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杯子正对着一同法师。
一同喝掉饮料,便向徒弟示意,点滴立刻递过一个一拳大的布袋。
一同接过布袋,走到一块桌面大的土坪旁,坪里的泥块已被整理成细细的粉末状。
一同从袋中抓了把什么,弯腰撒向土坪。
众人围过去看,原来这和尚是往土里撒种,是什么花草的种子吧。但他不是随手撒下,而是一缕缕地撒出痕迹,撒出了四个字:
广种善缘
可以想像,不用多久这四个字就会变得缤纷多姿,生机勃勃。
响起掌声。
陶君怡请教旁边的白鹅友:“这也算书法吗?”
“是的,”白鹅友说,“这叫‘漏书’。过去的相声演员也会这一手,他们在祝寿演出时会抓着朱砂给人家写‘寿’字。”
“这么说,过去的相声演员是很有文化的?”北君马问。
“恰恰相反,当演员的一般都是苦出身,很少有识字的。”白鹅友说,“也许他只会写一个‘寿’字,这是师父教的吃饭本领。”
酒杯重新漂流……
这回杯子停在紫书客面前。
紫书客跟白鹅友商量:“我能不能借一下您的鹅?因为它非常白,很适合书写。”
白鹅友说:“抱歉,这鹅不是我的宠物,而是我的朋友。您必须直接征求它的意见。”
紫书客就问鹅:“先生,我能在您的翅膀上写字吗?保证5分钟内字迹消失。”
鹅愣了一下,然后抬起一只脚。
它的意思是:你可以写在我的脚掌上。
鹅的洁癖可以理解。紫书客便伸出手指在这只鹅掌上写了个“无”字。
鹅又抬起另一只脚。
紫书客又写了个“瑕”。
鹅又抬起写了“无”的脚,让大家看看,这个本来没有痕迹的字已变成紫色了。
大家鼓掌,为紫书客的绝技,也为鹅的风度。
第三次流觞,把献艺的机会给了陶君怡。
陶君怡说:“我就讲故事吧。东晋时有个叫郗鉴的挺有名,他有名是因为生了个又有才又有貌的女儿。于是呀,就不得不细细挑选未来的女婿。有一次他派人去对最大的官王导说:‘把你所有的儿子和侄子都集中起来,我们郗家要来挑女婿了!’”
北君马嘟哝道:“真牛啊。”
“挑女婿的人来到王家挑了一遍,回去汇报说:‘王家的小伙子们除了一个人以外,全都精神抖擞,穿得很漂亮。’郗鉴问:‘那个人穿得很差吗?’回答说:‘倒不是很差,但那衣服是破的。’‘破衣服?’‘看来是被他自己弄破的。他一个人坐在东边的**,不停地用手指在身上写字。而且这件破衣服也没穿好,肚子都露出来了。’郗鉴听了大喜道:‘哈,这就是我的女婿!’就把女儿嫁给了这个‘坦腹东床’的王羲之。”
大家笑着鼓掌,都说小姑娘故事讲得好。
下一轮,觞流到罗宾汉面前。
罗宾汉说:“我跟主持人说的相声演员一样,只练了一个字,请大家不要笑话。”
白鹅友忙说:“外国朋友能参加这个纯粹中国文化的聚会,我们已经很感动了。您写汉字难能可贵,我们怎么会笑话呢,但不知您要写哪一个字?”
罗宾汉说:“我写汉字。”
“知道您写汉字,不写英文,但常用汉字有几千个,您打算写哪一个呢?”
“我就写‘汉’这个字。”
百里长缨说:“这个字既是他名字的中文,又代表了中国文化,选得好。”
白鹅友问罗宾汉:“您带笔了吗?”
罗宾汉说:“没有。”
“我可以借给您。”
“谢谢,我不用笔的。”
“那,也跟刚才的紫书客一样,用手指写?”
“也不是,”罗宾汉拍拍轮椅,“我用它写。”
众人全都傻了。
罗宾汉指着旁边的一个方形沙坑:“我就用轮椅在沙坑里写出这个字。”
陶君怡说:“如果轮椅只有一个轮子,它可以代替笔碾出字来,可它有两个轮子,恐怕不好办吧?”
郝欢喜说:“中国书法里也有‘双钩’的写法。”
“可是双钩是空心字,不是轮椅能办到的。”紫书客说。
罗宾汉解释说:“我只用一个轮子写字。以前我可以把汽车侧过来开,坐上轮椅后我也玩过单轮驾驶。”
罗宾汉便将轮椅驶向沙坑。坑里的细沙已经过平整。
众人站到沙坑周围,睁大了眼睛。
罗宾汉从沙坑左上角单轮驶入。他要写的是一个草书的“汉”字。之所以要写草书,是因为草书可以用轮椅的轨迹不间断地一笔完成。
这种特殊的书写确实令人叫绝。单轮驾驶的难度本来就不小,加上写字时的转折往往很陡很险,要把这个字写得像样太不容易了。
但罗宾汉终于准确地完成了所有的转折,写出这个中国人也很难写出的字,从右下角驶出了沙坑。
众人无不钦佩。
鱼长跃说:“罗宾汉,你可以用这个绝招写出商品的名称,这样你很快就会成为广告明星了。”
下一个轮到百里长缨。
他喝干了漂到他面前的王老吉,说:“我也来写一个字吧。”
他取出毛笔,墨汁,还有跟书一样大小的一块木板。
他还带来一把尺,说:“这是一把市尺。一尺十寸,一寸十分。”
陶君怡问:“百里老师,您带尺干什么?”
“用来量木板的。”百里拿尺量了量木板,“你们看,这块板正好一寸厚。”
百里的动作使所有的人猜不透他的用意。
大家只好拭目以待。
只见百里提笔蘸饱了墨汁,开始在木板上写字。
这个字一共只有一笔,它就是“一”。但百里长缨写它时显得很紧张,很用力,手腕颤抖着,写得很慢很慢。从左到右写完这一笔,足足用了1分钟时间。
最后,百里长缨左手拿着木板,右手运起硬气功,“啪”地一掌,将一寸厚的木板劈成两半,那个“一”字也分成两段。
众人惊愕。
百里长缨向大家展示木板被劈开的一面。
北君马说:“百里老师,我明白了。王羲之曾经在木板上写字,一个木匠要将字迹削去时,削了一层又一层,发现墨痕的渗透已深达三分。‘入木三分’这个成语就是这样来的。老师您让我们看木头,是因为您今天的功夫主要不在字里,而是在木头里吧?”
百里点点头,将尺子递给白鹅友。
白鹅友量了木板剖面上的墨痕,咋舌道:“不得了,这位年轻的先生在写字的时候,竟然使墨汁深入木板四分半!”
陶君怡高兴地说:“这样,是不是可以说,我们的百里老师已经超过了书圣?”
百里长缨红了脸:“怎么能这样说!”
“当然不能这样说。”白鹅友正色道。“评价一个人的书法造诣,要看他在整个书法史乃至文化史上所起的作用,包括创造和传承。即使评价某一个字,笔力也只是一个方面。”
“是的,”鱼长跃说,“我们不能只是因为一个球的弹性很好就说它是一个好球,还要综合考虑它是不是够圆,手感如何,等等。”
紫书客说:“除了笔力,还要看字的结构,气势,用锋,墨韵,变化,等等。”
谷卿健说:“百里写这个字的笔力已不完全是书法范畴,他使用了气功。”
郝喜欢挺身而出帮百里长缨说话,她反问谷卿健:“你怎么知道王羲之当年没有使用气功呢?”
“无论怎么说,”郝欢喜也来打抱不平,“入木四分半总是很不容易的吧?难道不该给他一点掌声吗?”
大家被提醒,赶紧拍起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