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一行四人就住在朵家树寮。
凤来仪请小朵再帮他跟阿婆说说。可是阿婆毫不动摇。
不过,当阿婆听说凤来仪是位音乐家,她决定送件礼物。
当圆月升起到对面的树肩时,客房外传来一种非常独特的吹奏声。
百里嘟哝:“是什么乐器?”
凤来仪说:“我也闻所未闻。是树叶卷成的哨子吧。……也许就是用的碧梧树的叶子。”
百里细听着:“只有三个音……”
北君马说:“可以叫‘三音叶哨’。”
凤来仪感慨道:“只用三个音就能作出这样神奇的曲子,朵家的先辈应该是一位逃亡的音乐家呢。”
凤来仪忍不住指尖发痒,要用琴声来抒发自己的感慨。
他朝身边一摸,摸不到他的琴了。
“我的琴呢?!”
这时百里看见罗宾汉已用长藤的末梢缚好了琴盒,下一瞬间就将连人带琴一起消失。百里及时制止了罗宾汉,夺回了宝琴。
凤来仪十分气愤:“罗宾汉,如此美妙的音乐竟不能感动你那邪恶的心灵么?”
罗宾汉很惶恐的样子:“对不起,不要紧。”
北君马对百里笑道:“他语无伦次了。”
百里说:“他的意思是,这次不成功,不要紧。”
凤来仪已从盒里取出宝琴,迅速平复了心情——没有平静的心情是没法弹琴的。
此时阿婆又将那祖传的曲子用祖传的方法吹奏第二遍。
在独一无二的三音吹奏中又伴入了凤来仪如云托月的款款琴声。
忽然北君马叫:“我们的树晃起来了!”
百里长缨说:“是对面的碧梧树在晃。”
罗宾汉说:“就好像对面的火车开了,我们会误以为我们的火车也动了,其实我们的火车还停在站台上。”
两边的奏乐都停止了,碧梧树也不摇摆了,但能感到余音袅袅,绕树不绝。
静思片刻,凤来仪忽然自语:“余音绕树,就像老阿婆不肯离开。她的叶哨只能用这棵树的叶子做,只能在这棵树上吹。不过——”
他对百里说:“坝朵的树屋不愿放弃,可山朵的树屋已经人去屋空了吧?也许我可以买下山朵的树屋。”
停了停,他又担心:“就不知道山朵的树屋也是建在这种树上吗?”
“也是的。”小朵从对面屋里答道,“因为山朵也要把老祖宗的曲子传下来,也要用这种树上的叶子。”
我们又要说到那位“孤舟蓑笠翁”了。
郦怀琛在跟尚未清醒的赵央分手时,送了他两个字:“速觉”。
这是使的朱砂掌——先用手指把这两个字写到赵央掌心,然后“啪”地一拍,立即显出红色的字形。赵央要想把这两个字去掉的话,得等到下次再遇见郦怀琛,再挨一掌。
下了火车的郦怀琛想:“小姑娘们把将军头交给祝卿堪,祝卿堪转交给博物馆,博物馆放到橱窗里陈列出来,总要有三天时间吧。我现在去博物馆参观还早了一点。”
三天时间怎样打发呢?
他决定去影视基地转转,看看那些武打片是怎样拍出来的。
到了目的地,先解决肚子问题,但他被一个面店伙计的出色刀功迷得几乎忘记了腹中辘辘。
那年轻伙计一手托面团,一手持削刀,削出的面叶儿在掉进汤锅以前连成一弯白色的虹。
郦怀琛一边看着手机上的时间,一边记着伙计的刀数。
最后他报出结果:“1分钟削了108刀!”
“这算什么,”伙计表情平淡,“我师傅1分钟能削200刀。”
这时面店老板招呼郦怀琛:“先生,来一碗吗?”
郦怀琛问老板:“你们这里卖不卖自助面?”
“自助?”老板愣了,“没听说过。”
郦怀琛解释:“就是我自己削,自己吃。”
老板说:“您是不是自己吃我不管,但自己削只怕削不好,这可是门功夫。”
郦怀琛说:“反正我削责自负,自削自乐。”
老板就说:“您自助的话,省了我的人工,我可以多给您一些面。”
郦怀琛摆手道:“不用多给。有人说‘钓鱼不是为了吃鱼’,我削面不是为了吃面。”
他没想到以后给自己做刀削面,因为不是会削就行,之前的揉面和之后的调料都很有讲究的。那他为了什么呢?他自己也说不清楚。也许是欣赏这种力量与技巧的结合,也许是享受这种有难度的美感。
但他的自助刀削面显然有难度而无美感,时厚时薄,长短参差。
吃下自己削的一大碗面,差不多饱了,但他对老板说:“再来一碗!”
“还要……自助的?”
“那还用说。”
那个年轻伙计被感动了,主动来教要领:“手腕要灵,出力要平,用力要匀……”
第二碗自助面稍稍像样一些了,郦怀琛一高兴,考验了自己的胃。
然后他去看拍片。
可是有人拦着不让近看。他被告知:除非你在里面担任角色。
戏里有个蒙面盗没人演,因为需要从高墙上跳下来,而且脸被蒙着看不出演员是张三还是李四。郦怀琛“重在掺乎”,答应饰演蒙面盗。
他被打扮好了,听导演说戏:“剧情是蒙面盗跃上高墙,这个动作可以用倒转来完成。就是说,我们拍下你跳下来的镜头,片子倒一倒,观众看到的却是你很轻松地上去了。剧务去拿梯子了,等会儿你爬上墙头,必须脸对墙里背对墙外朝下跳,没问题吧?”
“有问题。”郦怀琛觉得剧本处理得不够真实。“这么高的墙是不可能跳上去的,只能走上去。”
“走上去?”
“没听说‘飞檐走壁’吗?墙壁得用走。”
郦怀琛就顺着墙面走上墙头,把白墙走出了黑脚印。
整个剧组全都傻眼了。
郦怀琛又往回走了一次墙壁,走到导演面前。
导演说:“我要调整对演员的安排。你当第二男主演吧。第一男主演是腕儿,不能随便换。”
郦怀琛问:“第二男主演的戏要拍多长时间?”
导演说:“一个月。”
“那不行,我只能在这儿待三天。”
“三天以后你要去哪儿?”
“我要去参观博物馆。”
“参观……什么?”
“博物馆。”
不管别人是否理解,郦怀琛把博物馆之行看得很重要。
他就留在剧组三天,拍完了蒙面盗的戏。虽然剧组供应盒饭,但三天内他每顿都吃自助刀削面,刀功与顿俱进。
最后一天面店老板对郦怀琛说:“我聘你为客座伙计。”
这个聘任并不随意,因为郦怀琛削出的一碗面很可能砸了这家面店的招牌。但这种情况没有发生。顾客们看郦怀琛半专业地削着面,竟也被刺激起尝试的欲望。从此“自助刀削面”被正式写上这家的招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