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试周终于结束,随忆真的一直没再见到过萧子渊,大概他的毕业设计真的很难吧。她买了第二天的票回家。考完试的当天晚上,随忆在寝室收拾行李。妖女从外面进来时,就看到随忆手里捏着一条围巾发呆。
“你今年怎么走得这么早啊?”
随忆正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条围巾呢,听到声音被吓了一跳,顺手扔到箱子里:“在学校也没什么事儿,早点回去陪陪我妈妈。”
三宝猥琐地笑着,把视线从电脑屏幕转到妖女脸上:“哟,花前月下回来了?”
妖女被说中了,微微有些脸红,一眯眼睛,恶狠狠地吼过去:“刷你的Boss,打你的副本!”
三宝一脸坏笑,洋洋洒洒地开始唱:“一摸,羞涩地摸/先摸上那二胡弦。二胡弦/长指间/一曲流连又掩面。二摸,请笑着摸,摸上唇边荔枝甜。三摸/颈畔打个圈/再摸向那锁骨边……”
“三宝!你去死!”妖女恼羞成怒,面目狰狞。
随忆笑着逗她:“任住持,你这样可不好,唱这种黄色小调,佛祖要怪罪的。”
三宝一脸贼兮兮地笑:“佛祖休假去了,今天不上班!”
边说边转头,当她的视线重新回到电脑屏幕的时候,忽然大吼一声:“何哥!你又去哪里了?!”
何哥缩在角落里微微颤抖:“我也不知道在哪里,好像迷路了。”
随忆扑哧一声笑出来。何哥和三宝打赌,何哥输了,三宝非要拉着何哥玩游戏,还拍着胸脯保证好好带她升级,谁知何哥是个路痴,老是跑错地图,只要三宝一眼看不见她就丢了。
何哥凑到三宝面前:“宝啊,你看我也没什么玩儿游戏的天赋,要不我就不玩了吧?”
三宝伸出一根手指左右摇晃,眯着眼睛威胁:“想都不要想!”
何哥忽然一副无赖相,瘫坐进椅子里:“我就是不玩了,你能怎么着我吧!”
三宝怒火中烧,面目狰狞:“何文静!你说话不算数!”
何哥毫不示弱地吼回去,中气十足:“任申!我就是说话不算数怎么着!”
三宝忽然一脸娇羞地凑到何哥怀里:“不怎么着,人家就是喜欢你这个样子,好霸气!人家好喜欢。”
边说还边蹭着何哥的胸,嘴里念念有词。
屋里瞬间安静下来,随忆、妖女、何哥三个人一脸黑线。
何哥一把推开黏在她身上的生物体,仰天长啸:“苍天啊,收了这个妖孽吧!”
妖女一脸绝望地看着某只:“阿忆啊,你说咱们家这只生物什么时候才能正常啊?”
随忆拍拍妖女的手:“儿孙自有儿孙福,我们就不要操心了。”
妖女立刻就宽心了:“说得有道理。”
最后三宝被何哥武力镇压,含着两汪热泪继续去打怪,何哥凑过来问:“阿忆,下午那题杜冷丁的学名叫什么来着,我当时怎么都想不起来了。”
“哌替啶。”
何哥一脸沮丧:“啊,那我写错了,三宝,你对了吗?”
三宝正处在放假的兴奋中,她对自己的智商有着很深刻且正确的认识:“我怎么可能写得对,我想破脑子也没想出来,只记得是三个字的,就随便写了三个字上去。”
“你写的什么?”随忆有种不好的预感。
三宝猥琐地笑了一下,字正腔圆地回答:“思密达。”
“……”两人崩溃,可以想象这个答案会被阅卷老师如何发扬光大。
第二天一早,天刚亮,随忆便拉着箱子走在校园里。她走得早就没让那三只送。
冬日的清晨,天刚蒙蒙亮,寒风凛冽,再加上考试也结束了,校园里没什么人,有点荒凉。随忆本以为不会遇到熟人,谁知刚踏上校园的主干道,远远地就看到了萧子渊。
火红的太阳刚刚升起,他器宇轩昂地站在实验楼门口,身边站着喻千夏和几个人,一群人似乎在讨论着什么。
随忆没来得及收回视线就看到萧子渊往这边看了过来,她心里一慌,远远地冲他点了下头转身走了。
萧子渊若无其事地掉转视线,和身边的人继续之前的话题。十几分钟后,他回到寝室,坐在桌前弓起食指点了点额头,温少卿转头看他:“累成这样?”
萧子渊疲惫地“嗯”了一声。
“搞定了?”温少卿合上书问。
萧子渊摇摇头,少见地沮丧:“废了,全部。”
本来张清教授平日里对他要求就严格,他毕业本该很容易的,但他毕了业就要出国,因此毕业设计的含金量很重要。国外那所大学的导师安凯德是张清介绍的,两个老学究一拍即合,后果就是他的毕业课题出奇地难,在国际上属于前沿,基本没几个人开始做。他熬了半个月,昨天在实验室待了一夜,今天早上才回来,结果全白费了。
据说这个安凯德和张清亦敌亦友,当年他和张清同时喜欢上同班一个女生,后来两个人因为一次学术讨论意见不合翻脸,不了了之,被X大的学生誉为学霸的悲哀。再后来,这个女生出国留学,一直留在国外并且嫁给了安凯德。
张清对此愤愤不平,安凯德则对张清这个自己妻子的EX耿耿于怀,虽然在学术上两个人相见恨晚,但私下里又是水火不容,两个半百的老家伙一见面就吹胡子瞪眼睛的。
萧子渊现在完全怀疑安凯德是在通过他报复张清,张清则想通过他向安凯德证明自己的学生有多优秀,于是他理所当然地成了牺牲品。
萧子渊叹了口气,又想起来刚才随忆看到他慌不择路的样子,又是无奈地叹了口气。
是他太心急吓到她了吗?还是她根本就不喜欢自己?是他想多了?
温少卿给他倒了杯水:“过年留在这里重做?”
萧子渊抿了口水,虽然沮丧,可眼底依旧自信满满:“嗯。”
“今天可就放假了,你还能找到师弟帮你吗?”
“我今天给他们说了,从今天开始他们就不用去了,让他们回家了,我自己应该能行。”
温少卿别有深意地问了一句:“喻千夏也不留下?”
萧子渊微不可见地皱了下眉:“我想我已经跟她说得很清楚了。”
正说着,就看到林辰怒气冲冲地进来,身后跟着乔裕,悠闲自在地踱进来。
萧子渊和温少卿对视一眼:“怎么了?”
林辰喘着粗气:“这个死丫头!我还打算等她一起走呢!竟然已经先走了!”
萧子渊一下子明白了,垂眸看着手里的玻璃杯。
温少卿一头雾水地问乔裕:“他在说什么?”
乔裕耸了耸肩:“和我无关啊。我和思璇吃早饭的时候听她说,随忆今天早上的车回家,我当时还奇怪呢,她不是每年都和林辰一起走吗?在楼门口遇见林辰,我就顺口问了一句,谁知他一下子就怒了,给随忆打了个电话之后就更生气了。”
林辰平静之后又问萧子渊:“这事儿你知道吗?”
萧子渊摇了摇杯子,玻璃杯里的水无论怎么动都保持着容器的形状。
萧子渊突然想起挂在老宅里的一幅字:“天下柔软莫过于水,而攻坚强者莫之能胜,其无以易之。”
萧子渊觉得随忆就像水一样,看上去柔弱温和,却怎么都抓不住。他忙了这么久没顾上见她,其实也是想看看她到底会不会主动找他。没想到她不但不找他,竟然还这么迫不及待地逃走了。
萧子渊看着杯子半晌才回神,淡淡地开口:“之前不知道,早上看到她拉着箱子走才知道。”
温少卿听了一笑,又瞄了眼萧子渊,嘴角弯得更深了,状似无心地对林辰说:“这有什么,没准儿是和男朋友一起回家了,难道你还管人家一辈子不成?”
说完冲乔裕使了个眼色,他本以为萧子渊是因为实验数据不能用郁闷,他还正奇怪,萧子渊不是这么脆弱的人,这么看来,他一脸的落寞多半和随忆有关。
乔裕心领神会,在一旁附和道:“就是就是,你是人家哥哥也不能管人家一辈子吧?”
林辰恨恨地瞪了乔裕一眼:“我等着看你们家乔乐曦被别的男人拐走了,你是什么反应!”
乔裕横他一眼:“我们家那丫头早就被预定出去了,除了她自己不知道,大家都知道。”
林辰被噎得直翻白眼,抓狂中。
萧子渊却就此沉默了,垂着眉眼,紧抿着唇,盯着手里把玩着的水杯,目光深邃锐利。半晌,一抹清亮从眼中一闪而过,面庞依旧清冷,嘴角却淡然一扬。
萧子渊在实验室一直待到大年夜当天。前一个晚上他又熬了个通宵,出来的数据终于满意了。整理好数据从实验室出来时天已经快黑了,整座实验大楼只星星点点地亮了几盏灯。
看来今年又要有人在这里过年了。
萧子渊按了下电梯按键才发现停电了,无奈只能走楼梯。一打开安全通道的门就闻到烟味,萧子渊努力看了看,漆黑的楼道里,阶梯上坐着个人,猩红的火星正一明一灭。
借着外面的灯光,他才看清坐在楼梯上的人,是隔壁班的一个男孩,一起打过几次球,很阳光积极,此刻看上去却一脸颓废。
“萧子渊。”似乎不适应环境突然变亮,他眯着眼睛看过来,看清来人后叫了一声。
“田哲。”萧子渊打了个招呼,他不是好奇的人,抬腿本想走,又停下:“别在这儿吸了,这层是重点实验室,一会儿被人看见了,你以后就别想进来了。”
那个男生勉强笑了一下:“好。”
他突然拿起脚边的一罐啤酒递过来,仰着头问萧子渊:“喝吗?”
萧子渊越看越觉得他不对劲,他绝不是虚让,萧子渊似乎从他的眼里看出了一丝请求。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迟疑了下坐到他旁边,接过啤酒抿了一口:“不回家过年吗?”
田哲苦笑了一声:“之前我跟我妈说,过年的时候会带儿媳妇回家给她看,可儿媳妇丢了,我还怎么回家?”
田哲的女朋友萧子渊见过几次,两个人也算一对璧人,他一顿:“听说你和你女朋友都申请了学校,打算一起出国的。”
剩下的半句萧子渊没问出来。
“她申请学校的时候,出了问题不能出去了,转身就和别人好了。赵磊你知道吧?就是咱们学校那个领导的儿子,留校了。”田哲说完苦笑了一声:“你不知道吧,我和赵磊还是上下铺的兄弟。”
萧子渊并不擅长安慰人,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拿起啤酒和他碰了一下。
田哲猛灌了几口之后,打开了话匣子:“好在你没有女朋友,可以无牵无挂地出去……不对,我听说最近你和医学院的一个女孩走得挺近,你马上就要出国了,还是别祸害人家了……还有啊,我一直想问你,为什么你总是那么从容不迫啊,我从来没见你失态过,你教教我啊……”
大概并不擅长喝酒,一罐啤酒下去就有些醉了,田哲越说越没遮拦了。萧子渊扶着他从楼梯间走出来,就碰上两个人。
“大神!还好你没走,正找你呢。”其中一个说到一半,看到田哲有些惊讶:“田哲?他这是怎么了?”
“喝多了,别跟别人说,扶他到实验室的沙发上睡会儿吧。”
寝室楼的暖气早就停了,寝室里大概已经成冰窖了,好在实验室有空调,在这里总比回去挨冻好。
把田哲安顿好,萧子渊就听着隔壁不时传来的训斥声,低声问:“今天还通宵啊?”
刚才一直沉默的男生一脸无奈:“李老头亲自带着我们做呢,他不说行谁敢走?”
萧子渊笑了一下:“辛苦了。对了,你们找我什么事儿?”
“仪器坏了……”两个大男人哭丧着脸,异口同声地回答。
萧子渊修好了仪器再出来,天彻底黑了。他又找到之前放在实验室的一件大衣盖到田哲的身上,打了个招呼就离开了。
出了实验大楼的门,地上已经积了薄薄的雪。萧子渊扣紧大衣,颈间一凉才想起围巾早就送给那个丫头了。
那个没心没肺的丫头……想起来,萧子渊叹了口气。
最近实在是太忙了没顾上,现在才发现,自己竟然有点想念她。
再过几个月他就出国了,以后他们天各一方,距离,时差,会让他们慢慢疏远吧?田哲说幸好他没有女朋友,无牵无挂,可他怎么可能无牵无挂?他说让他别祸害她了,可他怎么舍得放手?
掏出手机,微弱的光照亮了他的脸庞,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跳跃着,几秒钟后发出一条短信。
学校下雪了。
收起手机继续往前走,还没走两步,电话就响了起来。
希望才刚从心底爬出来,失望就来了,是奶奶特意打电话嘱咐他下雪了路滑,让他慢点开车。还没说完电话就被人抢走了,一个奶声奶气的声音传过来:“舅……舅……”
萧子渊还没来得及说话,电话就断了,大概是小孩子不小心按了挂断键。
萧子渊笑了下,又转去超市准备买点东西。昏黄的灯光照亮着超市的牌子,萧子渊到的时候,超市老板似乎准备关门了,看到萧子渊又把门打开,还热情地问:“小伙子,怎么这么晚,要买点什么快去拿。”
萧子渊拿了东西出来,老板怎么都不肯收钱,淳朴地笑:“拿着吧!快点回去吧,我也回家过年了。”
萧子渊看着灯光下那张笑脸,也微微一笑没再推辞。
回寝室洗了澡换了衣服出来,依旧去了学校后门开车,一路往西去。到处张灯结彩,沿途不时看到在放烟火爆竹的大人孩子,年味十足。
车子顺着盘山公路往山上开,最后在警卫员站岗的关卡前停住,卫兵敬了个礼,萧子渊打开车窗照了个面便进去了。
萧子渊把车停在一座小院门口,刚下车还没进门就听到热闹的说话声。萧家人丁兴旺,父亲这一辈兄弟姐妹五个,到了他这一辈人就更多了,平时总也聚不到一起,只有每年的大年夜才能凑齐。
才进门就被一个小肉球抱住裤脚,口齿不清地叫唤:“舅!钱!压岁钱!”
萧子渊弯腰笑着抱起小肉球,拿出刚才买的糖塞到她怀里,小丫头立刻眉开眼笑抱着不撒手,然后挣脱下去找妈妈。
萧子渊看着她摇摇晃晃地像只小鸭子,忍不住笑。
一家人看到他,立刻招呼他过去,萧子渊的奶奶笑着拍拍旁边的沙发:“孩子,过来坐!”
萧子渊坐下看了一圈:“我爸妈和三叔三婶呢?”
萧奶奶把热茶塞到萧子渊手里,慈祥地笑着:“大年夜,去下面慰问去了,得下半夜才回来。”
萧子渊笑着点点头:“不是说子嫣回来了?怎么没看到?”
萧奶奶一脸好笑:“今天上午才回来,你爸妈刚开始还不搭理她,说她一年到头在外面也不着家,没一会儿的工夫又心疼那丫头瘦了,这不非得带着她一起去。”
萧子渊想起自己那个古灵精怪的妹妹也笑了出来:“爷爷又在厨房呢?”
“嗯,他们几个想帮忙都给撵出来了,年纪越大脾气越拗,你去打个招呼吧,念叨你一晚上了。”
萧子渊马上起身往厨房去。
“爷爷。”他探头往厨房里爽朗地叫了一声。在长辈面前,萧子渊似乎活泼了许多,没有了在外人面前的沉默。
“小子,来了?过来给我打下手!”萧爷爷一边翻炒着锅里的菜,一边转身中气十足地说。
萧老爷子纵横沙场大半辈子,如今年纪大了也没放松锻炼,身体很是硬朗。
萧奶奶走过来给萧子渊围上围裙,萧子渊挽起袖子便进了厨房。
每年这顿团圆饭都是萧老爷子和萧子渊一起完成的,别人想插手都不给机会。
“把竹笋切成丝。”萧爷爷一点没客气地吩咐,忽然话锋一转:“前段时间去露过面了?”
萧子渊微弯着腰,垂着眼睛,动作娴熟地切着菜:“去过了。”
“其实你才出学校,按理说该给你安排到水浅的地方,可我和你父亲却都希望你到部里去,我们的意图你清楚吗?”萧老爷子一边使唤萧子渊切菜一边问。
萧子渊心里一笑,这就开始了。从他刚懂事儿开始,每年的这一晚都是老爷子和他交流的时间,那个时候他还没有桌子高,只能站在旁边看着爷爷忙碌,思考着爷爷问的问题该怎么回答。后来他一点点长大,终于能够到桌子了,高出桌子一头了。如今他高出桌子许多,而厨房里那张桌子也成了他的成长和厨艺提高的一个见证。而眼前的老人,或听他汇报学业,或提携指点他,或严厉,或和蔼,循循善诱,一步步引导他往前走,这么多年一直没间断过。
在萧子渊年幼的记忆里,这一晚总是难熬的,后来他似乎已经适应了,甚至游刃有余。
若干年后他也做了父亲,又做了爷爷,似乎理解了老人对晚辈的心情。那个时候老爷子早已不在,可他似乎总能看到厨房里在热气腾腾的雾气中精神矍铄、动作娴熟的爷爷。当他回头看自己的人生时,总会看到老人的身影,老人对他的殷切希望。他从内心里感谢老人对他的指引。
萧子渊记得前几年,爷爷还在跟他说着学业上的事情,把他当成孩子一样交代嘱咐,似乎是一夜之间他们的谈话内容就变了。老人已经把他当成了一个真正的男子汉来对话,更愿意听听他的看法,他肩上的担子似乎突然间重了。
萧子渊很快回神:“清楚。”
老爷子停下手里的动作,特意转头又问了一句:“真的清楚?”
萧子渊不动声色,浅浅一笑,接过老爷子手里的锅铲,不慌不忙地翻炒着:“潜谋于无形,常胜于不争不费。爷爷,我记得当年这句话您让我誊写了很多遍。”
萧老爷子哈哈大笑:“好!好!”
萧子渊在心里嘀咕,鬼谷子搞谋略是把好手,不过肯定没谈过恋爱,什么不费不争,一点儿也不适用于谈恋爱。
一顿年夜饭吃得热热闹闹的,吃了饭,年轻一辈闹着出去放烟花,老人更愿意聚在一起聊天。
萧子渊还在挂念着之前那条没有回复的短信,坐在沙发上百无聊赖。突然一只白白胖胖的小手伸到他眼前,粉雕玉琢的小丫头眨着乌黑澄澈的大眼睛看着他,一手攥着一块糖递过来。
萧子渊接过来逗她:“给舅舅吃啊?”
小丫头立刻开始摇脑袋,只会含糊不清地发着单音节:“剥……”
萧子渊笑着把小丫头抱起来放在腿上,剥开糖纸,白色的奶糖在彩色的糖纸映衬下香甜诱人。他笑眯眯地拿着糖在小肉球的眼前晃了晃,忽然动作极快地塞到自己嘴里去了。
小丫头瞪大双眼,似乎有些不可思议,本来已经半张着准备吃糖的小嘴还没来得及合上,晶莹剔透的大眼睛里慢慢蓄满泪水,似乎下一秒就会“哇”一声开始哭。
萧子渊迅速从身后拿出刚才的糖递过去哄着:“舅舅逗你玩儿呢,舅舅没吃,给你吃。”
小丫头吃完,第二次就学乖了,趴在萧子渊身上:“你剥……我吃……”
萧子渊被逗笑,小丫头真是机灵,便捏了捏她的脸:“好!你剥,我吃。”
“你剥……我吃。”小丫头费力地重复着。
萧子渊伸手护住她的小胖腿:“是你剥我吃呀。”
直到看到小丫头脸憋得通红,马上又要哭出来,萧子渊才收手,笑着哄她:“好,我剥,你吃。”
紧接着一个清脆轻快的声音就传了过来:“哥,连这个年纪的小丫头片子你都不放过,啧啧……”
萧子渊一抬头便看到妹妹蹦跶过来,抱起腿上的小丫头:“还记不记得姨姨啊?”
小丫头一点不怕生,笑眯眯地冲萧子嫣笑,欢快地拍着小手:“一……一……”
萧子嫣亲亲她的脸:“真乖!”然后坐到萧子渊旁边。
萧子渊摸摸妹妹的手:“外面冷不冷?”
萧子嫣立刻点头,把两只手都塞到萧子渊的手心里:“冷!怎么不冷,雪越下越大了。”
萧子渊给她焐着手,问:“爸妈呢?”
“去那边和爷爷奶奶说话去了。”
萧子渊笑着故意问:“你怎么不去?”
萧子嫣嗤之以鼻:“我才不要去,好没意思啊!”
萧子嫣突然笑嘻嘻地冲萧子渊撒娇:“哥,你的手真暖和,以后你找了嫂子是不是就不能给我暖手了?”
萧子渊拿眼横她,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不说话。
萧子嫣吐了吐舌头,一脸的心虚。
萧子渊早就看透了她的小心思:“说吧!”
萧子嫣低头玩着小丫头胖胖的小手,半天才抬头,懒洋洋地叫了声:“哥……”
萧子渊耐心极好地等着:“嗯。”
“我明年就回国了,我想等回来了搬出去住。”萧子嫣低着头欲言又止,最后还是说出来。
萧子渊沉吟半晌:“在家里多陪陪爸妈不好吗?再过段时间我也出国了,爸工作那么忙,妈一个人会孤单。”
“哥,你也知道我是学设计的,工作时间不固定。再说,咱们家这种地方,进门出门都要登记,我朋友都不敢来找我玩儿。我保证每周都会回家吃饭的!”萧子嫣信誓旦旦地保证。
萧子渊垂着眼帘定定地看着她,似乎在考虑。萧子嫣继续加筹码:“我晚上会在十一点前回家,每晚都会往家里打电话,求求你了,好哥哥……”
萧子渊宠溺地揉乱妹妹的头发,无奈只能答应:“你先别说,到时候我去跟爸妈说,哥哥会帮你。”
萧子嫣立刻欢呼起来,抱着哥哥的手臂撒娇:“哥,你这么好,以后一定会娶到仙女的!”
“就你嘴甜!”萧子渊睨她一眼笑出来:“去玩吧!”
萧子嫣欢天喜地地跑出去放烟花,一旁的小丫头静静地看着,傻呵呵地乐,萧子渊捏捏她的小脸若有所思,喃喃低语:“胖丫头,你怎么长得这么胖呢?”
小丫头吃糖吃得嘴角都是口水,笑呵呵地拍着小手重复着:“胖……胖……”
萧子渊一手揽着小肉球,一手拿着遥控器调换频道,有一搭没一搭地看着电视里欢天喜地的节目,不知不觉旁边的小丫头竟然靠着他睡着了,安静乖巧的样子让他想起了另外一个丫头,不过,眼前这个丫头的口水大煞风景。
正出神,有个人影靠近:“睡着了?”
萧子渊微笑着抬头,轻声叫人:“堂姐,一眼没看见就睡了。”
“那我抱她去**睡。”
萧子渊这下更无聊了,手里把玩着手机。快到十二点了,祝福的短信一条接着一条,就是没有他想看的那一条。
良久,萧子渊起身走到院子里,漫天的烟花在洋洋洒洒飘落的雪天里更加灿烂夺目。萧子渊看着看着,把手机举到耳边。
那边很久才接起来,一个轻快的声音响起,似乎是跑着来接的电话,她还有些喘息:“喂,萧师兄,新年快乐!”
萧子渊清俊的侧脸在五颜六色的烟火中越发动人,他微弯唇角,缓缓回答:“新年快乐。”
随忆接完电话回来,就看到妈妈正在看箱子里的那条围巾,心里哀号一声,上前抢过围巾随手扔进箱子里还把箱子的拉链拉好,动作连贯一气呵成。
随母看到她回来,笑着问:“有喜欢的人了?”
随忆着急忙慌地矢口否认,莫名其妙地看着随母:“没!”
“看面料和样式,这个男孩子品位倒是不凡。”随母没理会随忆的回答,继续开心地下结论:“我家忆宝就是有眼光。”
随忆皱着眉思索着该怎么解释:“这个……这个是我们寝室一个女孩的男朋友的,大概是我收拾箱子的时候装错了。”
随母看了随忆半天,摸着随忆的脸语重心长地开口:“女儿啊,别人的男朋友是别人的,如果人家实在不愿意就算了,别硬抢。”
随忆一头黑线:“妈……”
她这个妈妈和不着调的三宝才是母女吧?
后半夜,随忆躺在**翻出晚上那条短信,没有称呼,没有标点符号,那么平铺直叙的几个字,甚至看不出任何的情绪,就像那个人一样,对自己的情绪收放自如。今晚收到的每条拜年短信,关系或亲或疏她都回复了的,唯独这一条,她不知道该怎么办。
或许她一开始就错了,她就该离他远远的,这样就不会有那么多烦恼,不会有那么多闲言碎语,可她总觉得萧子渊身上有一种东西吸引着她,让她情不自禁地接近,等发觉已经骑虎难下了。
新年的第一天,随忆便开始为萧子渊苦恼,是不是预示着接下来的一年或者几十年里,她都会和他纠缠不清?
随忆烦躁地拿被子蒙上脑袋挺尸。
萧家有守岁的习惯,等所有人都去睡了已经很晚了,气温极低,萧子渊踏着满院的积雪往南院走。这座小院他小的时候住过一段时间,院子很大——这种旧时的古朴建筑现在已不常见,他的房间两位老人一直给他留着。
房间前面有几棵蜡梅,在漫天大雪里绽放得愈加灿烂,积雪沉甸甸地压在枝头,枝叶却依旧傲然挺立,像某人。他一直以为只有男人才会如青松铁骨傲苍穹,认识她之后才知道也有雪压蜡梅香犹盛。
萧子渊只穿了件薄薄的毛衫,站在树下很久,身上落满了雪花也丝毫没注意。
蜡梅,腊月羊。
她是腊月出生的,不知道降生的那天是不是也是这样一个雪天。
她说腊月羊守空房,克夫。
这是在提醒他别靠近她吗?刚才打电话的时候,他一直安静地听她说话,她说了很多,唯独不提那条短信。短信倒不是重点,他在意的是她的态度。她每次见到他时总是有些刻意地雀跃,却从不触碰重点,总是带着对师兄的尊敬,总是和他保持着距离。之前他和她都站在原地,他但笑不语,她浅笑嫣然。现在他刚迈出一步,她就忙不迭地后退。
就算是一般关系,当时没看到,事后出于礼貌也该提一句,可她却只字不提。
想到这里萧子渊笑了出来,她慌了。
慌了,所以逃了。
笑完之后又开始皱眉。
还有随家。爷爷和父亲的提醒言犹在耳,官,商,又是一个问题。
随家的人对她不好,他已经心疼,若是到时候家里人再顾忌随家而对她有看法,他又怎么对得起她?
她带着柔软甜美的内心缩在壳里,看似无坚不摧,温柔但不妥协,永远不慌不忙地坚强,守护着自己的心,任由他怎么引诱都不肯出来。
她还是迷糊慌乱的时候比较可爱,乖巧听话,任他**,没有硬壳,不会出现那副淡淡的微笑模样,拒人于千里之外。
想到这里,他有些咬牙切齿,看来他之前太温柔了,对她这种人就得用强行的手段逼她走出壳才行。
活了二十多年的萧子渊,第一次在男女之事上开始费脑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