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僧人见此客举止怪异,连忙告知方丈。
智永沉吟道:“能在镔铁上镌诗,剑非常剑,人非常人。”
永禅师下了楼,来会背剑人。
只见此人披着长长的头发,留着长长的指甲。
智永便问:“先生所背之剑是先生自铸的吧?”
背剑人把眉一扬:“何以见得?”
智永道:“据说铸剑师会在铁水里投进各种物质,包括自己的头发和指甲,还有耵聍(dīng níng)什么的。”
“耵聍”是每个人挖耳朵时都会挖出来的,耳朵里的分泌物。
背剑人微笑:“在下剑之痕,已有十年未铸新剑了。”
也就是说,他的头发和指甲已有十年未遭砍伐了。
智永问剑之痕:“先生是不是下了决心又要斩断爪发?”
剑之痕便把他的武当所见告诉智永,他不能让以毁坏立名的人为所欲为。
说干就干,剑之痕的头立刻跟智永一样“六根清净”了,他的长指甲也融入铁水,成了新版铁门限的一部分。
铸剑师不一定非得铸剑,或者说铸剑师可以用各种形状铸他的剑。
宇文成都又来了。这次他志在必得。
他一跃而起,跳得很高。其实不用这么高的,但“凌空飞题”就是这种姿势,师父就是这样教的。宇文成都跃至最高点时,看见智永正坐在楼上写字。智永抬起脸,对宇文成都点点头。
宇文成都愣了愣,接着开始降落。他用师父教给的铁脚功夫加上自己出众的体重,雷霆万钧地踹向他的死对头——
嗵!!!
由于宇文成都在武当山训练有素,这次他的脚骨安然无恙。
但令宇文成都惊讶的是,被他用“凌空飞题”迎头痛击的铁门限……同样安然无恙。不仅没被踢破,一点擦痕都没有。
宇文成都正在发愣,发现旁边多了一个人。
师父铁脚仙放心不下,尾随至此,正好看到了徒弟的表现。
宇文成都问:“师父您是来帮我的吗?”
铁脚仙说:“帮你,也帮我自己。”
他用他的铁脚在徒弟的脚背上踩了两下。
宇文成都说:“好舒服,像按摩一样。”有的按摩师就是用脚踩的。
铁脚仙摇摇头,绝尘而去。
他是将宇文成都的足部经络作了调整,从此宇文成都只能走,不能踢,也就不会丢师父的脸了。
鹤舞叙述完毕,去辨才塔换班去了。
祁队长说:“如果被宇文成都踢破铁门限,下面的暗室可就暴露了。”
鱼长跃说:“可我在暗室里没发现什么,兰亭真迹会不会保存在辨才塔?”
姚教授说:“我总觉得辨才塔的昼夜轮值太招摇了,好像故意将众人的注意力吸引到那儿,便于隐蔽真正的藏宝处。”
但鱼长跃想:即使是这样,今晚我还是要去辨才塔看看。
晚饭后,鱼长跃穿过夜幕向塔影走去。
他知道,在塔的二层,“削发为僧”的郦怀琛正手持齐眉棍严阵以待。
但鱼长跃在塔的底层就被拦住了。
一层守塔僧已不是宜勤,换了个陌生和尚。
鱼长跃说:“我知道在这儿记者证不管用,但我下午已经取得一层的通行权了,不信你可以去问宜勤。”
陌生和尚说:“通行权当时有效,过时作废。你必须从贫僧手里重新取得通行权。即使是在明天宜勤值班时,你也不得不再跟他较量一次。”
“好吧。”鱼长跃只得按规矩办,“请问法号?”
“贫僧宜慧。”
“行,宜慧,咱们开始吧。”
宜慧蹲了下来,将棍子放在地上。他拿着棍子的一端,棍子的另一端指向鱼长跃。
鱼长跃有点紧张地琢磨:这算哪一招?
宜慧右手持棍在地上连敲三下,紧接着将棍扔到左手,再敲三下。然后这棍子又在宜慧的双手之间穿梭般游动。然后又是右敲三下,左敲三下……
宜慧停止弄棍,说:“这是我自创的‘跳跳棍’,是从民间的竹竿舞发展而来。竹竿舞是两人共持两竿,跳跳棍是一人独持一棍,但都是邀人舞蹈,舞者以灵活躲闪取胜。”
鱼长跃见过竹竿舞,但从未下场试过。不过他觉得这种舞蹈比较简单,以自己的反应不难对付吧。
他踏进舞圈,一跳再跳,轻松地避开扫来扫去的棍子。但当他第三次跳起,棍子却没打来,他有点慌乱了。
他踏错了节奏。
这次他落下时,他的脚踝将会遇到棍击。
但他又不能停在空中不落下。
他只好缩起双腿,让腿部晚一点和棍子相遇,这一招叫“尺短寸长”。
这一招奏效了,晚到的脚踩在准时的棍子上,鱼长跃借这蜻蜓点水般的一触之力,腾身跳出舞圈。
宜慧的棍子还在扫来扫去,一敲再敲……
鱼长跃窥测着,暗记着。
华光学校有韵律课,讲授歌咏和舞蹈、律动和节奏。鱼长跃在这方面灵气不够,却还有些兴趣。
谙(ān)熟了跳跳棍的节奏后,鱼长跃再次入场。
这次他跳得得心应脚,左右逢源。
跳了一会儿,他跟宜慧商量:“能不能再快点儿?”
宜慧立刻手上加紧,急如骤雨,忙得光头上射出汗珠。
最后宜慧把棍扔了,对鱼长跃说声:“楼上请!”
鱼长跃再上二层。
夜晚的辨才塔用烛火照明。这种幽幽暗暗的气氛,很适合发生突如其来的神秘事件。
二层上不见人影,只有幽幽暗暗的气氛。
楼梯扶手上斜倚着一根齐眉棍。
鱼长跃随手拿过棍子比划了几下。这时忽听风声,大木鱼中突然跳出一人,对着棍子猛踢一脚。鱼长跃猝不及防,木棍脱手,棍子撞在楼梯扶手上弹回来,正被那人抓住。
郦怀琛不仅让宜忍跟师兄弟换来个夜班,还借了人家的僧服僧履。他对鱼长跃说:“我难得出家一回,学长给我拍张照吧。”
鱼长跃刚刚举起相机,郦怀琛却又摆手:“且慢。”
他指了指下面。
底层传来棍子敲击声。
宜慧又玩跳跳棍了。
棍声中夹杂着轻盈自如的蹦跳声。
不一会儿,棍声停止,蹦跳声又轻盈自如地上了楼梯。
魏强出现。
郦怀琛走到楼梯口,用棍子指着魏强:“别再前进一步了。”
魏强说:“我还没到二层呢,这里不归你管。”
他继续往上跳。
跳到离二层还有一级时,魏强站住了。
见魏强斜挎着一个有点鼓起的皮袋,鱼长跃问:“你带什么来了?”
魏强把手慢慢伸进袋里。
郦怀琛想:是什么暗器吧。
魏强的手伸出来时却极快,同时掷出一物。
此物是灰白色的皱巴巴的一团,郦怀琛用棍子去挡,它立刻就粘在棍子上了。
而且这团东西很快就不再皱巴巴了,它像气球般开始胀大,表面越来越光滑。
“这是鱼泡泡吗?”郦怀琛嘟哝道。
魏强又掷来一团,郦怀琛闪身让过,这东西粘在大木鱼上。
鱼长跃说:“这是鱼鳔(biào),俗称‘鱼泡泡’,它帮助鱼上浮下沉。”
郦怀琛说:“我想起来了,在华光学校上兵器课时老师讲的鱼镖就是这东西。”
“但只有响鳔鱼的鱼泡泡可以做成鱼镖,”鱼长跃回忆老师的讲述,“它被取出鱼腹时是瘪的,扔出去粘到哪儿就立刻膨胀……”
正说着,魏强又已掷出了两枚鱼镖,粘在了不同的地方。看他那样子,似乎并不在意能否击中对方。
这时粘在郦怀琛棍头的那枚鱼镖已膨胀到极限——
啪!
它爆炸的声音强于炮仗。
鱼长跃说:“怪不得这鱼叫‘响鳔鱼’。”
这鱼镖的威力还不仅限于响声。一种气味开始弥漫。
郦怀琛嗅着这气味:“有点香,但香得怪怪的,可以称为‘异香’吧。”
可是这异香在空气中迅速转变。
鱼长跃说:“现在应该叫‘异臭’了。”
郦怀琛同意地点点头。
他们看见魏强戴上了口罩。
异臭愈益浓郁。
啪!
第二枚鱼镖爆炸了。
异臭的浓度加倍。
三层守塔僧鹤舞跑下来,他气急败坏地说:“佛门清净之地,何来恶声恶臭?”
正说着,剩下的两枚鱼镖接连爆炸。
除了远远避开的魏强,其他三人都粘上了鱼鳔的碎片。
他们要从身上去掉这些碎片。
“怎么剥不掉?”郦怀琛的脸上也粘上了碎片,要是剥不掉,这张脸将成为一张臭脸。
魏强说:“你们慢慢剥吧,要有点耐心。鱼鳔很有粘性,所以会把它熬成鳔胶,用来当粘合剂。”
“慢慢剥——?”郦怀琛忽有所悟,“魏强,你们是不是又在玩调虎离山?”
不等魏强回答,郦怀琛转身冲上三层。
果然,以鱼镖的爆炸声为号,后下手赵央已用他的专业技术从塔的外墙攀上三层。
三层的屋顶中央挂着一座悬龛(kān)。龛中点亮长明灯火,但里面供奉的不是佛像,而是一本帖子。
郦怀琛登上三层时,正见赵央拿着鹤舞留下的那根齐眉棍,从悬龛里把那帖子弄出来。
“住手!”郦怀琛大喝一声。
赵央已拿到帖子,他对郦怀琛说:“见者有份。把这宝贝卖了,你可以分到三分之一。”
这时鹤舞和鱼长跃也赶到三层。魏强也跟在后面。
赵央便对郦怀琛更正道:“现在你分不到三分之一了,因为按规矩要由五个人来分了。”
说完他随手翻了翻帖子。他神情突变。
他把帖子扔给郦怀琛,说:“你们四个人分吧,我放弃股权。”
三层观景栏杆上留着绳索,赵央仍旧抓着绳索全身而退。
鱼长跃问郦怀琛:“怎么回事?”
发愣的郦怀琛回过神来,翻开帖子……
他也吃了惊。
然后他将这本折叠的帖子拉开成一长条,向大家展示。
大家看见,这是一本空白册页,只字全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