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纪思璇的耐心槽被清空,把翻到底的杂志“啪”一声甩到桌子上时,随忆的手机电量仅剩37%,而三宝刚刚消灭了第二份甜品,饥饿值正在慢慢回升。
纪思璇抿了口咖啡问:“何哥怎么回事儿啊,约了我们,自己却迟到这么久。”
三宝正准备把勺子伸向第三份甜品:“你说那个老妖婆啊。”
纪思璇一愣:“什么?”
随忆笑着解释:“何哥最近在医院逢人便宣传,说自己已经相到第七十二个相亲对象了,再来一轮,就能凑够九九八十一男,终于修成正果,可以立地成佛了,让各个科室有资源的赶紧介绍给她,所以就得了这么个外号。”
话音刚落,旁边的沙发上就飘过来一个人影:“说我吗?”
三个人同时看过去,纪思璇轻佻地吹了声口哨:“何英俊,帅气啊!”
前两年何文静被导师扔到国外进修了两年,不知道医术进修得怎么样了,整个人倒是像回炉重造了。她本就长得高高瘦瘦的,上学那会儿便走中性风,进修回来后穿衣打扮更是简洁大气,加上一头参差的短发,随便勾勾手指都能把医院里的小护士们迷得脸红心跳。简而言之,就是应了那句话,女人帅起来就没男人什么事儿了,因而得了个外号,何帅。
何帅的身材和脸是帅了,可其他方面依旧还是跟上学那会儿差不多,整天和三宝配合默契,插科打诨,卖萌耍宝,不着四六。娃是好娃,只是太过率性而为,对象是越来越难找了,相亲大业未成,尔等还需多努力。
何文静态度良好地道歉:“不好意思啊,临时被医院叫回去看了个急诊,来晚了,你们随便点,我请哈。”
三人异口同声:“本来就你请!”
何文静被震了一下,心有余悸地看着三人:“我请就我请嘛。”
随忆喝了口果汁:“叫我们来干什么啊?”
一说起这个,何文静激动得眼睛都红了:“来见证我渡劫飞升啊。”
三人静默了会儿才明白她在说什么,再次异口同声:“这么快?!”
何文静得意地点头。
纪思璇鼓掌:“可以啊,你是白天上班晚上相亲,两不耽误啊。”
三宝边啃蛋糕边含糊不清地开口:“上学那会儿复习考试都没见你这么积极。”
随忆则一脸担忧地看着她:“你是要现原形了吗,情势所迫?”
何文静一哂,自嘲道:“哪是我积极啊,你们这些已婚妇女理解不了,我这个年纪,没个男朋友就是个定时炸弹,扰得家里的亲戚寝食难安。”
三个人被逗得哈哈大笑。
何文静伸出两根手指:“今天下午是两场,正好凑齐八十一。”
三人齐齐抱拳:“恭喜恭喜。”
何文静回礼:“同喜同喜。”
她看了眼时间:“时间差不多了,我坐过去了啊。”
很快一个高大颀长的男人踩着双军靴从一辆黑色越野车上下来,深吸了一口烟后,把烟按到旁边的垃圾桶上,这才身姿笔挺地走进来,视线在咖啡厅里扫了一圈后,很快锁定何文静,大步走过来,声音冷冽低沉:“请问是来相亲的吗?”
何文静抬头。
天气虽说不冷,可也不暖和了,可这人就只穿了件黑色短袖T恤。
薄薄的布料紧贴着身上结实硬朗的肌肉,线条分明,浑身上下散发着野性和力量。何文静从肱二头肌看到胸肌,从胸肌看到腹肌,还想再往下看,被桌子挡住了,不用看也知道,腿上的肌肉也很发达。
她开始苦恼,这以后万一动起手来,她根本就不是对手啊……
那个男人等了会儿没得到回答,又问了一句,隐隐带着不耐烦:“是吗?”
何文静回神,连忙回答:“是是是!请坐请坐。”
男人大概是被逼着来的,坐下后便冷着一张脸不怎么开口。
何帅对相亲流程熟得不能再熟,积极发扬前辈带动后辈的精神,主动活跃尴尬的气氛:“你没相过几次亲吧?不用紧张,相那么百八十个的就好了。”
男人一听,倒是乐了,勾着唇角意味不明地回:“听上去,你很有经验啊。”
何文静看着眼前的男人,一头干净利落的板寸,看上去就很硬,脸部线条冷厉,五官深邃,那双眼睛又黑又亮,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关键是那一身正气,压都压不住,虽然浑身肌肉健壮,倒也不会让人觉得他不是好人。虽然不是当下流行的帅哥类型,但扔到大街上也是可以吸引眼球的,她相过那么多男人,皆是文文弱弱的,还没有这种类型的。
只是……不笑的时候倒是一身正气,怎么笑起来又痞痞的?
她忽然开始后悔没问介绍人这人是干什么的了。
紧接着又安慰自己,反正就是走个过场,别人是正是痞和她也没什么关系。
她开口做自我介绍:“我叫何文静。”
对方比她还简洁,看着饮品单,头也没抬:“周世勋。”
何文静秉承艰苦朴素能省则省的优良传统,趁着他还没选出来喝什么时便开口询问:“你看我们见过面了,互相知道名字了,也算认识了,各自回家也有了交代,是不是可以结束了?”
周世勋有些诧异地抬起头。
他根本就不想找什么女朋友,被逼得没办法了才答应来相亲,本来打算速战速决半个小时结束,没想到对方比他还着急,抬手看了眼时间,从进门到现在,唔,七分三十九秒。
他这才重新看向何文静。
她穿了件黑色V领羊绒衫,露出颈部到锁骨一片白净的肌肤,什么饰物都没有,就是一片雪白。外面一件机车小皮衣,下身一条宽松的工装裤,塞在马丁靴里,两腿交叠随性地搭在一边,再加上头上一顶鸭舌帽压住一头短发,配上那张带着骨感英气的脸,帅气十足。
看上去倒不像会相亲的女孩子,不知道她那百八十个的经历是不是都是这么速战速决。
何文静还在等他的答复,敲了敲桌子:“周先生?”
周世勋回神,这么着急赶他,他反而不想走了,身体放松靠进沙发里:“我连你是干什么的都不知道,怎么能算有交代了呢?”
何文静揉揉脖子,一改刚才的热络,有些不耐烦:“你想知道什么快问!”
她相了那么多次亲,基本上都是出师未捷,她也知道自己这个样子没有哪个男人愿意娶回家,所以每次都是以回家有交代作为相亲目的,没想到这次居然遇到个磨叽的。
“你是干什么的?”
“牙医。”
“哪个医院?”
“X大附属。”
“今年多大了?”
何文静看了周世勋一眼,冷冷开口:“过分了啊。”
周世勋被炸飞:“好,女人的年龄是雷区,换一个,你是喜欢男人的吧?”
“滚!”何文静彻底翻脸:“就这样吧,你先走吧,我还有一场相亲。”
她最讨厌别人问她这个问题,就差满脸写着老娘性取向正常了。
周世勋坐得雷打不动:“这么巧,我也是。”
何文静怀疑这人是不是来找茬的,瞪他一眼:“那你去旁边坐。”
周世勋挑眉:“时间还早。”
何文静懒得和他多费口舌,悄悄转头跟角落里坐着的三个人使眼色。
三个人看了半天热闹,笑得东倒西歪。
随忆远远看着,忽然开口:“你们觉不觉得,何哥其实特别漂亮,眉眼间透着股让人着迷的帅劲儿。乍看硬朗,再看就觉得有女人味儿,有一种帅帅的美。以前在我们面前总跟个男人似的,现在站在男人旁边,也挺女人的。当真是进可攻退可撩,怪不得把小护士们迷得一个个不要不要的。”
三宝看了眼同学同居加同事若干年的人,点头:“是啊是啊,胸还特别大。前两天还当选了‘院民老公’。”
纪思璇懒洋洋地眯了眯眼睛:“以前就是个假小子,这两年是越来越有味道了,安能辨我是雌雄啊。难怪马家辉说,脸上刚柔相济、阴阳相携、女生男相的多半是美女。上次她来找我,我们事务所的几个小姑娘见了,腰都弯了。”
三宝眨着眼睛问:“马家辉是谁?”
纪思璇随口回答:“是个厨师。”
“哦。”三宝点点头继续吃。
随忆抚额。
三十分钟以后,何文静来来回回看了好几次时间后,终于皱着眉看向对面:“没那么狗血吧?”
周世勋左右看了看,没发现目标:“好像就是那么狗血。”
何文静抚额,她的九九八十一男啊!
周世勋倒是看上去心情很好,痞痞地笑着:“要不我们再重头来一遍?”
何文静咬牙切齿地瞪他:“滚滚滚!”
周世勋凑近了点儿:“你看咱们这么有缘,就再聊会儿呗,你就没有问题问我吗?回去家里人问起来,你怎么答?”
何文静不开心了,声音敷衍低落:“不用麻烦了,我自己会编。”
“……”周世勋一时没忍住笑出声,这姑娘有点意思。
何文静烦躁地站起来:“你不走我走!”
她一站起来,周世勋才发现,这姑娘挺高,能到他下巴,净身高差不多175。
她低头翻钱包:“消费就AA吧!”
周世勋睨她一眼:“别,和女人AA这种事儿,我周世勋干不出来。”
临走之前,周世勋看着何文静若有所思:“我再冒昧地问一句。”
何文静收回踏出去的脚:“问。”
他摸着下巴:“你真的不是喜欢女生的?”
何文静暴走:“滚滚滚!”
回去后,何文静在八十号这个数字上狠狠打了两个红叉,又在八十一号那里画了个红圈。
何文静的第八十难过得相当艰辛,这次她修整了半个月才重整旗鼓,去挑战第八十一难。
约的是周三晚上,下午病人有点儿多,她下了班饭都没来得及吃,换了衣服就往约好的地方赶。
从科室出来,遇到不少认识的人。
“何帅,去相亲啊?”
“何帅,又去相亲啊?”
“何帅,还没凑够九九八十一男啊?”
……
何文静敷衍地笑了一路,上了车捏捏脸,笑得脸都僵了。
她到的时候对方还没到,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拿出手机照了照,还好,形象还过得去。
她一低头发现鞋带松了,便弯腰去系鞋带,忽然眼前出现一双沙漠靴,再往上是宽松的工装裤,罩住里面充满力量的长腿。
这长腿主人的声音有点熟悉。
“兄弟,这么巧?”
何文静再往上看,就看到一张阴魂不散的脸。
她直起身来:“你再叫我一声兄弟试试?我哪里像男人了,我头发那么长呢!”
周世勋笑了笑,没说话,坐到了她对面,薄唇轻启,字正腔圆地叫了声:“兄弟。”
何文静挫败,无精打采地看着他:“不会又是你吧?”
她本就烦躁,偏偏这人还恶人先告状:“我说兄弟,这可就过分了啊,再一再二不再三,听过没有?”
何文静翻了个白眼:“你当我想啊,你还耽误我的九九大业呢!”
周世勋手里把玩着打火机:“你相亲都不问对方是干吗的啊,问一问不就躲过去了吗?”
何文静一肚子火,语气也不好:“我费那事干吗啊,我……”
周世勋替她说了下半句:“你自己能编是吧?”
何文静又翻了个白眼:“那你怎么没问问对方是干吗的?”
“我问了。”周世勋蹙眉:“可我不信邪,不信这世上就你一个牙医。哎,你真的是医生啊?看着倒不大像。”
何文静一脸无奈:“老娘辛辛苦苦读了八年,你一句不像就抹杀了?!”
大概是她的表情太过狰狞,周世勋一愣:“那就当你是吧。”
何文静直接拎包走人:“那就散了啊,各回各家。”
她还赶着去吃晚饭呢。
周世勋歪着头看她:“别啊,相了那么多回,也算有缘分,请你吃顿饭吧!”
何文静不客气地要去拿菜单,周世勋已经站起来了。
“这儿能有什么好吃的啊,走吧,我带你去别地儿吃去。”
周世勋带路,何文静开车在后面跟着,兜兜转转才到了一条巷子。
巷子里的路灯昏暗,但几家小吃店倒是生意火爆,桌子都摆了出来,也没见有个空位。
熙熙攘攘的人声,混杂的油烟味和饭菜味,倒是给萧瑟的冬夜带来一丝温情。
周世勋走在前面,黑色的外套随意搭在肩上,转头问:“想吃什么?”
这种地方,随便一家都好吃。
何文静左右看看:“你定吧。”
周世勋也没多话,带她径直走到巷子最里面一家店,找了张桌子坐下,很快老板便过来收拾桌子。
桌子用得久了,上面的油渍泛着黑色的光,根本就擦不干净。
周世勋不动声色地扫了眼何文静,他是觉得这里好吃才带她来的,现在忽然意识到这里的卫生条件对女孩子来说,或许有点不堪入目,特别还是个女医生。
不过她好像并不在意,至少他没看出嫌弃来,撸起袖子露出白净的胳膊,随意地搭在桌沿上,比他还爷们。
看样子他经常来,老板边收拾边和他闲聊,聊了几句,老板又去收拾其他桌。
周世勋转头问何文静:“吃什么?”
何文静看着墙上贴的菜单,随口道:“你点吧。”
周世勋便扬着声音冲厨房喊:“老板,一份肥肠饭,一份排骨饭,一盘猪头肉,两瓶啤酒,啤酒我自己拿了啊。”
老板远远地应了一声:“好嘞!”
他站起来去饮料柜里拿了两瓶啤酒,还给她带了一瓶橘子汽水。
何文静提醒他:“你不是开车吗,别喝酒了。”
不知道他是怎么弄的,拿起酒瓶在桌边蹭了一下,她还没看清,瓶盖就滚落到了地上,白色的泡沫一下子涌了出来。
他仰头灌了几口,才擦着嘴角问:“啤酒也算酒?”
何文静看他一眼不再说话,拿了汽水瓶学他的样子在桌子边沿蹭,桌子都快被她蹭翻了,瓶盖还好好的。
周世勋眯着眼睛看她折腾,看着看着便勾起唇角,后来实在看不下去了,手伸了过去,何文静自觉递过去。
等他再递回来的时候,瓶盖就不见了,还多了根吸管。
何文静挠挠鼻头:“谢谢啊。”
周世勋一哂,摸了支烟咬在嘴里,转着打火机问:“介意吗?”
她连忙摇头。
她看出来刚才在咖啡厅他就想抽了,一直忍着。
她不介意,可他也没点,过了会儿把烟从嘴里拿下来塞到了耳边。
何文静对他有了一丝丝好感,还挺讲究的。
饭菜上得很快,何文静选了排骨饭,吃了没几口,抬头看他一眼:“以前上学那会儿练习缝合伤口,也会去菜市场买猪肠回来练习,不过味儿太大,万一不小心那猪便秘,就更……”
她就是存心恶心他,谁知他低头照吃不误。
何文静自己都说不下去了:“你不恶心啊?”
周世勋头都没抬:“你是不是没挨过饿啊?饿得受不了的时候,我连虫子都生吞过。”
更别说这些了。
何文静又打量了下周世勋。
整个人线条冷硬完美,肌肉健硕坚硬,随便穿一件T恤都很有型。五官硬朗,一双眼睛又黑又亮,肩膀宽阔而结实,腰上看上去也硬邦邦的,极有力量感,一双长腿修长有力,浑身散发着浓烈的雄性荷尔蒙气息,精神满满,似乎身体里时时刻刻都蕴藏着力量和火热。他还没吃几口,额头上便冒了汗,人高马大地坐在马扎上,长腿大开,有点儿施展不开,可看上去又挺惬意。
随意卷起的袖子下是结实的小臂,上面遍布着大大小小的伤痕,大概是时间久了,有些看不太清楚,有些看上去还是有些狰狞,他握着酒瓶的手指干燥粗糙。
要不是他一身无法忽视的正气,何文静都要以为他是混社会的了。
何文静吸了口橘子汽水:“哎,你到底是干什么的啊?”
周世勋抬头:“介绍人没说?”
“说你之前是坐办公室的,现在自己创业。”
“哦,那我就是坐办公室的。”
“骗鬼去吧!”
“这不正骗着呢。”
“滚滚滚!”
此后两人都不再说话,安安静静地吃饭。
来这里吃饭的多是体力工作者,所以饭菜分量很足,一份饭周世勋都吃不完,可他一抬头发现何文静已经吃光了,那盘猪头肉也见了底,她伸出舌头舔了舔嘴角,然后看着他。
周世勋诧异:“没吃饱?”
何文静点头。
周世勋无言,他刚想再给她叫点儿别的,就听到她问:“你还吃吗?”
“怎么着?”
“你不吃的话,就给我,别浪费。”
周世勋没说吃,也没说不吃,她就自顾自地端了过来,没有半点嫌弃地吃起来。
此刻周世勋的心情有些复杂。
这辈子还没人吃过他的剩饭,他有过那么多兄弟,还真没有谁吃过,这人还真是不拘小节。
“吃得还挺多。”周世勋低声念了句,又扬声冲厨房喊:“老板,加份肥肠,再加个卤蛋和卤豆腐干。”
这下何文静终于吃饱了,今天病人多,她午饭就随便扒了两口,现在终于舒坦了。
周世勋啧啧称奇:“文静,你爸妈给你起这个名字,真的不是为了打击报复你吗?”
何文静瞪他。
周世勋喝完最后一口啤酒,随口道:“给张纸。”
何文静回答得理直气壮:“没有。”
“你一个女人出门不带纸啊?”
“你是女人行了吧,你带了吗?”何文静指指厨房门口:“那边不是有吗?自己去拿。”
这下周世勋真的要把她当兄弟看了。
酒足饭饱,两人站起来往外走,周世勋自然地搭上何文静的肩膀:“兄弟,咱们也算是朋友了吧?”
何文静甩开他的手:“如果你不叫我兄弟,可以勉强吧。”
“那行,我以后就不叫了,我叫你名字。”周世勋说完忽然一顿:“……你大名叫什么来着,兄弟?”
“滚滚滚!”
何文静大步走到车边,导航回家,没再管周世勋。
周世勋靠在车门上点了支烟,看着她的车灯融入夜色,眯着眼睛又抽了支烟才离开。
那顿饭老板给打了折,一共花了周世勋八十七块五毛,他没请过女孩子吃饭,所以不知道请女孩子吃顿饭要花多少钱,可他知道何文静还挺好养活。
当天晚上,何文静在她的“九九八十一男”花名册上的八十号那里又补上一个红叉。
第二天,何文静和随忆、三宝在医院食堂吃午饭,随忆随口问:“何哥,你的九九八十一男怎么样了啊?”
三宝一听八卦就来精神:“对啊对啊,你最近怎么不飞升了?”
何文静长长叹了口气:“别提了。”
随忆顿了一顿:“怎么,没资源啊?”
何文静摇头,一脸高深莫测:“不是,相来相去都是八十号那个男人,这一难我看我是过不去了。”
三宝建议道:“要不去请观音菩萨来帮忙?”
何文静摇头:“别了,我信基督教,我是有主的人。”
随忆赞同:“是啊,毕竟南海争端加剧,观音菩萨的住宿问题还没解决呢,她也挺忙的。”
“……”
三个人胡闹完,随忆正经地问:“你这一路磨难过来,什么感受啊?”
何文静挑着菜里的肥肉:“能什么感受啊,对象是找不着了,找我看牙的人是越来越多了,院里得给我颁个奖,最佳创收奖。”
三宝乐了:“哈哈哈,真没合适的啊?”
何文静漫不经心地回答:“咳,压根没认真过,就是哄我们家老佛爷开心。那么大年纪了,更年期,能少惹她生气就少惹一回吧。”
何文静每每想到那个凑不齐的八十一男,总觉得别扭,不信邪地想要再试一次,可又怕那个八十号阴魂不散的功力太深厚,很是纠结。
等他们再见面,已经进入隆冬,天上还飘着雪花。
何文静远远看着周世勋走近,只觉得邪门。
他脱了冲锋衣,露出里面军绿色的圆领短袖T恤,随手蹭了两把头发上的落雪,冲何文静坏坏地笑:“兄弟,又相亲呢?”
何文静支着下巴,呆呆看着窗外:“别告诉我又是你。”
“应该是吧。”他大剌剌地坐下,喝光杯子里的水才开口:“不是告诉你了吗,相亲之前问一问,又没问啊?”
何文静有种认命的无奈感:“这次是我不信邪,我不信都三回了,这回还是你。”
周世勋挑了挑眉:“现在信了?”
“信了,下回我肯定问好姓名性别年龄职业爱好,照片我也看!”
“那你就不问问我是干嘛的?”
“上次不是问了吗?你说你是坐办公室的。”
“那……我带你去我的办公室看看?”
何文静想了下,点头。
天气不好,她没开车,第一次坐到了周世勋的车内,底盘高,车里视野很好,车内也很干净,什么杂物都没有,一点儿车主人的气味和痕迹都没有。
何文静用余光偷偷瞄了周世勋一眼,忽然开始对他的办公室期待起来。
下雪天路况不好,开了四十多分钟才到,远远地就看到一个俱乐部的标志。
周世勋把车停进车位,招呼她下车:“到了。”
何文静跟在他身后进了俱乐部,边走边看,射击、攀岩、卡丁车、球类很多项目,占了很大一片地,看上去生意很不错。这种天气,还有一群一群的人在里面疯。
他没主动介绍,何文静也没多问,就当是踩点了,下次院里组织活动,可以来这儿。
“勋哥。”
“勋哥。”
一路不时有工作人员跟他打招呼,周世勋拍拍对方的肩膀算是回应。
何文静跟着周世勋上了二楼,刚走几步就看到一个穿着休闲西装的年轻男人站在楼下往上看:“老周!”
周世勋停下脚步,双手撑在栏杆上跟他打招呼:“唐少,来玩儿啊?”
他的手臂微微用力,背部的肌肉越发挺括有力。
唐恪手里夹了支烟:“是啊,一会儿下来打两枪?”
周世勋笑了笑:“行啊,我输了给你免单。”
“别啊。”唐恪吐了个烟圈:“输了你把这俱乐部抵给我算了,不过先说好了啊,你得让我一枪。”
周世勋指指他:“这回我让你两枪!”
唐恪满意了,这才发现周世勋旁边还站了个人,他轻佻地吹了声口哨:“这谁啊?”
周世勋转过身,大大咧咧地搭上何文静的肩膀:“我兄弟。”
唐恪又吹了声口哨,转头问:“那我算不算你兄弟?”
“要我让两枪还赢不了的兄弟,我嫌丢人。你不是兄弟,你是上帝!”
唐恪“切”了一声转身走了。
何文静垂头盯着那只在她胸前无意识乱晃的手,想把它剁下来卤了,最好再来点辣椒,她还没吃过卤熊掌呢。
卤熊掌丝毫不自知,半抬起手,虚指着正对着的那间办公室:“就是那儿。”
何文静歪了歪肩:“把你的爪子拿开。”
卤熊掌丝毫没费劲就压制住了她,上下翻着手掌:“我这不是爪子。”
“那是什么?”
“我兄弟啊。”
何文静想也没想,直接上撒手锏,一个回旋踢过去,她大学到研究生混了那么多年跆拳道协会也不是白混的。
周世勋迅速退后抬手挡了:“哟,兄弟,还练过呢,踢得还挺稳。”
何文静没理他,径直走进那间办公室,周世勋站在原地歪着嘴笑,很快跟了上去。
偌大的房间,干净整洁,就一张桌子,一把椅子,旁边还有张行军床,**的军被叠成完美的豆腐块,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想乱也没那条件。
何文静忍不住好奇:“这是你的办公室?”
周世勋点头。
何文静小心翼翼地问:“最近生意不好?”
周世勋扬扬眉骨:“怎么说?”
“东西都拿去抵押了?”
“本来就这样!”
“这儿什么都没有,怎么工作?”
“那不是有椅子吗,就坐在那里啊。”
何文静受教了,原来坐办公室的就是坐在办公室里,这个工作真好。
何文静随便找话题:“刚才那个人是谁啊?”
周世勋想了下:“一个玩裤子的。”
“啊?”
“一个纨绔子弟。”
“哦。”
周世勋曲起手指敲敲桌子:“办公室也看完了,我带你去射击场看看。”
何文静又扫了一圈:“行啊。”
换了军靴和迷彩裤,上身依旧一件黑T恤。
“实弹?”
“假的有什么意思。”
“有没有兴趣打两枪,我教你?”
“别,我有阴影,军训那会儿,打靶训练时,我隔壁那个二货打了一枪以后太兴奋,要和我分享,直接把枪口冲向我了,我现在偶尔还会做噩梦。再说了,我是用刀的,我怕明天上班手抖,万一给病人拔错了牙,我要被主任请去喝茶的。”
周世勋被逗笑,乐得不行。
不远处有一群人正玩得热闹,忽然一个人转头看过来,眼睛一亮,一步三摇地晃了过来:“老周你笑什么呢,跟朵**似的,快给我讲讲,我也想像朵**。”
“滚蛋!”
“怎么对人家姑娘笑得那么**浪**,对我那么凶。”
“等你半天了。”
防护耳罩卡在何文静脑袋上。
他自己什么装备都没有,就握着手枪开始打,看似漫不经心,实则枪枪中靶,有种举重若轻的从容。
“你打枪是谁教的啊?”
他迅速地拆装着手里的手枪,回答得漫不经心:“党和人民啊。”
“你是军人?”
“准确地说,是退役军人。”
“服役的时候是干什么的?”
“坐办公室的啊,哈哈哈!”
“又来……”
那天参观了周世勋的“办公室”后,他又送她回去。
那天过后,一直到过年,他们也没再见面。
何文静放假回家第二天就被自家老佛爷骂了个狗血喷头,原因是她这个岁数了还没结婚。导火索是何母说某某阿姨给她介绍了个对象,让她去见见,她拒绝了。经过是她单方面挨骂,结果是她趴在**装死,影响是这个年她大概是别想过好了。
门外何父还在劝何母。
“孩子一年忙到头,好不容易过年回来,你就让她歇歇,不愿意去就不去了。”
“我是为了谁!我是为我自己吗?”
“你以前哪次让她去,她没去啊?这次可能真累了,以后再说吧!”
“你就护着她吧!你看看她什么年纪了!真嫁不出去,我看你养她一辈子!”
“我养我养。”
何父扬着声音冲她房门喊:“静静啊,我和你妈出去遛弯儿,你自己在家玩儿啊。”
在家玩儿,玩儿毛线啊!
何文静躺在**烦躁地翻着手机,脑子里却忽然浮现出周世勋的脸来,她自己都吓了一跳,心里骂了句脏话,赶紧抱起床头一本厚厚的病理学,看会儿书冷静一下。
除夕夜的时候,何文静鬼使神差地想要给周世勋拜年,忽然想起来自己没他手机号、没他qq号、没他微信,所有的联系方式都没有,唯一的联系方式就是相亲偶遇。
这概率……说高也高,说渺茫也渺茫,他俩这缘分也是够随机的。
这边周世勋正窝在姥姥家的单人沙发上看无聊的春晚,沙发的尺寸对他来说有点儿小,手脚都伸出来一大截,周姥姥看着就别扭:“小勋啊,你和何医生怎么样了啊?”
他心不在焉地问:“何医生谁?”
“就是你那个相亲对象啊!”
“哦。”
一片静默。
过了会儿周姥姥又问:“你给何医生发短信拜年了吗?”
周世勋“嗤”了一声:“叫什么何医生,就是个丫头片子,比我还小呢,叫她名字得了。”
“你到底发没发!”老人发起火来中气十足。
“发发发。”周世勋拿起手机又搁下。
“怎么了?”
“我没她手机号。”
“你们年轻人不是都使啥信的吗,你也没有?”
“没有。不过我可以给她写信,寄到她们医院去。”
“就你这笨样,连讨好女孩子都不会,我什么时候能有孙媳妇?”
周世勋摸了摸下巴,一本正经地回答:“不知道。”
话还没说完,擀面杖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这个时候的周世勋大概还不知道,讨好女孩子这种事,是长在男人骨血里的本能,就看他愿不愿意。
过完年何文静回来上班,登录医院的在线医生咨询系统,回答了几个问题之后,忽然在一堆正经问题里看到一行字,很简单的几个字:
兄弟,新年快乐啊。
时间显示的是除夕夜十二点整。
字里行间依旧带着吊儿郎当的痞气,她却忍不住笑起来。
一颗心就像那晚的橘子汽水,欢快地冒着甜滋滋的气泡。
再有人给她介绍对象相亲,她也学会问对方叫什么名字是干什么的了,可对方不是周世勋,她也不想去了。
她偶尔看到八十号那里的四个红叉也会想起那个痞里痞气的汉子。
那天她心血**去了那个巷子吃饭,没想到老板还记得她:“姑娘自己啊,勋哥呢?”
这个老板明明比他大,还叫他勋哥,听上去有点搞笑。
她低头吸着橘子汽水:“我也不知道啊。”
老板是老实本分的人,憨厚地笑了笑:“吃什么?”
何文静头也没抬:“一份肥肠饭,一份排骨饭,一盘猪头肉,两瓶啤酒,嗯……再加份肥肠,一个卤蛋,一个卤豆腐。”
“……”老板看着她:“这些都要吗?”
何文静回神:“啊,不要……只要一份肥肠饭,一盘猪头肉,别的不要了。”
老板笑着应下来,转身进了厨房,心里还嘀咕,勋哥的朋友怎么看上去傻乎乎的。
她吃完从巷子里出来,倒车的时候有些心不在焉,然后就出了事。
何文静看着对方无赖的样子,知道自己是遇上碰瓷的了。
躺在地上的人不依不饶,围观的人指指点点,何文静扫了一圈,不知道有没有同伙,再说了,就算有人看到了,估计也不会出来帮她证明那人是主动撞上来的。
她打电话报完警,蹲下来好声好气地解释:“我是医生,如果你伤到哪里了,我可以带你去医院做检查。”
那人躺在地上耍无赖:“你说你是医生,我就信啊!我怎么知道你要把我带哪儿去?”
说完又开始哎哟哎哟地呻吟。
不知道警察要多久才能过来,这个地方也没有监控,来了估计也解决不了问题,她直截了当地问:“要多少?”
“你把我撞成这样,医药费加精神损失费,至少也得两万吧。”
还真敢要。
何文静腹诽,面上不动声色:“我没带那么多。”
很快不知从哪里蹿出来两个“正义之士”。
“怎么回事儿,你这姑娘撞了人还不赶快赔钱!”
“就是啊,还想赖啊。”
说着还要上来推搡她,何文静侧身躲了一下,两人很快跟上来,还想再动手,忽然一辆车急刹车停在她身边,轮胎和地面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车窗降下来,露出周世勋的脸,他摘下墨镜,抵着下巴笑着问:“喂,兄弟,干吗呢?”
大中午的太阳能晃瞎人的眼,何文静就在这晃瞎人眼的阳光里看到了周世勋一口白得发亮的牙。
她从来没有像这一刻一样觉得这声“兄弟”那么亲切。
她踢了车轮一脚,扬扬下巴示意他:“撞人了。”
周世勋嘴角扯得更大了,扔了墨镜,打开车门下来,那么冷的天,他只穿了件夹克,里面又是件黑色T恤,头发比之前短了些,显得很精神,痞帅痞帅的。
“就这破地儿你能开多快,还能伤人,这人是没长眼吧?”他扫了眼地上:“我看看撞哪儿了?”
他还没走近,一直躺在地上呻吟的人忽然利索地爬了起来,唯唯诺诺地看着周世勋:“勋、勋哥。”
周世勋低头点了支烟,吸了一大口才扯了扯嘴角:“哟,认识我呢,你谁啊?”
那人立正站好老老实实地回答:“上、上次你和我们老大一起撸串来着。”
周世勋上上下下打量着他:“你老大谁啊?”
那人说了个名字,周世勋了然:“先说你的事儿吧,怎么着,撞哪儿了?还要赔钱啊?”
男人看看何文静,又看看周世勋:“没、没事儿。”
周世勋抬脚踹过去:“没事儿还不赶紧滚,在这儿等着挨碾呢!”
男人被踹倒在地,脸上还赔着笑,爬起来就跑,又被周世勋叫住。他用夹着烟的手指指那人,眼神里带着一股狠劲儿:“还有,跟你那些弟兄们说一声,这是我兄弟,以后看着点儿。”
他难得露出凶狠的神色,何哥也被吓了一跳。
“哎哎哎,记住了,勋哥。”刚才还哎哟哎哟叫唤的人现在跑得比兔子还快。
周世勋灭了烟,转身对着众人招呼:“行了,没事儿了,大伙都散了吧!”
说完才看向何文静。
何文静不好意思地冲他笑了一下:“那个……谢谢你啊。”
他双手插在兜里,咬着烟笑:“客气什么啊,不过下回再遇上这种事儿啊,待车里反锁好车门,警察来之前别出来,或者给我打电话也成,毕竟我说你是男人,你也不是真男人,这男女在武力方面实力悬殊。当然了,遇不上最好。”
说完两人便没话说了,安静得很尴尬,一个低头抽烟,一个抬头望天。
过了会儿,周世勋开口打破沉默:“走了。”
说完转身往车边走。
“哎。”何文静看着他高大挺拔的背影,忽然叫住他。
他回头,何文静不知道说什么,忽然问:“你牙疼吗?可以来找我,我给你打折。”
周世勋没忍住,笑起来,还一本正经地摇头:“不疼。”
“那你回去多吃糖。”
“你说什么?”
“我说如果你以后有别的地方不舒服了,也可以来找我,我在医院有熟人。”
周世勋拿下嘴里的烟,眼神轻佻,满脸玩儿味地问:“换句话说,就是我想舒服了,就去找你,是这个意思吗?”
“流氓!”
何文静狠狠瞪了他一眼,上车走了。回到家了,她才忽然反应过来,她压根就没他的手机号!打个屁电话!
没想到过了没几天,周世勋真的来找她了。
何文静正在给人做根管治疗,快结束的时候听到外面有人叫她:“何帅,有人找!”
她应了一声:“你让他等一下。”
送走了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的病人她才往外走,远远就看到周世勋坐在一位老太太旁边,不知道在说什么,两人都眉开眼笑的,不知道为什么忽然觉得周世勋看上去有点乖,笑得很乖。
她走过去,摘下口罩:“找我啊?”
刚才很乖的周世勋不见了,吊儿郎当的周世勋上线,跷着二郎腿问:“刚才那个大男人怎么哭得那么惨,你踢人家了?下手够狠的啊。”
他第一次见她穿白大褂的样子,还挺像那么回事儿的。
何文静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到底找我干嘛?”
周世勋勾着唇角,痞痞地笑着:“不是你说的吗?想舒服了就来找你嘛。”
何文静皱眉:“怎么那么贫呢!”
旁边的老太太打了周世勋一下,笑眯眯地看着何文静:“不贫不贫,他平时可严肃了,小孩儿见了他都害怕,就对你这样。”
何文静觉得脸有点热,清了清嗓子。
“我姥。”周世勋伸腿虚晃着踢了踢她:“叫人啊。”
何文静条件反射地叫了声:“姥姥。”叫完之后才发现是个坑,赶快爬出来,改口:“周世勋姥姥。”
“哎哎哎。”胖胖的老太太笑眯眯地看着面前瘦瘦高高的女孩子,怎么看怎么满意,一连应了好几声:“真好。”
何文静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弯下腰问:“您哪里不舒服啊?”
老太太指指嘴:“本来就没剩几颗牙了,有一颗还疼。”
“那进去我给您看看吧。”何文静扶着老太太往里走,转头踢周世勋:“你去买个病历本。”
“去哪儿买啊?”
“一楼大厅。”
“贵不贵啊,我怕钱没带够。”
“一块钱,有吗?!”
“那么贵啊,不就是几张纸吗,怎么那么贵?”
“你怎么那么贫呢!又不是我定的价。”
“好好好,还是医院好,没人敢讨价还价,要多少就得给多少,还上赶着。”
何文静磨牙:“你到底还看不看病了?”
周世勋站起来拍拍屁股:“看啊,我现在就去买。”
“姥姥,您这牙啊,没事儿,不用拔,就是有点炎症,我给您开点药,您吃两天就好了。”
何文静正说着,周世勋回来了,扔给她一个崭新的病历本,连姓名电话都没填。
何文静秉着为人民服务的宗旨,拿过来替他写。
她低头握笔:“姓名。”
周世勋说了个名字。
“电话。”
“电话留我的吧。”
何文静握着笔的手一颤,强装镇定地官方回答:“可以,说一下。”
周世勋半天没说话,等何文静抬头看他的时候,他才慢悠悠地开口:“你不知道我电话?”
何文静回答得理所当然,拿余光看他:“不知道啊,怎么了?”
“不知道你之前怎么不问。”
何文静真的要摔笔了:“我现在问晚了吗?!”
“不晚,何医生,注意你的态度。”周世勋这下老实了,报了一串数字。
何文静写完又看了一眼病历本封面,默默记了一遍,确定记住了,才掀过去准备写病历。
说完把病历本还给他。
周世勋摇着手里的病历本:“哎,我都告诉你,我的手机号码了,礼尚往来,你不告诉我一下你的吗?”
何文静咬牙:“不是我要知道,是病历本要填的,方便联系病人。”
周世勋歪着头:“那病人也要方便联系医生。”
何文静抿了抿唇,报了一串数字。
周老太太一直在旁边看热闹,直到这会儿才开口:“对对对,就该早点互相留个电话,小勋过年想给你打电话拜年都没办法。”
一提拜年,两人都是神色一僵,然后一个低头看病历,一个转头看窗外。
过了会儿周世勋看着她:“我姥还说,眼睛这两天看不清楚东西。”
老太太给了周世勋一巴掌:“你这孩子,哪儿那么多事儿啊!”
“眼科啊……眼科……”何文静边想着边嘀咕着,忽然转头问:“甜甜啊,你眼科有没有熟人啊,最好今天上班的。”
“眼科啊,那你找女娲娘娘啊,他不是在眼科吗?”
“哦,对,我怎么把他忘了。”
周世勋凑过去问:“女娲娘娘是谁?”
何文静低头翻手机,随口回答:“哦,我一同学,叫赵子轩,仙剑看过没,里面紫萱不是女娲后人吗,就有了这个外号。”
“女的?”
“男的。”她一抬头就看到周世勋的脸,离得很近,鼻尖差一点就擦过他的脸,她仰着身子往后撤了撤,站起来:“你们先坐会儿,我去打个电话啊。”
何文静擦着他的衣角走出去,周世勋深吸了口气,嘴角勾起一个极淡的弧度。
就算面上再怎么爷们儿,骨子里还是个女人,是香的。
他不动声色地也起身往外走,跟老太太交代一声:“我去抽根烟。”
老太太一巴掌打在他屁股上:“少抽点!”
几分钟后,周世勋站在厕所门口一边吞云吐雾一边正大光明地偷听何文静在楼道里跟人打电话。
“是我姥姥,这几天看东西模糊,你能不能帮忙找你们教授给看下。”
“……”
“不是,不是说你看得不好,这不是正好你们教授难得在,帮帮忙,回头我请你吃饭。”
“……”
“你这人怎么这么记仇,怎么说都是好几年同学了,娘儿们唧唧的。”
“……”
“好好好,那我一会儿带她过去找你,谢谢了啊。”
周世勋边听心里边笑,求人办事儿也是这么硬邦邦的口气,撒娇都不会,真是半点都不像个女孩子。
何文静挂了电话刚走两步就看到周世勋靠在墙上,指间还夹着烟。
她皱眉:“别抽烟!”
周世勋顺手把烟按在垃圾桶上:“好,不抽了。”
何文静回去扶着老太太去眼科门诊,边走边解释:“正好今天有个特别厉害的专家看门诊,您过去让他给看看,很快的。”
周老太太挺不好意思的:“给你添麻烦了,孩子。”
何文静笑了笑:“没事儿,我跟周世勋是朋友,朋友之间不是应该互相帮助吗?”
不大的房间里挤满了人,水泄不通的,半白头发的老教授被围在桌前,他们三个好不容易才挤进去。
周世勋眯了眯眼睛:“这教授靠谱吗,你看他还戴着眼镜呢,怎么不给自己治治?”
何文静给他一巴掌,压低声音训他:“不懂就别乱说话!拿国家津贴的好吗!”
刚说完就听到叫周老太太的名字,她赶快扶着老太太过去。
过了会儿又带着周老太太去排队做检查,周世勋倒是没再多话,安安静静地跟在后面,期间递了瓶水给她,也是没说一个字。
拿到报告后又回到眼科门诊,周世勋慢慢退到门口,静静看着。
她就挤在一堆人那里,半弯着腰,艰难地指着报告上的内容还在问教授问题,别人撞了她一下,她也没在意,只是又往旁边让了让,认真仔细的模样倒真像是她亲姥姥的事儿。
再三确认没事儿之后,何文静松了口气,又陪着去拿了药,跟老太太解释了半天,哪个药怎么吃。
周世勋双手插在裤兜里静静听着看着。
“孩子,麻烦你了,一会儿去姥姥家吃饭啊,姥姥给你做好吃的。”
“不麻烦,吃饭就不用了,我这还上班呢。”
“那下了班去,说好了啊,下了班,我让这个浑小子来接你。”
老人太诚恳,何文静不好使劲拒绝,只好用求救的目光看向周世勋。
周世勋嘴里叼着支没点的烟,歪着头,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丝毫没有帮忙的打算。
老太太大概误会了,给了周世勋一巴掌:“干什么呢!说句话啊!”
周世勋立刻拿下烟,站直,特别真诚地看着何文静:“去吧去吧,我姥做饭可好吃了,我平时都吃不着,下午我来接你。”
老太太笑眯眯地又问:“你喜欢吃什么啊?”
周世勋想起上次遇上的那天,她走了之后他去老地方吃饭,老板跟他说,他朋友刚走,自己吃了一大盘猪头肉。
想到这里他忍着笑,不知出于什么目的脱口而出:“她喜欢吃猪头肉。”
何文静颇为尴尬地瞪了周世勋一眼。
胖胖的老太太依旧笑眯眯的:“喜欢吃猪头肉好啊,姥姥做的猪头肉炖粉条可好吃了,一会儿回去路上,割上二斤猪头肉,晚上给你做啊。”
周世勋舔舔后槽牙:“真没见过哪个女人这么喜欢吃猪头肉的。”
老太太不乐意了:“喜欢吃猪头肉怎么了,你倒是跟我说说,你见过几个女人啊?你这辈子见过的女人还没我见过的猪多呢!姥姥现在是消化不行了,年轻那会儿,我和你姥爷两个人一顿能吃二斤猪头肉呢!”
周世勋笑得肩膀直抖:“她自己一顿就能吃二斤。”
老太太一顿:“……那是有点儿多。”
何文静都快待不下去了:“那个……我先去忙了。”
周世勋扶着老太太走了几步,忽然停住,转头叫她:“何文静。”
“啊?”猛一叫她名字,她还不习惯。
周世勋紧紧盯着她的眼睛:“别人找你帮忙,你都这么好说话吗?”
何文静有点懵:“什么意思?”
周世勋笑了笑,没说话就走了。
何文静问旁边路过的护士长:“他什么意思啊?”
护士长一副过来人的样子,笑着给她一巴掌:“什么意思?心疼你了呗!”
“心疼我什么啊……”何文静皱眉,想不明白。
她回到科室就有小护士凑过来:“何帅何帅,刚才那人是谁啊?哎呀,腿好长,肌肉好发达,多有男人味儿啊,简直就是行走的荷尔蒙啊!”
何文静挑着人家的下巴轻佻地笑:“你不是说喜欢我这样白净的吗,怎么这么快就变口味了?我没喂饱你吗?”
“何帅其实你也挺好的,就是看久了,看到这种糙糙的老爷们儿就心跳加速。”
然后何文静就插不上话了,她左拥右抱地被几个小姑娘围在中间,听她们讨论周世勋。
“他是当兵的吧?看他走路那架势就像!还是制服**,哇咔咔。”
“是啊,正经站那儿笔直得像棵小白杨,不,是大白杨。”边说还边唱起来:“一棵呀大白杨,长在哨所旁……”
“刚才我还偷拍了一张他低头抽烟的照片,要吗要吗?”
“要要要!”
“我也要我也要!”
何文静拍拍手准备走了:“你们就闹吧,小心我告诉护士长,挨个收拾你们!”
医院永远都那么拥挤,停车场水泄不通的,周世勋好不容易排队出了停车场,还没出医院就从后视镜看到一个人影冲过来,他降下车窗:“这么客气,还来送我。”
何文静扶着车门气喘吁吁的:“有……有钱没?”
周世勋把胳膊压在车窗上,挑眉看她:“干吗,抢劫啊?”
“借我点,最好是现金。”
周世勋掀开眼帘看她:“咱俩也没见过几回,你这和我姥第一回见,就当着她的面儿问我借钱,你觉得好吗?”
何文静扒拉了下头发,不好意思地看了副驾驶一眼,脸一下子就红了,硬着头皮小声解释:“我真的有急用……”
“哟,脸红了啊。”
周世勋贱兮兮地逗她,还想再说什么,就被副驾驶的老太太打了一巴掌,打在了脑袋上。他转头抗议:“姥,我都那么大的人了,能不能别打我头了!”
老太太伸手捣他:“没听说人家急用吗?不急谁愿意张这个嘴,快给她!”
周世勋转着打火机:“要多少?”
“你有多少?”
“你要多少我有多少。”
“你当你是ATM啊?”
“借钱干吗?”
“回头跟你说。”
“什么时候还?”
“尽快。”
“利息怎么算?”
“你定。”
何文静的手机一直在响,她低头看了一眼,伸手:“先给我。”
“你废话那么多,快给她!”
老太太又不乐意了,准备再次伸手打他,被周世勋躲过去,他弯腰从储物箱里拿出两沓钱递给何文静:“刚取了想给员工发红包的,够吗?”
何文静拿了就往回跑:“够了够了,一发工资我就还你。谢谢姥姥!”
周世勋看她一会儿就跑得没影了,转头问老太太:“我借给她的,她谢你干什么?”
老太太笑眯眯地看着前方:“她刚才叫我姥姥了。”
说完也不理周世勋,自顾自地拿出手机来指挥家里的“留守老人”干活:“老头子,你现在去老张家割二斤猪头肉,不,三斤,四斤!就四斤!割点好的哈,别怕花钱。”
“什么零花钱,昨天不是刚给你200,又花完了?”
“……”
“行行行,你先去买,等我回去给你报销。”
周世勋叹了口气,认命地开车。
回到家,老爷子一把揪住他:“大孙子啊,给姥爷点儿零花钱吧。”
周世勋看着进了厨房的老太太,低声问“……要多少。”
老爷子也不贪心:“给200就行,多了,你姥又要收走了。”
周世勋看看老爷子,叹口气,再看看老爷子,又叹口气,最后摇着头掏出200块钱放在他手里:“藏好了啊,被我姥发现别出卖我。”
老爷子乐呵呵地点头收钱。
快六点的时候,周世勋被老太太催着去医院接何文静,他到了医院门口给何文静打电话,没人接。
他等了会儿何文静也没回来,那支烟被他拿出来放回去,放回去拿出来,来回折腾了好几次,最后他烦躁地把烟盒揉成一团,扔进了垃圾桶,直接去了口腔科找她。
他到了口腔科,还没说话就有个小护士问:“你是来找何帅的吧?”
“何帅?”
“哦,何文静医生。”
“对,她在吗?”
“这会儿她应该在儿科病房那边了,你去那儿找她吧。”小护士很殷勤地告诉他怎么走,在哪间病房。
周世勋又去了儿科,找到那间病房,隔着玻璃看到何文静怀里抱着个小娃娃,正低眉浅笑地逗她玩儿。
温柔,这个词忽然从他脑子里蹦出来。
他还没见她这么笑过,其实她穿白大褂很好看,整个人都很干净。
何文静一抬头看到他,便招手让他进来,抱着怀里的小娃娃给他看:“我女儿,长得漂亮吗?”
周世勋脚步一顿,彻底懵了,看着她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比较好,半天才结结巴巴地回答:“漂、漂亮,什、什么时候的事儿啊?”
“就今天啊,你刚走没多会儿。”何文静还是没忍住,被他的样子逗乐了:“开玩笑的,是个弃婴,今天刚捡的,跟我特别有缘分,一看见我就笑。”
周世勋低头去看,白白嫩嫩的,眼睛大大亮亮的,确实很漂亮。
她也很白,小孩儿的手软软地搭在她脖子上,那片肌肤和婴儿比起来一点儿也不逊色,白得发亮,看得他喉咙一紧,想抽烟,一摸兜才想起来烟被他扔了。
周世勋硬生生地收回视线,开了个话题转移注意力:“你借钱就是为了她?”
“是啊,交了押金,让她先住进来,其他的慢慢再说。”
“得了什么病啊?”
“检查结果还没出,儿科主任说有可能是先天性心脏病。”
“治得好吗?”
“不知道啊,不过治不好也要治啊。”何文静倒是挺乐观的,边说边低头去逗小姑娘:“这么漂亮的小姑娘怎么狠得下心不要了呢,是吧?我们要给治好,然后快快乐乐长大,肯定有很多小男生喜欢的,是不是啊?”
说完忽然想起什么:“哎,钱是你借的,你给她取个名字吧?”
周世勋自嘲地哼笑了一声:“我哪会取名字,你自己取吧。”
何文静瞪他:“不行,就要你取,你回去好好想想。”
周世勋也没当回事儿,随口问:“刚才给你打电话怎么没接。”
“哦,我手机静音了。”何文静边说边换了只手抱小姑娘,拿出手机看了一眼:“你抱下,我去回个电话。”
周世勋躲之不及:“我不会。你放**吧。”
何文静塞到他手里:“放下她会哭的,你快抱着。你就抱着走就行,她很乖,不会乱动的。”
周世勋浑身僵硬,就这么摊开双臂抱着,一动都不敢动地叫何文静:“我真不会抱!你快回来!”
何文静没理他,直接出去回电话了。
他一低头,就看到小姑娘眨着大眼睛,好奇地看着他。
两人大眼瞪小眼半天,周世勋汗都快下来了,当新兵第一次握枪的时候都没这么紧张。
过了会儿,小姑娘忽然咧嘴对他笑了一下,周世勋好像也没那么僵硬了,试着吹了声口哨哄她,小姑娘咯咯咯地笑出了声。
何文静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站在一旁笑:“铁汉柔情啊。”
周世勋看到她立刻松了口气:“快拿过去,我胳膊都抽筋了!”
何文静接过来,笑着看他抹了抹脑门上的汗,边抹还边嘀咕:“太软了,跟个没骨肉的小猫一样。”
两人又闲聊了两句,便有个护士推门进来:“何帅,我回来了,你快下班吧。”
何文静把小姑娘给她,道了别,才带着周世勋出来。
周世勋抬手看了眼时间:“走吧,去我家吃饭。”
“你等我会儿,我去换下衣服。你去停车场等我吧。”
何文静动作很快,五分钟不到就过来了,手里还拎着两袋水果,放到后座上,然后又坐到副驾驶的位置上,边系安全带边开口:“好了,走吧。”
周世勋手里转着打火机,勾起一边嘴角:“兄弟,这么讲究啊?”
何文静白他一眼:“又不是给你的。”
周世勋“嗤”了一声,发动了车子。
两人一路无话,直到周世勋把车停在巷子前,熄火下车:“车进不去了,下来走两步吧。”
何文静自觉地拎起水果,周世勋也没有要帮忙的意思,昂首阔步地走在前面,何文静小跑了几步才追上。
远远地就闻到饭菜的香味,周世勋一推开院门就嚷嚷开来:“姥,我饿了!”
老太太从厨房里探出头来,中气十足地回他:“何医生接回来没有啊?”
周世勋歪歪斜斜地站着,扬着下巴点点何文静:“哝。”
何文静笑着打招呼:“姥姥。”
老太太一看到她就眉开眼笑的:“来了啊,快去屋里坐,小勋去支桌子准备吃饭!”
说完又一头钻进厨房。
老爷子正蹲在院子中央洗菜去皮,被几盆菜围在中间,抬眼看到两人进来,也是笑眯眯的模样:“何医生来了?饿了吧,马上就好!小勋啊,去倒茶。”
何文静看了周世勋一眼,周世勋作介绍:“我姥爷。”
何文静跟着叫:“姥爷好,不知道你们爱吃什么,就随便买了点儿水果。”
老爷子擦了擦手,接过来:“好好好,下次来不用带东西啊。”
周世勋把脚边的马扎踢到何文静那边,让她坐下,自己蹲在老爷子旁边玩儿萝卜:“老爷子,您忙活什么呢?”
老爷子继续手边的活儿:“腌咸菜啊,你妈说下个月要回来一趟,想吃这口了,我提前腌上,等你妈回来正好能吃。”
周世勋兴致缺缺地咬了口萝卜:“那到时候您提前给我说声,我好回我自己那儿住,免得撞上了。”
老爷子叹口气:“你这孩子……和自己亲妈还有隔夜仇啊,有时间了多去看看她。”
“不是我不想见她,是她不想看见我。每次去都冷着一张脸,杯子都不知道摔多少个了,我还是省省吧。”周世勋说完,递了根胡萝卜给何文静:“吃吧。”
何文静听八卦听到一半,看着眼前忽然出现的胡萝卜,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她看上去像只兔子?
周世勋一拍脑袋:“哦,忘了,你忌素!”
当着老人的面,何文静不好意思动手,咬了咬牙,忍住了。
周老爷子抬手指着周世勋,对何文静说:“揍他!这小兔崽子嘴就是欠!使劲儿揍他!”
何文静笑着抬手轻拍了周世勋一下,也就那么回事儿,就周世勋那身铜筋铁骨,估计就跟挠痒痒差不多。
谁知周世勋却打了回来。
何文静瞪他,又拍了他一下,周世勋又还回来。
两人一来一往,闹得不亦乐乎,却把周老爷子逗乐了,乐呵呵地看着她:“姥爷腌的咸菜可好吃了,腌好了叫你来吃。”
两人还在玩儿着幼稚的你打我一下我拍你一下的游戏,就听到厨房里传来周老太太的声音:“桌子支好了吗?”
周世勋从地上站起来:“好了好了。”
圆圆的桌子立在墙角,周世勋搬过来支起来,又搬了几把椅子摆好,何文静帮忙的时候随口问:“你平时住在这里?”
桌子不太稳,周世勋正抬头搜寻着东西垫桌脚,随口答道:“是啊,我从小就住这儿。”
何文静点点头没再问,从小和姥姥姥爷住在一起,要么父母工作忙,要么父母感情不好,无论是哪一种可能,对孩子来说都是种伤害。
周老爷子进了厨房端菜,小声和周老太太嘀咕:“我看咱们小勋和这姑娘啊,有戏!俩人都小孩儿似的在那儿,咱们小勋什么时候跟女孩儿玩儿了。”
周老太太一听,心里更高兴了:“我也觉得有戏。”
“两人今年结婚,明年啊属相好,争取明年咱们抱上重外孙!”
“对对对!”
两人对未来憧憬得热火朝天,被周世勋掀开布帘走进来打断:“咳咳咳,我说你们老头老太太的没事儿别瞎想,她就是我兄弟,跟顺子、小白他们一样,没你们想的那关系。”
老爷子不乐意了:“人家一姑娘怎么就是你兄弟了?”
周世勋扬眉:“你看她浑身上下哪点儿像姑娘?”
老太太反驳:“怎么不像姑娘,她冲我笑的时候可甜了。”
“您老啊,小心点儿血糖,还可甜了,我怎么没发现啊……”周世勋端着菜走出去几步才想起来,何文静压根就没冲他笑过,忽然有点郁闷。
何文静坐在圆桌前,看着满桌子的菜,有些反应不过来。最让她惊掉下巴的莫过于桌子中央那满满一盆猪头肉炖粉条了,这也就算了,旁边放着的一大盘凉拌猪头肉,这周世勋到底是怎么败坏她名声的。
周世勋拿着筷子在她眼前晃了晃:“怎么了,看到猪头肉开心成这样?吃吧,猪头肉管够!”
“吃点儿鸡蛋,这个鸡蛋可好吃了,自己家喂的鸡下的蛋。”
“吃菜吃菜,这菜也是自己家后院种的,绿色无污染。”
“尝尝馒头,姥姥自己蒸的。”
周老太太的手艺很不错,何文静整天在外面吃,很久没尝过家常菜的味道了,再加上她本来就是直率爽朗的性子,真的放开了吃。周世勋见识过她的饭量,老头老太太倒是被惊着了。
周世勋忍着笑,挠挠眉毛,冲老头老太太使眼色:“还甜吗?”
老太太瞪他:“能吃好,能吃是福,要跟你小时候似的那么挑嘴就麻烦了!”
何文静好奇:“他小时候很挑吗?”
老太太笑眯眯地回忆:“挑!长个子那会儿瘦得跟猴似的!”
何文静咬了口馒头:“看着不像啊,后来怎么愿意吃了?”
老头老太太忽然不吱声了。
还是周世勋一脸无所谓地回答她:“扔到部队上谁管你吃不吃,饿了就知道抢了。”
何文静觉得当兵也挺正常的,再看老爷子老太太一脸讳莫如深,也就没多问,低头吃饭。
过了会儿,老太太起身去了厨房,没一会儿又回来。
“长寿面来喽!”
老太太端着青花大海碗回来,碗里的面条盘得整整齐齐,卧了个荷包蛋,点缀着葱花香菜,周世勋用筷子一挑开,香味就散开来,他低头吃了一大口:“还是那个味儿!”
老爷子笑呵呵地拿了个红包出来:“又长了一岁,姥姥姥爷给你的。”
周世勋接过来塞兜里,低头吃着面:“每年这时候我就想我姥给我做的生日面。”
何文静诧异地看着周世勋:“你过生日吗?”
周世勋好整以暇地看着她:“是啊。”
何文静不好意思地看着他:“我不知道,也没准备礼物,要不我出去给你买个蛋糕吧?”
周世勋痞痞地看她,一副耍无赖看你怎么办的样子:“大老爷们谁吃那玩意儿。”
何文静手足无措:“那……”
老太太解围:“没事儿没事儿,吃碗面就得了,那么大了哪能跟小孩儿一样还收礼物。”
“要不,我把这个送给你吧。”何文静摘掉钥匙扣上的饰物:“这是我从实验室顺出来的骨头,自己磨的钥匙扣,挺有意义的,现在管得严,都顺不出来了。”
周世勋捏在手里看了会儿,挑着眉骨问:“狼牙棒?”
何文静看了老爷子老太太一眼,瞪他:“乱说什么,你怎么那么流氓!”
周世勋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反问她:“哪里流氓了?”
何文静懒得理他,越理他,他越来劲。
吃完饭,收拾了桌子,周世勋叼着支没点的烟,蹲在院子里的压水井前洗碗,还挺像模像样的。
何文静没玩儿过压水井,新奇地玩儿了半天,溅了周世勋一身的水,她不好意思地停下来补救:“有打火机吗,我给你点上?”
周世勋咬着烟抬眼看她:“不用。”
他也没想真抽,只是饭后一支烟,已经形成习惯了,猛地一断他有点儿难受。
何文静也蹲到他旁边:“你姥姥……”
周世勋一脸不乐意地吐了烟:“好好的说话怎么骂人呢,还医生呢,一点儿都不文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