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弟子的下马威(1 / 1)

吴绍澍字雨生,江苏松江(今属上海)人,生于1905年,肄业于上海法科大学。

顾嘉棠说他头上长反骨,是指他数次“背主求荣”。他早年加入共产主义青年团,国民党在上海“清党”时被通缉,旋即投靠国民党,成为陈立夫的下属,曾任上海市党部组织部主任、中央组织部干事、汉口市党部委员;却又与改组派暗通款曲。为打开工作局面,又请吴开先、陆京士居间介绍,拜在杜月笙门下,成为杜月笙的恒社弟子。

吴绍澍被派往汉口后,在1935年汉口市党部改组中落选。由于他曾与改组派有往来,转而返回南京投到周佛海门下,任民众训练委员会民训处处长。抗战后该委员会撤销,吴绍澍被派往军事委员会第六部工作,第六部部长为陈立夫,吴绍澍又回到老上司身边。

1938年陈立夫改任教育部部长,吴绍澍谋教育部工作而不得。同年三青团成立,吴绍澍因缘结识康泽,通过康泽推介给张治中,被任命为三青团上海支团团部书记,于1939年夏赴上海展开工作。

直到这时,吴绍澍又想起了他的“先生”杜月笙。杜门在上海留有潜伏人员,且与军统潜伏人员往来密切,吴绍澍要潜伏上海,离不开杜门的帮助与掩护,于是前往拜见师门。又通过在汉口时认识的军统干部王新衡,由王新衡介绍拜见戴笠。

听说杜月笙的一个学生子要到上海从事地下工作,戴笠热情地接待了吴绍澍,请他到曾家岩公馆吃饭,邀王新衡作陪,为他饯行。并特地告诉他,已通知忠义救国军淞沪地区指挥阮清源,有什么事可直接找阮清源帮忙。

再见师门就到了1945年8月。

8月初,吴绍澍突然来到淳安,戴笠当时就有种预感,他非拜见师门而来,而为刺探“情报”而来。国民党派系纷杂,眼看日本战败在即,各派都想在上海分一杯羹,因而吴绍澍赶到淳安,戴笠一点都不意外。

此时戴笠、梅乐斯、杜月笙齐聚淳安,不仅杜月笙热情款待吴绍澍,戴笠对他想知道的上海方面的情况、接收准备情况也毫无保留。但戴笠还是提醒杜月笙,对此人当防范。

遗憾的是,杜月笙并未防范。

杜月笙一行是9月1日在杭州登陆的,从上海赶来迎接的杜门弟子徐采丞等人已经在此等候。为迎接杜月笙荣归故里,杜的门生弟子与亲朋好友在上海北站附近的通衢大道搭建起一座座七彩牌楼,准备发动上海民众9月2日聚集北站,举办盛大欢迎仪式。

尽管对这个盛大欢迎非常期待,杜月笙还是不能无所顾忌。他很清楚,以前能在上海滩呼风唤雨,全是凭借法租界势力,各派各界到上海都要拜他的码头。如今租界没了,上海滩成了国民政府的天下,他没有官方正式任命的头衔,以什么名义把场面搞那么大?将来中央大员陆续到来,该怎么欢迎呢?

所以他决定延迟一天赴沪,正好与老朋友丁默邨叙叙旧。但他也不想悄无声息地回上海,七彩牌楼已经搭起来了,欢迎仪式当然还是要有的,只不过动静小点而已。

不料,还没到上海就听到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吴绍澍已被任命为上海市副市长兼社会局局长。作为“先生”,弟子高升本应高兴,可这个弟子近来的表现让他不无担忧。吴绍澍自返回上海便音讯全无,与所有杜门弟子断绝了联系,这绝不是一个好兆头。

更坏的消息还在后边。

当杜月笙乘坐的专车驶入上海市,抵达梅陇镇后,忽然减速停车。杜月笙正在狐疑之际,两名恒社弟子上来对他一阵耳语。

原来,有人在北站周围散发传单,同时贴出不少大字标语,上面赫然写着:“打倒恶势力!”“杜月笙是恶势力的代表!”“打倒杜月笙!”搭好的牌楼也被全部拆掉。

这个幕后指使人就是吴绍澍。

为避免尴尬,杜月笙只好按照恒社弟子的安排,改为西站下车。

随行的人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事,杜月笙不说,大家也不便问,一个个惊诧错愕,面面相觑。

西站站台上冷冷清清,只有临时赶来的几个杜门弟子接站。杜月笙已顾不上在乎这些,只想尽快躲进顾嘉棠家中,以免被吴绍澍暗算当众出丑。与随行人员住到顾公馆之后,杜月笙与众人闭门数日,研究吴绍澍究竟居心何在,接下来还会有什么行动。可吴绍澍初晋新贵,大权在握,呼风唤雨,杜月笙怎么防范都只有挨打的份。

戴笠奇怪的是,与吴绍澍同时被任命的还有上海市市长钱大钧、警察局局长宣铁吾,而要打倒杜月笙的为什么偏偏是吴绍澍?

虽说上海没有了租界,可杜门势力、帮会势力短时间内不会消减,尤其帮会的头面人物都与当局政要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吴绍澍本应借助师门力量站稳脚跟,却为什么急不可待地要打倒杜月笙?

戴笠决心为杜月笙出这口恶气:

“月笙哥,你放心,对付这种人我自有办法。这阵子你先忍耐一下。”

话虽如此,要想报复吴绍澍,必须抓住他的把柄,而且要快,趁他立足未稳,一举将他从“政治暴发户”的位子上拉下来。

离开顾公馆,戴笠来到杜美路大厦。上海办事处已搭起一个初具规模的架子,包括总务组、人事组、情报组、行动组、司机组、特务队等,上海区也已在这里安营扎寨。

此时,各战区长官司令部及中心城市(属于沦陷区的)的肃奸委员会,也在戴笠的遥控指挥下相继建立。上海肃奸委员会就设在杜美路大厦军统办事处,肃奸委员会主任委员由李崇诗兼任,他与上海区区长王新衡等负责人及一些工作人员都吃住在办事处。戴笠也从唐生明府上搬出,住进了杜美路大厦。

戴笠召集相关下属,安排情报人员和正在接收日伪资产的特工,秘密调查吴绍澍的情况,只等他往枪口上撞了。

而杜月笙一心想在上海滩暂时销声匿迹,以免再受吴绍澍打击。但他既然回到了上海,又怎能瞒得过以往的亲朋好友?他们千方百计打听他的下落,很快都涌向了顾公馆。结果爱文义路车水马龙,冠盖云集。白天各界友好川流不息,夜晚有落过水当过汉奸的悄悄登门。他们都知道杜月笙与戴笠关系密切,恳求杜月笙为他们出出主意,说说好话。于是顾家门庭日日爆满,杜月笙整天忙得不亦乐乎,不得不命几位得力门生代为迎宾送客。

顾家门庭若市,更激怒了吴绍澍。他散发传单、张贴标语攻击杜月笙犹嫌不够,更利用创办的《正言报》,发表以“打倒恶势力”为主题的社论,有计划地逐日发表攻击杜月笙的文章。

为缓和关系,杜月笙也曾亲自到市政府拜会吴绍澍副市长,吴绍澍避而不见,过后来到顾公馆,杜月笙还以为是回拜,却不料吴绍澍完全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态度倨傲,居高临下,下令杜月笙一众闲杂人等不得再去他的机关衙门。

吴绍澍“光临”顾公馆,显然是公然挑战,杜门中人个个义愤填膺,大骂吴绍澍欺师灭祖,要求按帮规给予处罚。但当杜月笙打开保存拜师帖的保险箱后,却独独少了吴绍澍的拜师帖。原来他早已买通内线,偷走了那张拜师帖!

就在杜月笙与一众门人弟子怒不可遏的时候,杜美路七十号传来了好消息:吴绍澍的“狐狸尾巴”露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