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队长和姚教授来到天香阁前。
这座小楼朴素无华,楼下院中却有诗碑林立,历代文人在这里感怀留题。
鱼长跃已等候了好一会儿。
祁队长忙问他:“你从哪里出来的?”
鱼长跃指了指身后的门槛。
“哦,”姚教授低声惊呼,“铁门限!”
鱼长跃不懂:“什么意思?”
姚教授说:“‘门限’就是门槛的意思。你看它是什么做的?”
“铁做的。”
“古书上说是‘以铁叶裹之’,就是在木门槛外面包上铁皮。这‘铁门限’跟永禅师有关。智永几十年不下楼,字越练越好,来求他写字的人也越来越多,门槛老是被踩坏,后来就包上了铁皮。”
“现在看来,”祁队长说,“智永很可能是将兰亭真迹藏在门槛下面的暗室里,为了不暴露暗室才将门槛裹上铁皮。而辨才则被唐太宗逼得不得不严加防备,他狡兔三窟地把王子敬笔仓和铁门限连通起来,并安装了出入机关。显然,后来的如磐和尚为了让镇寺之宝永不丢失,又精心重修了暗室和机关。”
“那,这些坑坑洼洼又是怎么回事?”鱼长跃指着铁门限上一大一小两个凹坑问。
祁队长和姚教授都没法回答。
这时,去辨才塔换班的鹤舞和尚正从天香阁前走过。
鱼长跃便请鹤舞解说铁门限上的凹坑。
鹤舞问:“你们没听说过‘宇文成都三踢铁门限’吗?”
鱼长跃说:“没听说过。不过我读过《说唐》,知道宇文成都是隋炀帝的爱将,天下第二条好汉,李元霸是第一条好汉。宇文成都很蛮横的,他仗着力大把第四条好汉雄阔海的铁胎弓拉坏了。”
“宇文成都真是一个恶霸。”鹤舞说,“有一次他来云门寺玩,看见了铁门限。他问寺里的和尚:‘为什么要这样?’和尚回答:‘怕把门槛踩坏了。’宇文成都又问:‘包上铁就不怕踩坏么?’和尚笑道:‘谁有那么硬的脚?’宇文成都立刻变了脸,提脚便往铁门限上踢去……”
铁门限被踢出一个坑。
和尚大惊失色。
宇文成都还不满足,嘟哝道:“肚子饿了,没劲了,应该把它踢破的。”
宇文成都走后,这个和尚慌忙向方丈智永报告。
智永说:“那厮还会来踢,快找匠人更换铁叶,要用上好的镔铁。”
镔铁是一种合金(其实就是钢),有韧性,不像纯铁那样易裂。
铁匠连夜用镔铁锻造铁叶,重新包裹了门槛。
智永吩咐铁匠:“用你的锤子在新的铁门限上砸一下。”
铁匠不解:“为什么?”
智永说:“伪装成宇文成都踢的坑,不要让他看出我们换了铁叶。”
铁匠便模仿宇文成都留下的痕迹在新铁叶上砸了一个坑。
第二天,宇文成都卷土重来。
智永禅师守候在铁门限前。
他问宇文成都:“这回不饿了吧?”
宇文成都点点头,他把一顿饱饭形成的能量全部集中到足尖——
嗵!!
人的脚跟镔铁较量,结果是,铁叶表面仍然碰撞出痕迹,但这个坑比昨天的小一些。
再往上看——宇文成都的五官变了形,巨大的疼痛造成他的整个脸部凹陷下去,好一会儿才渐渐复原。
宇文成都咬牙切齿地走了。
智永对众僧说:“他的咬牙切齿一半是因为恨,一半是因为疼。”
“他恨您吗?”
“他主要是恨铁门限,恨它太牢不可破,太不给面子了。而且它造成的疼痛会持续一段时间,我注意到,宇文成都的一个脚趾骨折了。”
三个月后,宇文成都去了武当山。为什么要过三个月呢?因为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宇文成都必须用三个月等骨头长好。
他是去找一个人称“铁脚仙”的道士。武当山有一座道观挂着铁匾,匾上凹进的“丹霞宫”三字便是铁脚仙踢出来的。
铁脚仙对前来学艺的宇文成都说:“我的脚下功夫是用来习字健身的,你要拜我为师,必须先答应‘三不’。”
宇文成都问:“哪三不?”
铁脚仙说:“第一,不许用我的功夫踢人。”
宇文成都答应得非常爽快:“没问题!”
“第二,踢动物也不行。你经常骑马的吧?”
“是。”
“会不会踢它?”
“有时候会。”
“学了我的功夫后再不能这样了。”
“行。”
“第三,”铁脚仙提出,“不许用脚破坏不属于自己的财产。”
“那么,您的意思是不是说,”宇文成都问,“不许用脚破坏,可以用手破坏?”
铁脚仙解释道:“用手破坏,由你自己负责;用脚破坏,我就要负一半责任,因为我教了你。”
“我想知道,到时候您会怎样负责任?”
“如果我得知你违反了约定,我会立即下山,废了你的武功。”
铁脚仙开始教宇文成都练功。
他让宇文成都捡来破铜烂铁,权当用脚习字的草稿纸。
经过初步训练,宇文成都脚头已硬。师父便将空白铁匾悬于丹霞宫后,接下来要教“凌空飞题”了。
这块匾随着训练进度越挂越高……
有个背着一口剑的汉子走过丹霞宫后,他看见飞起的脚一次次将铁匾踢穿,最后踢出四个空心字。
汉子读道:“宇,文,成,都。——这是什么意思?”
宇文成都说:“这是我的名字。”
宇文成都从小练武,没认几个字,但自己的名字还是会写的。
汉子摇头道:“用毁坏来立名,危险啊。”
宇文成都说:“不踢破云门寺的铁门限,我会很没有面子。”
数日后,这个背剑汉子来到天香阁下。
他拔出剑来,将门前诗碑上的两句诗抄写到铁门限上——
天香众壑满
泉语一帘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