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访,并非杞人忧天(1 / 1)

当晚,戴笠在家中设宴为毛森接风洗尘。席间,谈到姜绍谟从上海回江山探亲正遇日军攻陷江山,被砍伤头部险些丧命的情况,戴笠不胜唏嘘。想到众多江山子弟在沦陷区出生入死,万一自己将来失势,他们将何去何从?何况更多的江山子弟是在军统基层工作,他们的命运与自己紧密相连,这让戴笠的心情愈发沉重。

其实对戴笠来说,更重要的是塌不起这个台。当初将这些贫困中的江山子弟带出去,给他们找到了饭碗,找到了出路,他们的家人对他是多么的感恩戴德;可要是把他们带进了死胡同,让他的面子往哪儿搁!

由此,他想到了江山县在明清两朝出现的两位大人物——一位是石门的毛恺,明隆庆初年任刑部尚书,被穆宗皇帝革职,直至神宗登基才得以翻案;另一位是长台镇的柴大纪,在台湾总兵任内,因林爽文造反镇压不力,又得罪皇族,于乾隆五十三年被斩首。这两人都曾风云一时,都未得善终,戴笠每每想到他们都难免心里发堵,在眼下这个节骨眼儿上,更觉得冥冥中仿佛预示着什么。

于是,他对两位下属说:

“明天你们去趟石门和长台,了解下当地人对毛尚书和柴总兵怎么看,再找个风水先生算算,江山人杰地灵,为什么能出人才,却又得不到善终?”

一听这话,两位下属如坠五里云雾,戴笠的事业正干得风生水起,内有蒋介石宠信,外有美国人器重,怎会突然变得杞人忧天了?但作为下属,他们也不便多问。

当晚,两人留宿戴家,翌日一早骑马出发,先到长台再到石门,却怎么也找不到风水先生。两人索性在石门游玩起来。

爬上石门的山顶,眺望蜿蜒起伏的仙霞山脉,以及缠绕山间的若隐若现的须江水,毛万里忽然一拍脑门说:

“我明白了!”

“明白啥?”毛森一头雾水。

“你看啊!”毛万里用手指着蜿蜒起伏的山脉说,“江山的山脉,从仙霞岭向北延伸,气势雄伟,但到了石门,却戛然而止了;须江水发源于仙霞,每逢下雨便从仙霞岭上**,全都流走了。结果江中没有多少水,水全在嶙峋乱石中流淌。如此穷山涸水,如何养得住大鱼?这大概就是出生此地的大人物难得善终的原因吧?”

毛万里虽不会看风水,这番话说起来倒蛮像风水先生的架势。

返回保安,他将自己的分析向戴笠详述一遍。戴笠明知不是风水先生之言,可看他那副凝神静听细细咀嚼的样子,毛万里和毛森都松了一口气:任务完成了!

两人还没来得及高兴,戴笠的表现就让他们有了另一种担心。戴笠沉思着说:

“此话不无道理,很早以前就有个占卜先生说过,我的命中缺水……”

毛万里与毛森面面相觑,这才明白戴笠的初衷。毛万里赶紧说:

“戴先生,这些都是我瞎猜的。再说,戴先生不是测过八字吗,算命先生说的才算数。”

经毛万里一提醒,戴笠又想到了他的八字干支,算命先生说他日后必飞黄腾达,这不都应验了么?说起来也奇怪,戴笠只有在混得不好的时候或遇到什么挫折才想起这些,得意的时候很少想到他“双凤朝阳格”的命相。其实他自己最清楚,他的发达是提着脑袋干出来的。

但吊诡的是,戴笠当初将“戴春风”改为“戴笠”时,正是因为命中缺水,特意改为字“雨农”,结果他最后专机失事,却是撞机岱山,暴尸“困雨沟”!

离开江山前,戴笠委任毛森为军统局东南少将特派员、中美合作所东南地区指挥官,治所设在于潜县。刺杀了李开峰的刘全德也到于潜归队,成了毛森的下属。

随后,戴笠马不停蹄地赶到湖南,与梅乐斯一起视察南岳衡山中美所第二训练班,参加毕业典礼。5月,一行人赶赴福建建瓯东峰,接见海上游击队首领张逸之、张为邦的私人代表。张逸之部约4000人,总部设于马祖;张为邦部约2000人,总部设于崇明岛,两部均归属忠救军指挥。同月,戴笠与梅乐斯又返回江山,参加肇和中学校庆活动。6月到福建建阳,设立中美前进指挥所。

此间,两人曾赴于潜,协助毛森开设爆破人员训练班,并派毛森组织忠义救国军温台地区指挥部和东南挺进军,以配合美国海军登陆。

到抗战胜利,毛森在领导这支队伍深入敌占区狙杀日寇汉奸、炸毁桥梁等设施的同时,还令上海国际情报站人员和直属情报员打入日军内部,获取了大量军事情报,在歼灭日本菲律宾洋面的大和舰和冲绳岛等地的八万日军、迫使牛岛中将自杀等方面发挥了重要作用。中美对日作战期间,美国海军司令部海尔赛及米尼兹将领,曾先后为他颁发六枚勋章和奖状。

中美所源源不断的情报

就在戴笠与梅乐斯此轮巡视尚未结束时,1944年10月下旬,从菲律宾莱特岛传来了美国海军大败日军的消息。梅乐斯由衷地感叹:

“中美合作所又立了一大功!”

“你可知道这次的情报是谁提供的?”戴笠不无得意地告诉梅乐斯,“是在沦陷区的卧底。”

这个卧底就是唐生明。

唐生明赴上海后,结识了日本海军省的嘱托(帮办一类的职务)古川。

1928年唐生智下野后,从汉口乘坐日本兵舰去上海换船赴日本,请古川的兄弟(当时在汉口的日本海军方面工作)当翻译,陪同他在日本度过了一个时期。由于唐生智对古川的兄弟很好,古川在听说唐生明是唐生智的弟弟后,便通过熟人找到了唐生明。正是由于这层关系,唐生明与古川很快热络起来。

1944年10月的一天,古川邀唐生明去他的家中吃饭,两人边吃边谈,谈到日本海军与美国海军作战的问题时,带着几分醉意的古川夸口说:

“日本海军在这次战争中虽然有些损失,但我非常有信心,相信不久必能突破美国海军主力,给对方以沉重打击,可以扭转当前战局。”

古川所说的“这次战争”是指美国在菲律宾夺取莱特岛的战争,当时日本海军已受重创,在连续损失三艘重巡洋舰的情况下,引为自豪的巨舰“武藏”号亦带着1100多名海军官兵沉入海底,栗田舰队也已在撤退逃跑之中。在这种情况下,日本如何扭转战局?

“有几分把握?”唐生明用怀疑的口气追问。

这口气对自负的古川无疑是一种激将法,带着醉意的古川仿佛受了侮辱一般,将他刚从日本海军某要员那里得来的消息,一股脑儿地说了出来:

“日本海军正在紧急调集力量,将所有能作战的舰队集中整编成为一个新的舰队,准备出其不意,对美军实施突然袭击,给其致命打击,就像在珍珠港和雷伊泰湾一样!”

古川所说的,正是日军的“捷一号”作战计划,日本在处于劣势的情况下,决定调集陆海空兵力,乘对方不备反戈一击,与美军展开决战。

在唐生明的情报传到重庆时,军统通过破译日本海军密电,已掌握日本栗田部队的行踪。这些情报由中美所转达美国海军,使美国海军在莱特湾附近海域先发制人,与日军展开大规模海战,以较小代价取得了重大胜利。

其实,从中美所成立开始,各地传来的军事情报、气象情报,便逐日送交中美所情报组,由情报组转交美国军方。

还是在1943年年初,军统上海区从台湾籍海军译电员处得悉,日海军大将山本五十六拟定,日本海空军联合作战对抗美军进攻,企图在菲律宾海峡附近歼灭美国海军。与此同时,军统从侦测和破译的电报中,了解到山本五十六为给菲律宾日军修建秘密机场,将亲自乘飞机前往菲律宾侦察各岛屿地形,布置相关事宜。在掌握了山本五十六行踪的情况下,美国海军派飞机潜至菲律宾上空,将山本五十六的座机击落,使其坠海身亡,他新的作战计划就此泡汤。

应该说,中美所的成立,使军统在特种技术方面的业务从规模到设备、技术已有长足发展,电讯总台拥有中程发报机十多部,3000瓦远程发报机两部,各地分支电台80多部,仅气象站在全国就建了150多个,海岸监视哨数十个,在华东华南设有工作站20多个;与旧金山、珍珠港、关岛、菲律宾等地的美国海军基地都有电台联系;在东南亚以至世界各个角落设有情报联络点,几乎所有被日军占领的地区,如安南、缅甸、巴黎、菲律宾、中国台湾等,都有情报传到重庆军统局本部。

如此强大的情报网络,仅1944年9月至1945年8月,就截获日军密电11万多件,破译多种密码;从1944年到1945年抗战胜利前,共为美方提供军事情报四万多件。

而戴笠及梅乐斯的常年出巡,一是巡视各特种技术训练班;二是建立和扩大气象站及各种情报站、工作站,同时视察和指导特务武装。

返回重庆之前,戴笠对忠义救国军第二纵队下达了“炸毁钱塘江大桥”的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