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他的天下,我替他守(1 / 1)

与君欢 月落 1381 字 1个月前

她已经放下水壶,双手垂在膝头,跪坐得挺拔端正,清亮的眼眸中仿佛有群星闪烁。

魏忌不知道姜禾是怎么忍住了眼泪,让它们闪烁在眼眸间,点亮了长长的睫毛。

不会守寡,是什么意思?

再嫁吗?

殿内很安静,静得仿佛能听到时间的流逝。

如果心爱的人死去,那么每一分每一秒,都会慢得如同在煎熬。

“‘守寡’,意为夫死而守贞。”姜禾缓缓道,声音清亮坚定,“但若赵政大薨,我要守的,不会是‘贞节’二字。”

她并未因为提起这些,而露出半点拘束尴尬,反而愈加从容。

“陛下终身夙愿,是‘统一六国,天下止战’,那么若陛下不在,我便要为他守住他的事业,完成他的夙愿。灭六国、平天下、让华夏重回大周统一盛况,百姓再不必军中厮杀、食不果腹;朝廷不必应对合纵、权臣倾轧。”

姜禾看着神情复杂而震惊的魏忌,缓缓起身。

她藕荷色的裙裾擦过洁净的地面,像擦过魏忌的心,留下一片透亮的光芒。姜禾抬头目视正厅中挂着的舆图,如同看到四海黎民、九州百姓;如同站在上古炎黄二帝的祭坛上,对着上神和先祖起誓。

“他的天下,我替他守;他的子民,我替他护。如此,才是我的守节。”

“如此,”姜禾深吸一口气,温和道,“魏公子满意吗?”

“小禾……”

魏忌突然觉得喉中酸涩,心里难过。

他难过当年那个在他背上逃离洛阳的女孩子,如今已成长得坚韧倔强;他也难过原来这么多年来,他以为的她并不是真的她;他更难过她选择的路,如此艰难险阻荆棘载途。

说到底,是他看轻了她。

但他还来不及说别的话,殿门便被推开,日光朗照下,一个人身姿挺拔地站在那里。

雍国国君紧抿的薄唇露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眼中却含着泪。

赵政,他竟哭了吗?

他那样的人,也会哭吗?

魏忌惊讶间起身,赵政已经迈步进来,牵住了姜禾的手。

他没有说别的话,只是牵着她的手,带她走,似乎一刻也等不及。

魏忌看着他们的背影,因为紧张攥起的拳头慢慢松开。

他重新回到几案,端起姜禾为他斟下的那杯茶水一饮而尽,起身离去。

再见面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再见面时,盼她安好。

赵政握紧姜禾的手,带着她离开大殿、步入甬道、穿过花墙、越过门栏,推开寝殿的大门,在屏风前止步。

一路疾行带来的风已经吹干了他眼窝里的泪水,只留下仍旧心潮澎湃的神情。

赵政紧抿的唇露出笑容,闪动光芒的眼眸毫不掩饰心底的深情。

“阿禾。”

他从衣袖中取出一样东西,放在姜禾的手心。

那东西方方正正,又沉又硬,冰凉沁骨,不知道是什么。

“阿禾,”不知是不是情不自禁,赵政竟有些喃喃,他低声道,“孤一直想,能给你什么。想了很久,却发现你什么也不缺。即便没有孤在,你也仍然能够在这世上伏虎降龙、所向披靡。但孤的一切,却都是你给的。对人的信任、对将来的盼望,和第一次感觉到快乐,感觉到眷恋,这些都是因为你。今日孤听了你说给魏忌的话,总算想到有什么东西可以赠你。”

他像是解决了一件天大的事,笑得很舒畅。

姜禾低下头,看到一枚玺印放在她手心,大得几乎超出了她的手掌。

方圆四寸,上面雕刻着五条龙。

这是雍国的,传国玉玺。

在温情脉脉的氛围中,姜禾微微扬起小脸,看着赵政蹙眉。

赵政在等待她的回答。

托付以玉玺,便是托付以国家。待他毒发身亡之后,雍国的江山,便都是她的。

这是比那日在郑国渠旁祭台上,更郑重的托付。

只要她拿着这个,再加上自己亲笔写下的诏书,她就可以是雍国的女帝。

然而姜禾却狡黠地笑起来。

她把那玉玺推过去,抬手点向赵政的鼻头,问他道:“陛下还没有大薨,就要撂挑子不干了?”

赵政神情微怔后蹙眉,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阿禾莫闹。”

“你才莫闹!”

姜禾却又突然恼了。

“这东西又沉又硬,拿着它又累又惨,你给我干什么?赵政,你别以为自己只有一年活头,就想要丢下一切享清福了;你别以为我会给你修陵墓,殉嫔妃,让你在那一头风流快活;你别以为你不在了我会为你守节,到时候我要纳一千个男宠,我……”

她说不下去,泪水奔涌而出,从脸上滑落。

赵政低头,吻她的泪痕,吻她的脸,继而轻吻她的唇。

“你给本宫好好活着。”姜禾抱住赵政,斥责道。

“好。”赵政的声音很低,低得只有姜禾能够听到,在亲吻的间隙,他不容拒绝道,“你嫁给孤,孤就答应你好好活着。”

当初同意你做孤的门客,是因为你说在宫外更方便行事。

可如今你在王宫里甚至都能随意去见敌国公子,那孤看你在宫中也方便得很。

这里有人敢管你,敢拦你吗?

做什么门客?

你老老实实地,做孤的妻子。

一滴泪水从姜禾脸上滑落,滴在她光滑的锁骨上。

竟然有人这么不讲理。

拿自己的生命要挟对方嫁给他。

亲吻中柔滑的香舌想要反击,却被赵政裹着动弹不得。过许久,他才缓缓放开她,却又紧追不舍。

在情欲缓缓复苏时,姜禾低吟着道:“好。”

就等她这个好字。

赵政把玉玺丢入姜禾衣袖,接着褪下她的整件衣服。

墨色的深衣落下,压住了藕荷色的裙摆。

管它现在是什么时辰,也不管有多少大臣等着,奏折不批,前线的战事不问。

孤有妻子了,要做一日昏君,与她共榻以贺。

一道道诏书从雍国王宫发出,不仅送往雍国各郡县,也派使节出使各国,让这件事四海皆知。

雍国国君赵政将要迎娶齐国安国公主为后。

使节虽然未能把诏书送往赵国,雍国军队却在进攻赵国前饮酒呼喊:“谨为陛下贺!”

打仗贺什么?

待赵军明白是赵政要大婚时,已经被打得七零八落了。

除了雍国,听到这个消息后最开心的人便是齐国国君。

最近真是国运昌隆,先有赵国和燕国打得不可开交,再有雍国进攻赵国,原本有些担心自己屁股能不能坐稳御座的齐国国君,乍然听说赵政又一次娶了自己家的公主,顿时喜不自胜。

这下能够安稳几年了。

如果姜禾能快点生下雍国王嗣,就更好。

还未等齐国国君吩咐下去,姜贲便开始准备贺礼。

“先去买一百辆马车……”他叉着腰,把钱袋子丢出来。

“公子,买那么多马车干什么?”内侍摸不着头脑地问。

“然后装满。”姜贲说完后半截话,便乐不可支地看向父王的私库。

怎么把钥匙弄到手呢?

一定要让姐姐风风光光地出嫁,让赵政那小子,知道姐姐娘家的厉害。

“毕竟是休战之年,”接到消息的楚国国君芈负刍蹙眉道,“还是应该送去贺礼的。”

“自然要送。”座下一个女人开口道,“而且要送一份大的,让雍国国君想要绵延子嗣的愿望,彻底落空。”

韦南絮站起身,眼角露出很重的戾气。

这世上如果有人有资格生下赵政的孩子,那也应该是自己。

而不是齐国的小丫头,姜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