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争气的叔侄(1 / 1)

母亲躺下休息后,戴笠与戴春榜到另一个房间商量建造新宅子的事。见戴笠心情好,戴春榜乘机说:

“哥,建完新宅你能不能在重庆给我安排个事干?那么多人跟着你出人头地,自家两个大男人窝在乡里守着一亩三分地,有点太窝囊了!”

不提这事还好,一提这事戴笠就气不打一处来。多年来戴笠对戴春榜屡次提携,可就是癞狗扶不上墙。

由于戴春榜曾在戴笠入黄埔军校后投身军旅,戴笠任特务处处长后,曾送戴春榜去庐山军官训练班受训,取得了校级军衔。西安事变前马志超任陕西站站长,介绍戴春榜出任西安花捐所所长。

照理说有戴笠这棵大树,戴春榜混出点名堂不成问题,可他自幼生性散漫,不学无术,好逸恶劳,这一点倒是像极了其父戴士富。戴笠生怕他在外面打着自己的旗号招惹是非,多次致信马志超称:“春榜务请兄痛责,不准其对外活动,尤望考察其生活,严稽其出入交往之人。他若不安分守己,尽忠尽职,即请撤职。否则兄非爱弟,实害弟也……”

抗战爆发后马志超任甘肃站站长,又推荐戴春榜出任甘肃省景泰县县长。一县之长,说起来也是老百姓的父母官了。戴笠觉得这个职位责任重大,戴春榜根本不具备独当一面的能力,便令马志超将其撤职,请胡宗南将他保送到中央军校高教班受训。戴笠以为,严格的军事训练或许能改变他懒惰散漫的习性,却不料,戴春榜仍然我行我素,屡犯校规,竟然很快被开除了。

戴笠一气之下,下令将戴春榜关了禁闭。这次总算起了点作用,解禁之后老实了许多,再次由胡宗南保送到中央军校受训,总算顺利毕业。可当他留在胡宗南的辖区工作后,仍然旧习不改,以为有戴笠做靠山有胡宗南庇护,四处招摇跋扈。戴笠担心他给自己败坏名声,也怕他得罪人给自己惹麻烦,便给他一个忠义救国军少将参议的头衔和军统局少将专员的身份,让他回家照顾母亲。

戴春榜回到江山,以为自己有了官职,又不受任何约束,一时逍遥自在,到处招摇过市,趾高气扬。可时日一久,又觉得在这偏僻乡村实在乏味,空有两个不小的头衔,根本派不上用场,所以还是想找个“用武之地”。

“用武之地?”这话让戴笠大跌眼镜,“你有何‘武’,‘武’在何处?你以为给你个头衔你就真有本事了?”

“你带出去了那么多人,有几个有真本事的?毛钟诗有什么本事?你让他当副官,当甲室秘书;还有你那两个小舅子,他们都有什么本事?”

此话刚一出口,戴春榜立马意识到说走嘴了——提谁也不该提与戴笠发妻相关之人。毛秀丛病逝后,戴笠常常为亏欠她而自责,而且时间愈久自责愈深。倘若毛秀丛不死,他对她的态度或许依然如故,可当她不在了他才总是念起她的好。

果然不出所料,戴笠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怒目圆睁瞪着戴春榜:

“你有什么资格和宗亮、宗鳌比?撒泡尿照照你自己,烂泥糊不上墙!”

说完,戴笠拂袖而去。

戴春榜沮丧地看着他的背影,懊恼自己口不择言,但他并不认为自己比别人差。

其实戴笠的两个妻弟尤其是毛宗亮,曾任仰光站长,如今在中美合作所任经理组长,虽说没有什么大的本事,可也是能独当一面的人才。毛钟诗作为晚辈,尤其在戴笠身边工作,更是勤勉有加,丝毫不敢怠惰。他们有一个共同特点,就是守规矩,为人低调,踏踏实实做事,绝不会倚仗与戴笠的亲戚关系四处招摇。这正是戴春榜所欠缺的。

呵斥完弟弟,戴笠又找到儿子。在戴笠迈进家门之时,戴藏宜就闻讯躲起来了,躲藏的原因就是怕挨骂。

从品行习性上说,戴藏宜与其叔戴春榜一脉相承,自幼不爱读书,只读到小学毕业,后来戴笠将他送进上海私立大同大学,也未能拿到毕业证,最终落个肄业。回乡后,在戴笠的关照下曾先后任私立保安树德小学校长、仙霞乡乡长、江山县兵役协会委员、军统局京沪杭铁路警务处少将专员,但说到底与其叔一样,徒有虚名。

1942年6月日寇进攻江山时,戴笠曾致电江山县县长,建议各乡发展自卫队,由县、区直接领导,每乡发展队员20人,由军统派员组织训练。保安自卫队以戴藏宜为主任(另有队长),经费由戴笠负责。然而在日寇撤出江山后,戴藏宜不仅未按规定解散自卫队,反而趁机收编临县散匪和零星部队,擅自组织武装力量。

同年9月,戴笠连发三封电报,一封给福建建阳第三战区“奋勇队”指挥官郭履洲,一封给军统局东南办事处主任毛万里,另一封是由毛万里转交戴藏宜的。三封电报都是同一个内容——解散戴藏宜的自卫队与自卫队人员去向问题。

在由毛万里转交戴藏宜的电报中,戴笠严词斥责:

“你非军统局之工作人员,究竟受何人命令,擅自收编部队?你应立即将部队完全交出,愿即刻开往广德编入忠义救国军者,希立即点交郭履洲先生接收,不愿即刻开往广德者,应即令解甲归田,否则我必与你脱离父子关系,并断绝一切接济!”

在给毛万里的电报中,戴笠更是严词命令:“奉化县政府之枪支,吾人断不可接收,善武(戴藏宜谱名)胡为,必须予以制止。如已集有壮丁,应立即予以解散,此事兄必须负责也!”

原来戴藏宜不仅擅自保留扩充武装队伍,更擅自接受他人馈赠的武器,这让戴笠忍无可忍。虽然自卫队最终被解散,戴笠却不能谅解戴藏宜,一见面就直接怒斥道:

“三番五次让你解散自卫队,你为什么就是不听?还接受别人的武器,这明摆着就是授人以柄,你为什么就是不明白?”

“你当年不也组织过自卫团吗?”戴藏宜嘟囔着说。

“那是为了保家护院,现在鬼子都退了你还要队伍干吗?擅自拉队伍就是土匪!”

戴藏宜自知理亏,不敢再还嘴。这时儿媳郑锡英领着孙子抱着孙女来了。不常回家的戴笠难得享受天伦之乐,看着两个可爱的孩子,听着长孙戴以宽用稚嫩的声音喊“爷爷”,满脸怒气随之消失。

这正是戴藏宜导演的一出“夫人救驾”。但他并不服气,一扭头就对着老婆发了一句牢骚:

“小题大做,拉队伍怎么了,别人想拉还拉不起来呢!武器是别人给的,又不是偷的抢的。”

戴藏宜只知家有大树好乘凉,哪知树大招风,大树也并非不可撼动。他既不知老爹树敌之多少,更不知月满则亏、物极必反之道理。1943年戴笠一生的权势达到顶峰,戴藏宜看到的只是老爹站在巅峰之风光荣耀,根本看不到这是老爹走下坡路的开始。

此时,戴笠手中的武装力量,已成为蒋介石的眼中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