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山中寻医(1 / 1)

与君欢 月落 1454 字 1个月前

这是她写给他的,第一封信。

那一年临淄离别后,魏忌曾经写给姜禾很多信。

在信中,他询问姜禾的近况,也谈及自己的生活,那些信没有回音,但他写了整整三年。

后来才知道,姜禾并未像他想象般在宫中舒适地生活。

她形同奴婢没有自由,就连信件都被姜玉衡扣下。

直到在雍国都城,魏忌眼睛复明后进宫去见姜禾,他第一眼便看到姜禾的手。

那双手虽然被精心护养过,但是仍然能看到做多了粗活的痕迹。

魏忌常常想,她比自己想象的,更能忍受生活的苦难,然后矢志不移地向着目标跋涉,从不徘徊回头。

昨日才从雍国传来消息,说姜禾同赵政夜宴争执后离开咸阳,杳无音信。

待弄明白了他们为何争吵,魏忌心慌意乱一刻,旋即释然而笑。

只要亲眼见过他们三人的纠葛,就知道赵政的醋意全无必要。

既然全无必要,却又做给天下人看,那必然是他们商量好的。

没想到分开这么久,自己竟然还有这样的作用。

魏忌苦笑着摇头。

而今日收到姜禾的来信,他一时竟然有些不舍得打开。

魏忌怕她解释吵架跟他无关,他怕她浇灭他心中那一点点,因为她半真半假的袒护,升起的喜悦。

黑布缝起来的袋子装着信,其上绣有雍国瑞兽的图纹。打开袋子,能闻到里面淡淡的清香。

送信来的人恭敬地等在门外。

那是在等魏忌看过,然后把回信捎回去。

这应该是姜禾嘱咐过的。

说明这封信很重要,她一定要得到回信,才能决定接下来做的事。

魏忌捏紧信走到几案后跪坐下,然后慢慢打开。

是她的字。

一笔一划铿锵有力,隐隐有气吞山河的气度。

她没有谈起宫宴上的事,也没有问候他,关心他。

她说政事,一念之间生灵涂炭的政事。

魏忌眉心蹙起心脏剧烈跳动,他持笔的手有些抖,最终落在丝帛上。

行云流水笔走龙蛇。

新郑以西百里,岳山下。

串着烤鱼的竹子翻转过来,鲜鱼将要成熟的气味四散开。

小河旁传来小丫头采菱的声音。

“主人,又逮到一条!”

她扬起鱼,双脚却在冰凌上打滑,险些摔倒。

在凉亭里看见这一幕的宗郡连连摇头。

到底是孩子,连凿冰钓鱼都玩个不够。

这么想着,便见姜禾把狐裘丢下,兴冲冲道:“等着我,我也去试试。”

得了,这也是个孩子。

他向前几步挡住了姜禾的路。

“主人,信使回来了。”

便见远远的官道上,有人骑着马儿一路飞奔而来,正是他们派去洛阳的信使。

那信使马不停蹄赶回来,累得气喘吁吁。

他把魏忌的回信交给姜禾,便小心地跪坐在下首,等候姜禾的差遣。

姜禾低头看信,轻轻颔首,好似事情已经成了一半。

信里夹着一枚信物,是魏忌常常挂在腰间的三棱箭头。

她把那箭头拿在手里,似乎便看到他白衣胜雪,决然迈步的样子。

姜禾没有再铺开丝帛写信,她的另一封信是早就写好的。这会儿从几案上拿出来,深深看了一眼,便连同魏忌的信物交给信使。

“用过午饭再去吧,这次去得远了些。”

“敢问主人,送去哪里?交给谁?”

姜禾想了想道:“前些日子听说齐国公子姜贲要离开临淄,护送魏子佩到洛阳去,这会儿应该快到齐魏边境了。”

因为此处在韩国,距离齐魏边境并不算远。

姜禾跋涉到此,便是希望能在得到魏忌的答复后早点拦截姜贲。

与赵政在夜宴上假装争吵,她借机离开,便是为了能在韩国把控局势。

只是或许赵政就没有她这样可以闲坐吃鱼的悠然。

他此时,应该在一面忍受身体的疼痛,一面同赵遇雪周旋。

晋阳公主不容小觑,虽然除掉她很容易,但若要借机杀灭赵国,却需运筹帷幄,徐徐图之。

信已经送出去,姜禾站起身。

“走吧,”她的眼中禁不住流露出希望的光芒,“不是说岳山里有神医居住吗?咱们去看看,那个所谓神医,到底是真是假。”

“山路雪还未化,主人小心。”

宗郡连忙跟上去,小丫头也把逮到还没有烤的鱼放回水中。

“不妨事。”

姜禾抬脚迈步,往半山腰走去。

果然如宗郡所说,山路陡峭,冰雪又薄,时不时就会滑倒。但她很快便扶着山石或者树木起身,完全没有退回去的打算。

“听说,魏国刺客里,你最厉害。”

晋阳公主赵遇雪吹开茶盏上的浮沫,轻咂一口茶水,隔着屏风看向对面跪坐的男子。

那男人并未点头,而是沉声道:“说小人最厉害的不是小人自己,而是公子。”

魏国人说公子,便是说魏忌。

只有他,以一己之力令虎狼之辈忌惮魏国,十年来使魏国逐渐强盛。

只是恐怕,雍国不会给他太多时间了。

“你为何离开洛阳来到此处?”赵遇雪眉毛轻挑问道。

魏公子说厉害的人,必然是真的不错。

“因为小人建议刺杀雍王,被公子驳回。”刺客道。

这就对了,这是她苦苦寻找的人。

此人可用。

“你如何杀人?”到最后,赵遇雪忍不住站起身,询问道。

“用刀、用剑、用矛、用毒、用风雪、用繁花,凡是世上有的东西,都可以用来杀人。只要那人距离小人十丈内,便不拘用什么杀。”

“是吗?”赵遇雪道,“本宫听到墙外有一匹马儿嘶鸣,你可以隔着这堵墙,杀掉那匹马吗?”

“请公主殿下稍候。”

刺客起身往院内走去,他把拇指和食指伸进口中吹了个口哨,另一只手扬起什么东西。

还未等赵遇雪看清楚,便听到墙外“咚”的一声闷响。看护马匹的侍卫大叫起来。

“这马怎么了?”

“来人,看看这马怎么倒下了。”

赵遇雪深吸一口气退后,觉得汗毛倒竖心底发寒。

这么可怕的人,即便此次任务成功,也不能留了。

“魏国来的?”赵政并未抬头,翻看着手中竹简,蹙眉道。

“是,”苏渝道,“那人径直去了安国公主宅子外,说是捎来了魏公子的信。宅子里除了护卫,只有日常去读书的郑灵,郑灵没有接,说不认识魏公子,别说是信,就算是金饼也不要。”

“郑灵,郑新关的儿子?”赵政的心情比刚才好了些。

苏渝点头称是。

虽然姜禾已经离开雍国,但关于她的一切,还是要按照惯例事无巨细呈报给陛下。

有自称魏忌门客的人闯门送信,这样的事自然要禀报。

那送信的人没有把信送到,竟然并不着急走,就在城内驿站住下了。

白天吃饭晚上睡觉,闲暇时在街面上溜达,看不出什么问题。

“容微臣再去查查他的身份。”

苏渝退下,赵政没有再说什么。

他不太关心魏忌给姜禾写了什么信,信中有什么内容。

他关心的是,姜禾在哪里,饿不饿,冷不冷,带的衣服够不够,宗郡有没有打点好一切。

夜里她,踢不踢被子。

在山中寻了两日,才找到传说中的神医。

医者姓苍,六十来岁,仙风道骨,看起来似乎有几分能耐。

姜禾恭敬地施礼,隐去姓名,说明了赵政中毒的始末,以及眼下的症状。

那医者摇头道:“病人未至,恕老朽无法问诊。”

“这个不难,”姜禾笑道,“大夫您可以出诊。”

“不出诊。”医者捋着白胡须摇头,“离了这座山,老朽的医术就不灵验了。”

姜禾想了想,又道:“那也不难,我那友人就在雍国,我去带他过来求诊便好。”

医者仍旧摇头:“治不好的人,老朽是不治的。”

姜禾的脸顿时煞白如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