子路、闵子骞使了个眼色,让他们都不要说话,然后关切地问驷赤,说:“这一向过得可好?”
驷赤摇摇头,说:“现在是在火焰上烤,只有等死就是了。”
“这么说,你是知道侯犯必败无疑了?”孔子问。
“这只是迟早的事情。”驷赤老老实实地回答。
“先不说侯犯的输赢。”孔子说:“你认为侯犯这么做对吗?”孔子温和地问道。
“虽说他这样做不对,可是我作为他的下属,又能如何?”驷赤说。
“是这样吗?”孔子摇了摇头,说:“侯犯以下犯上,你难道还要去学,也跟着他以下犯上吗?”
驷赤目瞪口呆,额头上沁出汗来。
“其实,你可以做些事来补救,这样既可以救侯犯,又可以救你自己。”孔子威严地说。
“我劝过他,劝他就此罢手,可他不听,他也不能听。”
“是这样,是这样就好了。”孔子说:“你既然已经劝过,他要一意孤行。你就可以为他、为你,更是为鲁国的百姓来做些事情了。”
“我能做什么?”
“你可以缩短平叛的时间,减少不必要的损失和牺牲。”孔子肃然地说:“这是上天给你这个建功立业的机会啊!”
“我该怎么去做呢?”
“劝侯犯投靠齐国。”孔子一字一字地说。
驷赤听了,再次目瞪口呆,想了一会,终于明白过来,不由有些惊诧地望着孔子。
原来,侯犯在郈邑经营了几年,很得民心。鲁国自从东门襄仲杀嫡立庶,立了鲁宣公后,便开始“政在大夫”,先是东门氏专权,甚至连季文子也不得不曲意逢迎。东门氏被驱逐后,鲁宣公之子黑肱即位,是为鲁成公。成公年幼,季文子执政,由此奠定了三桓专政的局面。长期以来,鲁国一直在陪臣的掌控之中,以下犯上的概念,在普通的百姓心里已非常淡薄。陪臣既然可以控制君上,家臣又怎么不能控制陪臣?因此,当侯犯历数季氏的罪状后,立即得到郈邑百姓的拥护,拼死为他保卫郈邑,这才有了季氏与定公两次都攻不下郈邑的事情发生。可是,侯犯如果一旦投靠了齐国,必然就失去了郈邑的民心。侯犯如果得不到郈邑百姓的拥戴,郈邑自然就不攻自下。孔子这一计,真正是釜底抽薪之计。
驷赤之所以有些惊诧地望着孔子,是奇怪满口仁义道德、光明正大的老师怎么会出此狠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