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毒杀了李士群(1 / 1)

1943年9月6日,冈村适三得知李士群已由苏州返回上海,即约熊剑东和李士群到其住所谈话。下午三时,李士群与其翻译、伪调查统计部上海办事处主任夏仲明一同前往。

两人到达百老汇大厦七层冈村的住所时,熊剑东已经在座。

冈村在调解中说:

“两位为部下的事发生误会是很不幸的,这件事据李阁下说是别人的主张,据我知道也是这样的。这根本就是受人挑拨,更不是什么深仇宿怨……所以我本着和两位的友谊,邀请两位来替你们拉场,把误会解释明白……希望两位通过今天我们的友好会见,能尽释前嫌,成为好朋友,向大的方向进行合作……”

冈村的一番话带有很重的感情色彩,李士群看上去很受感动,表示愿意与熊剑东消除误会,摒弃前嫌,重结友谊。他首先向熊剑东解释曹炳生父子被杀并非他的责任,而是丁默邨的主张,并详细讲述了当时的情况。但他没有劝阻,对此表示十分抱歉。

熊剑东也表示了谅解,他说:

“我们都应该感谢冈村课长,没有他的邀请,我就不可能听到李先生这番话,也不可能知道当时的真实情况,我们之间的误会也就消除不了。我是一个军人,是个粗坯。唯其是个粗坯,自诩也是一个爽直的人。我们既已一言释嫌,化敌为友,我也就把佛海他们和我的关系,以及导致我和李先生今天以前的这种情况来谈一谈。”

熊剑东这番话,听起来皆肺腑之言。接下来开始讲述他与李士群结怨的前因后果,让李士群渐渐放松了警惕。

“曹炳生父子的事,此前我确实误会很深,佛海他们利用我们之间的误会,为他们做马前卒。我明知道他们在利用我,也乐于为他们利用。换句话说,我只把周佛海当跳板而已。我有自己的打算,这打算还没向别人吐露过。”

听语气,熊剑东已经不把李士群当外人。李士群也觉得,熊与周本无什么渊源,以他为跳板也在情理之中。良禽择木,凤栖梧桐,相比周佛海,他李士群更具优势。尽管他自知开罪了很多人,却也认为自己比周佛海风头更劲,手中把控的肥差更不在周佛海之下。尽管周佛海当着伪财政部部长,可论手中银子,周佛海不一定是他的对手。一向多疑的李士群也敞开心扉说:

“我们既做了朋友,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你的打算是否可说来一听?”

“我环顾我们的和平地区,只有浙东尚属软档。我的意愿是开辟浙东,再图发展。在政治上无论是盟方(日方)还是中方,都不成问题,最大的困难是经济。”

李士群一听,原来熊剑东缺钱。而他优势之一就是有钱,于是问:

“需要多少?”

“500万。”

这在熊剑东眼里是一个巨额数字,不料李士群轻松地说:

“我送你1000万。”

此话一出仿佛平地滚春雷,熊剑东与冈村都惊得一下子弹跳起来。熊剑东紧紧握着李士群的手,感激与激动的心情无以言表:

“李先生,我一生没看到过像你这样豪爽之人,要不是冈村先生为我们安排了这个会见,我不但与一个好朋友失之交臂,而且……唉!不说了,惭愧!惭愧!”

“一星期后,你到苏州向黄敬斋(伪江苏省政府秘书长)拿钱。”

两人越谈越融洽,一直谈到了五点多仍意犹未尽。冈村提议大家共进晚餐,说难得有机会聚在一起,可以边吃边谈。

两人谈兴正浓,冈村作为“东道主”这个提议合情合理。

可李士群一向戒备心很重,来之前已与夏仲明约好,决不在冈村这里吃东西、喝茶、抽烟;甚至关照保镖,过两个钟点没下去,他们就冲上来。后来谈得投机,也就渐渐放开了,彼此敬烟、喝汽水,并由夏仲明下去关照保镖不必冲上来了。但留下吃饭,还是有些不放心。

为了消除李士群的担忧,冈村说:“楼下有大菜。”大菜,就是很多人一起吃的大餐。吃的人多,自然不会有什么风险。李士群不再反对,而是坐下来继续谈。

六点多的时候,一个日本女子把小桌和餐具推了进来。李士群顿生疑窦,立刻向冈村问:

“这是什么人?”

“请你吃饭,楼上比楼下安全。”

听冈村这么一说,李士群也就释然了。晚饭开始后,起初没有什么异常,吃鱼、喝汤、喝啤酒,大家边吃边聊。吃到牛肉饼时,李士群觉得不对劲,吃到一半就不吃了。冈村催他再吃,李士群又吃了一些,还是觉得牛肉饼有问题,准备到卫生间抠喉咙,将食物吐出来。

冈村见状,紧跟在李士群身后进了卫生间。有冈村跟着,李士群无法将食物吐出来,只好回去继续吃饭。这样又持续了20多分钟,才起身告辞。

一回到家,李士群立刻抠喉咙,把吃的东西全都吐了出来。

其实他本人并不能断定牛肉饼是否有毒,在返回的车上他也曾向夏仲明求证:“今天的牛肉饼很难吃,你觉得怎样?”又问,“你看今天宴会有没有什么问题?”

原本以为即使食物有毒,吐出来也就没事了,第二天也没感到哪里不舒服,李士群按原计划赶回了苏州任所。

这一天,平安无事。

第三天(9月8日),李士群突然上吐下泻,病情来势汹汹,身体很快消瘦下去,只剩下一把骨头。

第四天(9月9日),李士群暴毙,死后身体缩成了一团,像一只猴子那么大。

冈村所投并非一般化学毒药,而是一种生物病毒——阿米巴菌,是日本人专门研究的残害中国人的生化武器(细菌武器)之一,没想到用在了为他们卖命的汉奸身上。这种病毒是从患霍乱的老鼠粪便中培养出来的,一旦吃进去,就会迅速繁殖,但要36个小时之后才会出现症状,即上吐下泻,直至死亡,没有解药。

成功毒杀了李士群,总算为“七十六号”杀害的军统特工报了一箭之仇,也是为京沪地区军统潜伏人员除掉了一个巨大威胁,最高兴的莫过于戴笠。

通过这件事,周佛海彻底取得了戴笠的信任,也拉近了两人的关系,军统对周佛海家人的待遇也愈发优厚。1945年3月周佛海的母亲患病,戴笠“用英国最新最贵之药医治”,而且详细向周佛海电告治疗过程和病情变化,并称“周母即余母”,请放心。6月25日周母病情恶化,不治而亡,戴笠一边电告周佛海,一边遄赴息烽为周母料理后事,并的确将周母作为了自己的母亲,披麻戴孝为周母守灵,令周佛海大为感动,从此将戴笠视为知己。

当然,这时候大局已定,所有落水汉奸都忙着寻找退路,戴笠显然已成为周佛海的救命稻草。

而日本人毒杀李士群,无论有意无意,都起到了杀鸡给猴看的效果,恐怕除了深知内情的周佛海与熊剑东,其他大小汉奸都会有种物伤其类的伤感与担忧;头号汉奸汪精卫则更是兔死狐悲,不仅派伪行政院秘书长陈春圃赴苏州参加葬礼,拨治丧费五万元,而且亲自为李士群书写了“墓志铭”。

随着李士群的死去,汪伪政府的丧钟已经敲响。仅仅过了半年,即1944年3月,汪精卫便已病入膏肓,被送往日本治疗,于当年11月一命呜呼。汪精卫一死,伪政府愈发四分五裂,紧接着在一片混乱不堪中迎来了末日。