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国国君一声令下,韩国上下顿时炸开了锅。
国君日常有御医诊脉查体、调理病症,根本不需要宣召民间医者。这突然下旨召唤,还是要全国的医者都来,顿时说什么的都有。
有说国君病入膏肓,御医们看不好,只能希望民间有高人出现;有说国君腹大如鼓,许是男人坐胎得了奇邪之症;更有人传言说其实国君已薨,宣召者另有其人。
韩国面积很小,不到一日,消息便已传遍全国。
于是医者往新郑聚集,很快便挤满了京都的大小街道。
出乎韩安意料,姜禾并不见他们,只是让她带来的人去问几句话。
答对者留下,错的可自行返回。
韩安差人去看,回禀说问题只有一个:“请问你是长桑君或者扁鹊的后人吗?”
现在韩安信了,姜禾或许病得不轻。
这两位医仙医祖般的人物,如有传人在世,恐怕早就宣扬出去,哪里用得着这么大海捞针般找。
果然,虽然医者平日里都说自己“望闻问切”师从扁鹊,但真到了国君召唤要找出扁鹊徒弟的时候,一个个都摇头说自己不行,没有敢进宫诊脉的。
三日后,终于有自称扁鹊后人的医者想碰碰运气,这时才发现,有疾待诊的不是国君,而是安国公主姜禾。
而他,什么都诊不出来。
医者大汗淋漓收手跪地道:“恕小人计拙。”
“无妨。”姜禾起身道,“听说本宫这病,只有扁鹊后人能瞧明白。”
虽然无功而返,但安国公主身边的丫头,给了他一块金饼。
一块金饼,是一位医者操劳终身,也赚不到的财富。
韩安吓得不敢睡觉。
万一姜禾有个三长两短,雍国和齐国还不把他给吃了。
思忖再三,他顶着两个黑眼圈召见姜禾,开口便道:“听说魏国有神医在世,殿下不如去瞧瞧?”
无论如何,先把这个烫手山芋骗去魏国。
“魏国吗?”姜禾微微摇头,“本宫听说神医在韩国。”
她神情恹恹起身,叹了口气道:“如今天下人都知道本宫有疾,也都知道只有扁鹊后人能医治本宫,若等不来医者,本宫恐怕没救了。”
不是你没救了。
韩安想,是寡人没救了才对。
姜禾这一番折腾,旁人可能云山雾罩看不明白,但是韩安总算明白了,她是千金买马骨,静待长桑君呢!
但是你能不能去别处买,你在韩国买,是不是有什么居心?
当然有居心。
姜禾在韩国求医问药的消息传回雍国,赵政立刻发兵而来。
不同于上次撕毁合约时,他说魏国魏忌劫走了陈氏族人,这一次赵政连借口都没有找。
但天下人都知道,是因为姜禾。
姜禾,雍国国君的门客,赵政的智囊,在韩国重病缠身,举全国之力无药可医。
当初她离开雍国时,赵政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后来听说她进入韩国,赵政说姜禾胆敢踏入新郑,他便发兵灭韩。
赵政这个人如果说还有什么优点的话,那便是从不食言。
虽然大军压境,但韩安却并不急着迎敌。
“此事好说,”他在大殿内踱步,思虑半晌后挥袖道,“现在立刻围了使馆捉拿姜禾,寡人要把她锁进马车送往边境。只要赵政发现她好好的,此事便尚有周旋的余地。”
非到万不得已,他绝对不想和赵政在战场上见面。
禁卫军立刻出动拿人,只是让韩安没想到的是,使馆已人去楼空。
姜禾本人,以及她的丫头仆从护卫金银,都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割出那么多土地后,新郑将要直面雍国大军,成为雍国进攻韩国要拔除的第一要塞。
这个要塞,偏偏还是一国都城。
当初,是谁提议割地求和来着?
雍军鼓声隆隆时,韩安忽然想到这件事。
被赵政千里传讯急召回来的少年将军蒙恬,远望韩国国都新郑的城墙,手指轻轻抚摸着腰间长刀,心中发痒。
上一次他们就已经攻破了这座城墙,然而韩安已经跑路,蒙恬军纪严苛不准将士烧杀抢掠,结果没走多远,粮草被魏军设伏烧完,他吃了个败仗。
若不是最后姜禾调集粮草来援,他的将士就要冻饿而死。
这一次陛下说姜禾被困新郑。
区区韩安,胆大包天。
蒙恬身后,四十万大军严阵以待。
他们个个身披甲衣精神抖擞,他们是雍国最好的兵。
“此战——”蒙恬高举大刀厉声宣喝,“必胜!”
“必胜!必胜!”
雷鸣般的回应在他身后响起,雍国大军如潮水般涌入韩国,势不可挡。
如果说国都被占领便代表这个国家灭亡的话,雍国灭亡韩国,用了三日。
韩安再一次跑了,这一回没跑多远就被蒙恬追上捉住,押送雍国国都。
春寒料峭之时,雍国国君赵政坐在大殿正位,看着被“请”进来的韩国国君,赐给他一杯茶。
“安国公主呢?”他开口问道。
韩安饥渴难耐,豪饮下茶水,却又板着脸不说话。
“孤想设韩国为颍川郡,另外赐给你一块地,”赵政却缓缓道,“不大,供你延续韩国的祭祀。”
祭祀是大事,香火不断,则代表骨血绵延。
这是要给他一条生路。
韩安别过去的头迅速甩回来,下意识问道:“此话当真?”
赵政残暴无良,怎么会有这等好心?
“孤从不食言,”赵政眼中似有寒风凛冽,沉声道,“只是国君你,需要交出安国公主姜氏。”
韩安如同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大声道:“安国公主去魏国了!去魏国了!寡人原本要把她交给你,可惜被魏忌抢走了!”
管他呢,先把锅甩出去,活命要紧。
打魏国不像打韩国那么容易,故而赵政没有立刻下旨,而是看向座下卫尉军统领苏渝道:“苏卿听到了吗?”
“微臣这就去办。”
苏渝起身离去,墨色披风融入夜色,迅速不见了。
距离王宫不远,住在使馆中的晋阳公主赵遇雪,也得到了这个消息。
“舅舅真是色胆包天,”她嗤声道,“为了姜氏,一而再再而三得罪赵政。这下或许不需要本宫的刺客,魏国就要被迫同雍国开战了。”
她起身走动,裙裾拖拽出长长的弧线。想了想,忽然又道:“拖延了进攻赵国的时间怎么够,最好是赵政死了,一了百了!”
赵遇雪看着窗外的天色,银月如钩、星海朗照。
打魏国,赵政会出宫为将士们饯行吧。
只要他敢出来!
她就敢让他死!
赵遇雪脸上露出一丝笑,笑容从唇角散开,越来越大,像一朵开到盛时的梅花。
作战计划反复交代过好几遍,话不能说错,人不能杀错。
姜贲虽然平时大大咧咧的,但真到关键的时刻,却从不敢麻痹大意。
这或许是他能平安活到今日的原因。
夜色掩护下,姜贲精挑细选出来的两千先锋军没入树林,向远处津门外赵军扎营之处掠去。
不过百密总有一疏。
他的身后,营帐马车中,装睡的魏国公主魏子佩,从窄小的车窗里爬出来,向着相反的方向奔去。
魏子佩跑得很快。
要快些,快点找到魏国使团,把雍国的阴谋告诉大家!
千万不能中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