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四时,上海方面仍未接到戴笠的专机,赶紧与南京、重庆联系,询问是否因为上海大雨戴笠的专机已转飞他处;又联系北平、天津、青岛,并请美军飞机沿途搜寻,均无结果。
在局本部,毛人凤已陷入极度恐慌之中。以往戴笠每到一个地方,动身之前与抵达之后都要最先与他联系,告知行踪。可这次,从上午接到他即将启程的电报,从此便石沉大海。中午一点的时候,毛人凤就询问有无“老板”的消息,电讯台说未收到“老板”的联系呼叫,当时毛人凤心里就“咯噔”一下。由于以往戴笠也曾在抵达目的地超过两三个小时才联系,当时毛人凤还没有太在意。
到下午四点仍无音讯,加上上海、南京等地来电询问,毛人凤慌了,亲自跑到电讯总台,让电讯人员与沿途各地军统外勤单位联络,呼叫了整整一夜,也没打听到戴笠的下落。
这个夜晚,毛人凤在办公室等了一夜消息。
山城雾重,黑夜愈发漫长,直到早上七点浓雾依然遮盖着初升的太阳,毛人凤等不及了,急匆匆驱车赶往蒋介石的黄山官邸。
对毛人凤这么早赶来,蒋介石显然有些吃惊,料定有什么急事,可怎么也没想到竟然是戴笠乘坐的专机失联了!
蒋介石虽想借改组军统之机削弱戴笠的实力,却并不想置戴笠于死地。毕竟戴笠多年来对他的效忠是毋庸置疑的;更重要的是,戴笠与美国海军的关系无人可以取代,而争取美援是蒋介石向中共开战的重要保障;同时,一旦开战,戴笠在谍报方面的作用也是他人不可替代的。
蒋介石什么都没说,伸手抓过电话,拨通了航空委员会,询问222号飞机的情况。航委会称,222号飞机曾先后到达上海、南京上空,因两地都在下大雨,无法降落,但飞机坚持在南京降落,让机场做好准备。飞机在13点06分与地面最后一次联络,此后便再无讯息……
这个结果令蒋介石愈发紧张,他当即下令航委会主任周至柔,马上派几架飞机沿途搜索,弄清222号专机降落地点,随时报告。放下电话,对六神无主的毛人凤说:
“你回去派一名将级干部,带上电台、报务员、医生,乘飞机到一些可能降落的共区上空寻找,发现这架飞机后,如不能降落,要跳伞下去,一定要想尽一切办法找到戴局长!”
显然,相比戴笠坠机身亡而言,降落共区更令蒋介石紧张。虽然在反共这一点上戴笠与蒋介石高度一致,也多次迫害共产党人及进步人士、制造与共产党的摩擦,但截至目前,多年来以中共为主要工作对象的是中统而非军统。也就是说,戴笠为共产党利用也不无可能,那将使蒋介石陷入极其被动的局面。
毛人凤回到局本部,立即召开将级干部紧急会议,通报戴笠专机失联情况。
这个消息无异于重磅炸弹,在这些军统“高干”的头上炸响。多年来,他们视戴笠为军统的灵魂,视个人命运与戴笠息息相关。他们虽然有时也会因某种不公或戴笠的暴躁脾气背后发牢骚,但已经习惯了以戴笠的意志为意志。戴笠那句“团体即家庭,同志如手足”的口号,也确实让他们心甘情愿服从于戴笠这个“家长”的权威,而从未想过离开了戴笠军统将会怎样。
然而,当毛人凤传达蒋介石的命令,派一名将级干部前往共区寻找,必要时在共区跳伞时,会场上顿时鸦雀无声,与会20多名高级干部,竟无一人站出来表态。
这是毛人凤始料未及的,这些追随戴笠多年、被戴笠视为心腹亲信加以重用的军统高级干部,表面个个对戴笠忠诚无比,怎会一转脸就人走茶凉呢?
本来戴笠失踪已让毛人凤悲痛不已,这些人的畏缩更让他感到心寒,他含着泪带着哭腔几乎是声泪俱下地说:
“委员长特别强调派一个将级干部去,如果大家都不肯去,岂不显得我们军统的干部都太胆小怕死了吗?如果我能走开,我一定亲自去找老板,绝不麻烦大家!”
这一次毛人凤没有失望,少将总务处处长沈醉站了出来:
“我去!”
沈醉这两个字一出口,毛人凤顿时如释重负,几步跨到他面前,紧紧握住他的手,激动地说: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这么多人只有你站出来,老板没有看错人……”
说完,毛人凤即刻拉着沈醉去见蒋介石。蒋介石要求沈醉带着报务员与医生练习一下跳伞,然后拿出一张印有“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委员长手令”的空白信笺,在上面写了几句话:
“无论何人,不许伤害戴笠。各军政机关、地方政府,如发现戴笠,应负责妥为护送出境,此令。蒋中正。”
蒋介石特别吩咐沈醉:
“如果发现失踪飞机不是停在机场,你们就立刻跳下去,见到当地不管是什么单位的负责人,先出示我的手令。找到戴局长,立即和我联系,一切都不成问题。”
蒋介石这番话表明,他已肯定戴笠的飞机迫降在共区,否则根本用不着手令,在国民党的任何区域都不会有人敢扣留戴笠。
然而,当沈醉等人刚刚练习了跳伞还没来得及出发,19日晚上222号飞机便有了下落。南京办事处主任刘启瑞打电话给毛人凤,说发现一架军用飞机在南京郊区坠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