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尾(1 / 1)

灯光幽幽地吐着金丝,那丝是剪不断的深情,在夜的寂静中盈盈展眉,诸葛亮倚着门,久久地凝视着屋里的女人。她却凝视着床榻上熟睡的小婴孩,时而轻轻抚拍,时而低低吟唱,时而悄悄浅笑。

诸葛亮蹑手蹑脚地走到她身后,轻轻地抱住她的肩。

黄月英吓了一跳,回头一瞧,嗔怪道:“吓死我了……”她忙放低了声音:“我听说今日三军庆功,你这么早就回来了?”她轻轻一嗅:“嗯,有酒气!”

诸葛亮笑着捏了捏她的鼻子:“什么鼻子!”他俯身仔细地凝视着诸葛果,女儿已快一岁,模样精致得像个粉瓷娃娃,睡着了还噘着嘴,吧嗒吧嗒地不知在嘀咕什么。

他看得心底柔情涨潮,悄声道:“果儿,阿父来了,你还睡吗?大半年没见了,你长这么大了,唉,阿父快不认得你了。”

黄月英扯住了他:“好容易睡着,别吵醒她。”她和诸葛亮悄悄地走到外间,虽离了里屋,却能看见里边诸葛果的动静,她一面张望着屋里的诸葛果,一面叹气:“你这闺女太闹腾,也不知是像谁,不省心。”

诸葛亮揶揄道:“像你!”

黄月英抢过他的羽扇,用力拍在他的胸膛上:“呸,我不省心吗?”

诸葛亮看她着急,本想大笑,却因怕吵醒诸葛果,压着嗓子笑了两声,却装出正经的模样说:“夫人休要恼怒,听亮慢慢道来。所谓不省心,当日为娶夫人,费尽周折,此为一不省心;待得佳偶初成,却每被夫人刁难,诸葛亮苦不堪言,此为二不省心;后喜得一女,夫人强抱不放,诸葛亮奈何碰不到自家女儿,此为三不省心。”

黄月英用羽扇遮住脸笑倒下去:“偏你舌头长,有理无理皆能说得通!”她笑叹了口气,取来一方手绢捋着羽扇:“你这次接我们母女来临烝,能让我们待多久?”

诸葛亮适意地抱住膝:“也许会很久,也许……”他其实也不知道,他是注定将东奔西跑的忙碌人,妻儿的温情只是他疲累时停泊的驿站,他匆匆歇过一夜,还来不及体味家的温暖,便又要踏上征程。

黄月英是明达通透的女子,她不争那日日夜夜的厮守,她平静地说:“不管多久,我只想让果儿认得父亲,不然她长大了,见了你不认识。”

些微的伤感让诸葛亮眼睑微酸,他动情地握住妻子的双手,信誓旦旦地说:“这一次,果儿会认得父亲。”

黄月英低低一笑:“我权且信你一次!”她因听见里屋的诸葛果哼了一声,忙丢下羽扇,小跑着进屋。诸葛果原来只是翻身,她给女儿掖好被角,轻轻地呓语两声,这才反身出来,却发现诸葛亮趴在案上睡着了,一只手捏着一卷书,一只手举起白羽扇挡住半边脸,似乎在梦里怕光。

她又是好笑又是心疼,悄悄地寻了一领披风出来,轻轻地搭在诸葛亮身上,她便安静地坐在柔软的灯光下,守着她的丈夫和女儿,仿佛守着她一生的信仰。

夜风携着若隐若现的喧嚣轻叩窗格,那是庆功宴上僚属们的欢声,却只在窗下停驻了一霎,很快绕道溜走了,仿佛怕吵醒了这一刻温情脉脉的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